靖安侯 第55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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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完整的千戶營,也就意味著沈毅不能拿千戶營的花名冊去點人頭,也就沒有辦法確定淮河水師有沒有吃“空餉”。 趙涿理所當然了點了點頭,他低聲道:“欽差大人,現(xiàn)在北齊那邊來勢洶洶,根據(jù)我們的情報,最近幾天時間里,淮河以北沿岸,憑空多了五萬齊軍不止,他們陳兵北岸,虎視眈眈。” “我父不得不布兵應對。” 說到這里,他嘆了口氣說道:“今天,鳳陽府的淮河水師大營,好歹還留了四五個千戶營在,要是過幾天戰(zhàn)事再吃緊,怕是只會留一兩個千戶營在這里了?!?/br> 說到這里,趙涿對著沈毅微微低頭,拱手道:“欽差大人,前線可能就要打仗了,依末將的意思,朝廷犒軍的錢,是不是停止發(fā)放,或者買一些糧米,傷藥等,送到前線去?!?/br> 趙涿頓了頓,開口說道:“這樣,可能更有用一些。” 沈毅橫了趙涿一眼,然后淡淡的說道:“這犒軍,是陛下的意思,少將軍想要更易圣意,與本官說怕是沒有什么用處,還是上書建康,與陛下說去罷?!?/br> 趙涿微微低頭道:“末將只是給欽差大人提個意見,欽差大人既然不許,那就只當末將沒有說過?!?/br> 沈毅沒有再理會他,看了一眼正在排隊領錢的隊伍,低頭琢磨了一番之后,開口說道:“既然前線打起來了,我這個巡視淮河水師的欽差,也不能坐視不理,少將軍,請問趙大將軍現(xiàn)在在哪里,能不能帶本官去見一見他?” “最少,我要知道一些前線的近況,這樣即便現(xiàn)在回建康去,也能跟陛下交差。” 趙涿微微低頭,抱拳道:“欽差大人,打起仗來,軍中主帥行止,乃是至高的機密,末將也是不知道的,不過欽差大人的話,末將會想辦法轉達給家父。” “欽差大人可以在鳳陽府住上一段時間,靜等家父回復?!?/br> 沈老爺想了想之后,這才微微點頭:“好,我在鳳陽府等著趙大將軍。” 說罷,他看了一眼還在發(fā)錢的涼棚,淡淡的說道:“朝廷既然要犒軍,那么發(fā)錢就不會停,請少將軍傳達下去,這錢是朝廷發(fā)給將士們的,要是有人巧取豪奪,搶了將士們的犒賞。” “朝廷但凡知道了,一定嚴懲不貸?!?/br> 趙涿微微低頭,笑著說道:“末將遵命?!?/br> 看著這位淮河水師少將軍的笑臉,沈毅心里頗為不爽,但是現(xiàn)在,又實在是拿他沒有什么辦法,于是只能悶哼了一聲,搬了把椅子,坐在涼棚底下,監(jiān)督這些淮河水師將士領錢。 八兩銀子,在這個時代幾乎就是一家人一年乃至于數(shù)年的開銷,如果是窮苦人家,只求生存,不追求生活質(zhì)量的情況下,甚至可以花十年左右! 這是一筆非常大的錢了。 因此,前來領錢的這些將士們,有些人拿到錢之后,都激動的兩只手顫抖。 不過沈毅也看到了,其中一些人拿到錢之后,雖然也有些高興,但是卻不是如何激動,領了錢之后,又鬼鬼祟祟的轉身走了。 沈老爺見狀,只是冷冷一笑,沒有說話。 就這樣,一天時間慢慢過去。 到了傍晚,沈老爺?shù)娜鰩刨I賣收攤,他親自押著銀車,一起回了鳳陽府城里。 在鳳陽府的路上,沈毅的馬車里,坐著一個跟他一路同行來的戶部書辦,沈老爺看了他一眼,問道:“計劃順利罷?” “大人放心,沒有什么問題。” 這個二十多歲的書辦笑著說道:“按手印的印泥里,摻了草藥汁,可以洗去紅色,但是手上的青綠色,沒有十天半個月,休想消掉,不會有人冒領的?!?/br> “一定會有人冒領?!?/br> 沈老爺瞇著眼睛說道:“你瞧著就是,明天絕對還會有一大批已經(jīng)領過錢的,再來領第二遍?!?/br> 這個書辦姓柳,是沈毅跟張簡那里借來的幫手,算賬著實是一把好手,是個不錯的“師爺”人選,聞言他抬頭看了看沈毅,開口問道:“大人,那……明天咱們要怎么辦?” “明天……” “明天再說?!?/br> 沈老爺閉上眼睛,吐出了一口濁氣。 “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br> 其實發(fā)錢不發(fā)錢的,對于沈毅,或者說對于朝廷來說,都是一些細枝末節(jié)的小事情,不要說冒領一份犒賞,只要這十萬淮河水師整體不出什么問題,就是再撒個一百萬兩現(xiàn)銀,皇帝也花的心甘情愿。 而現(xiàn)在的問題是,趙家父子直接跟沈毅耍起了無賴,對沈毅避而不見,那沈老爺這一趟的差事,就無處可以著手了。 如果局勢就這么僵著,趙家人一直就這么晾著沈毅,那沈毅其實也沒有什么別的法子。 他只能回到建康去。 而到時候,對于大陳朝廷來說,趙閥的問題,就只能“硬著陸”了。 那將會是一場巨大變動,如果大陳能夠撐過這場變動,朝廷在淮河水師重新取得控制權,休養(yǎng)生息一兩年之后,就真的可以著眼北望了! 如果“硬著陸”失敗,大陳朝廷就有可能遭遇重創(chuàng),當今天子的雄心壯志能不能繼續(xù)存在,都是一個未知之數(shù)! 帶著種種復雜的念頭,沈老爺回到了鳳陽府的欽差行轅之中。 而在他欽差行轅的書房里,一個三十歲出頭的中年人,已經(jīng)等待許久。 見到沈毅之后,這中年人微微低頭,開口道:“鳳陽司務駱勇,拜見司正!” 以司正來稱呼沈毅的,不會有別人,只能是邸報司的人。 而邸報司司務,也就是沈毅原先任命的幾個組長。 準確來說,應該是邸報司一組的組長。 不過這個駱勇,已經(jīng)不是一組的第一代組長了,而是第二代。 當初沈毅布局邸報司的時候,一組跟八組被他安排留在建康,其他各組,都分布在了全國各地。 而一組跟八組,也各有側重。 一個負責建康,另外一個負責建康附近的州府。 負責建康附近的一組,后來工作重心就慢慢偏移到了鳳陽府。 沈毅點了點頭,看了看駱勇,問道:“駱司務,淮北的情況如何?” 駱勇皮膚粗糙,看起來有些像是個普通的農(nóng)戶,他微微低著頭,開口道:“司正,淮河以北,近些天的確集結了大量的齊人軍隊?!?/br> “數(shù)量不好確定,但是兩三萬人應該是有的。” 沈毅默默點頭,閉上眼睛。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問道:“能查到趙祿在哪么?” 駱勇微微搖頭,苦笑道:“司正,鳳陽府幾乎鐵桶,我們很難在這里活動……” 沈老爺吐出了一口濁氣。 “知道了?!?/br> 第七百七十一章 我燒我自己 當天,沈老爺跟駱勇密談了大半個時辰,這位負責鳳陽府的邸報司司務,才轉身告辭離開。 沈毅把他送到了書房門口,猶豫了一下之后,開口道:“駱司務,要不然你就不要走了,留在我欽差行轅里,跟在我身邊?!?/br> “你今天來過這里,多半已經(jīng)被趙家人看在眼里了,再出去,恐怕不怎么安全?!?/br> 駱勇想了想之后,開口道:“司正,卑職……” 他正想說什么,沈毅便直接拍板道:“好了,事情就這么定了,你今天就住在欽差行轅里,往后跟在我身邊,我回建康之后,你便跟著我回去?!?/br> 駱勇無奈點頭,拱手道:“是,卑職遵命!” 沈毅這才開口,把蔣勝叫了過來,讓蔣勝去給駱勇找了個住處。 次日,沈老爺依舊一大早起床,去淮河水師大營門口撒幣。 他搬了把椅子,靜靜的看著這些排長隊的淮河水師將士們領錢。 從早上辰時一直到巳時,領錢的人都沒有什么問題,不過到了巳時正之后,正在那些花名冊勾名子的柳書辦,忽然抬頭看向眼前笑容滿面的將士,看向了他背在身后的右手。 “用右手按手印?!?/br> 柳書辦提醒道。 這人還是執(zhí)意伸左手,柳書辦就直接站了起來,回頭看向身后的沈毅,微微低頭拱手:“大人?!?/br> 沈老爺本來正在閉目養(yǎng)神補覺,聽到了柳書辦的話之后,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然后看向自己身后的兩個護衛(wèi),開口道:“把這人拿了?!?/br> 這兩個欽差護衛(wèi),都是內(nèi)衛(wèi)出身,有武藝傍身的,聞言立刻把那個淮河水師將士給鎖拿到了沈毅面前,然后把他的雙手扒開,果然見到他的右手拇指,有青綠色的印記,不曾消去。 沈老爺瞇著眼睛,看向這人,開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這人明顯有些慌了神,低著頭,言辭閃爍:“回大人,小……小的王……小的黃有勝!” 他低著頭,不敢抬頭看沈毅。 沈老爺摸了摸下巴,然后笑呵呵的說道:“昨天姓王,今天姓黃了是不是?” 這個漢子只二十歲出頭,聞言更加慌張,低著頭,聲音都顫抖了:“小……小的有口音,小的姓黃……黃有勝……” 沈老爺悶哼了一聲,站了起來,看向排著長隊的隊伍,低喝道:“所有人,都舉起雙手!” 領錢,是按照千戶營為單位在領,不過淮河水師這會兒沒有一個完整的千戶營,因此這會兒在排隊的,也就四五百個人,聽到沈毅這句話之后,這四五百個人里,有小半的人都神色躲閃,不肯舉手。 另外一大半不明所以的,很聽話的舉起了手。 沈老爺喝道:“所有舉手的,出列站在一邊,其他人沒有舉手的,站在另一邊!” 聽到這句話,那些沒有舉手的,又慌忙跟著舉起了手,只是他們都雙手握拳,不肯松開手。 沈老爺瞇了瞇眼睛,正要繼續(xù)開口說話,一旁一直陪著沈毅的趙涿,也反應了過來,這位少將軍猶豫了一下,還是走到了沈毅面前,臉上擠出了一個笑容。 “欽差大人什么事情,這么大火氣?” 沈毅瞥了一眼排隊的幾百個人,淡淡的說道:“有昨天領過錢的人,今天來領了第二回?!?/br> 他看著趙涿,問道:“少將軍以為,這件事如何處理?” 趙涿“啊”了一聲,有些疑惑:“欽差大人如何發(fā)現(xiàn)的?” “昨天領了錢的,右手上均有青綠色墨跡未曾散去?!?/br> 沈毅深呼吸了一口氣,開口道:“少將軍去看看這些在排隊人的右手,一看就知?!?/br> 趙涿深呼吸了一口氣,先是轉身朝著排隊的人群走去,剛走出三五步,他忽然轉身回頭,狠狠一腳,踢在了“黃有勝”的后背上! 趙家是將門,自大將軍趙崇以來,世代習武,趙涿自小跟名師練習拳腳槍棒,全力一腳下去,踢死人絕對不是什么大問題! 他一腳踢在“黃有勝”后背上,直接把這個“黃有勝”踢出兩三米遠,嘴角直接沁出了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