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簡幽幽的嘆了口氣，搖頭道：“罷了罷了，子恒的話，老夫仔細(xì)考慮兩天之后，再給你答復(fù)，不過現(xiàn)在老夫就可以應(yīng)允你。”

    “最少五百匹戰(zhàn)馬，六千套甲胄，一千五百把弓弩?！?/br>
    沈毅深呼吸了一口氣，深深低頭拱手道謝：“下官多謝堂尊?！?/br>
    “這一趟但有所成，一定回來拜謝堂尊大恩?！?/br>
    姜簡笑呵呵的上前，把他扶了起來，開口道：“不必客氣，你我乃是同一個衙門的同僚，將來……”

    “說不定還要互相照應(yīng)?！?/br>
    在兵部待了一個時辰之后，沈毅才離開了兵部衙門，這會兒已經(jīng)接近午時，沈毅猶豫了一番之后，又去了一趟戶部。

    他身上穿著象征著四品的緋紅色官服，自然沒有小吏敢攔他，亮明了身份之后，在戶部做員外郎的張簡，很快一路小跑出來，迎上了他。

    見沈毅一臉嚴(yán)肅，張簡也沒了說笑了心思，咳嗽了一聲之后，問道：“來見老師的？”

    沈毅微微點(diǎn)頭，開口道：“是，還請師兄帶路?！?/br>
    張簡點(diǎn)了點(diǎn)頭，一路帶著沈毅，來到了趙尚書的公房門口，敲了敲門之后，他微微低頭道：“老師，子恒來了?！?/br>
    里面?zhèn)鱽砹粟w昌平略顯平靜的聲音：“進(jìn)來罷?！?/br>
    見到趙昌平之后，沈毅微微低頭，拱手行禮：“師伯?！?/br>
    趙昌平放下手中的毛筆，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開口道：“放心，這一趟戶部會優(yōu)先供應(yīng)沿海都司的錢糧，輜重，以及藥材，衣物。”

    他看著沈毅，開口道：“保證你們，餓不著，凍不著?！?/br>
    沈毅沒有接話，只是默默作揖，開口道：“多謝師伯。”

    趙昌平嘆了口氣，看著沈毅，開口道：“看來，子恒是想要拼一把了?！?/br>
    沈老爺起身，有些無奈的苦笑道：“師伯，事到如今，由不得小侄不拼了?！?/br>
    “先是要守住淮河?！?/br>
    他緩緩開口道：“等在淮河邊上站穩(wěn)腳跟之后，說不定還能做更多事情！”

    趙昌平沉默了一會兒，有些悵然搖了搖頭，嘆息了一聲。

    “年輕真好啊?！?/br>
    ……

    離開了戶部之后，沈毅又去了一趟宮里，見到了高太監(jiān)。

    從高太監(jiān)那里，拿到了去內(nèi)廷提火藥的條子。

    一共是十萬斤火藥。

    這個數(shù)目，即便是對于火藥司來說，也不算是個小數(shù)了，好在沈老爺跟皇帝的關(guān)系很“鐵”，更重要是高明知道這一點(diǎn)，所以他拿到這張?zhí)峄鹚帡l子的過程，不算是特別艱難。

    這一天，沈毅連續(xù)跑了三個衙門。

    到了下午，他才終于得了閑，回到家里補(bǔ)了個覺，呼呼大睡了一下午。

    次日，也沒有什么事情，主要是等朝廷的進(jìn)一步安排，他上午在家里陪老婆孩子，傍晚出去跟張簡一起吃了個飯。

    到了晚上，沈毅坐著馬車回到家里的時候，看到蔣勝站在沈宅門口等著自己，他若有所思的跳下馬車，開口問道：“家里來人了？”

    蔣勝微微低頭。開口道：“公子，凌將軍跟薛將軍，都到了，現(xiàn)在在客廳等著您?！?/br>
    他頓了頓之后，又說到：“九少爺在陪他們說話?！?/br>
    沈毅點(diǎn)了點(diǎn)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給這兩個傳信，也過去好幾天時間了，哪怕松江府距離建康足有六百里路，算算日子，這會兒兩個人也該到了。

    打了個哈欠，吐出了一口酒氣之后，沈毅背著手，走到了自家的客廳里。

    客廳之中，沈九郎沈恒，坐在主位上，正笑著陪凌肅跟薛威兩個人說話。

    因?yàn)樗切驴频奶交ɡ?，不管是凌肅還是薛威，都有一些拘謹(jǐn)，只是陪著笑臉，沈恒問一句他們就答一句，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的，就都低著頭不說話。

    見到沈毅走進(jìn)來，凌肅薛威兩個人如獲大赦，連忙站了起來，對著沈毅躬身抱拳，低頭道：“見過沈公！”

    沈恒也站了起來，對沈毅笑著說道：“大兄可算是回來了，兩位將軍似乎都不善言辭，陪著他們說話，可難死我也?！?/br>
    沈毅拍了拍他的肩膀，啞然一笑：“好了，你去歇息罷?！?/br>
    沈恒點(diǎn)頭，對著兩個將軍拱了拱手，開口道：“二位將軍，沈某先告辭了，你們慢慢聊。”

    凌肅慌忙抱拳回禮：“小沈相公，別過?！?/br>
    薛威長了張嘴，沒有說出話來。

    沈恒離開之后，客廳里的氣氛立刻就融洽了很多，沈毅坐在沈恒方才的位置上，擺手示意兩個人坐下。

    等二人落座之后，沈老爺把桌子的茶杯推到一邊，用新茶杯給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之后問道：“去過宮里了沒有？”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都紛紛搖頭。

    凌肅微微低著頭說道：“因?yàn)槭鞘盏降纳蚬珪艁淼慕担虼藳]有進(jìn)宮面圣，剛進(jìn)建康城，就到沈公家里來了?！?/br>
    沈毅放下茶杯，點(diǎn)了點(diǎn)頭，開口道：“明天記得去一趟宮里，求見陛下，至于陛下見不見你們，都不太要緊。”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補(bǔ)充道：“陛下應(yīng)該是會見你們的。”

    二人紛紛低頭稱是。

    沈毅想了想，又問道：“知道為什么這么急，又叫你們到建康來么？”

    二人紛紛搖頭。

    “不知道?！?/br>
    “那是因?yàn)槟銈儊淼脑缌藘商?。?/br>
    沈老爺瞇著眼睛說道：“你們遲兩天過來，朝廷的文書和圣旨，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剛剛發(fā)到松江衛(wèi)，送到你們手上?！?/br>
    兩個人彼此對視了一眼，都是不約而同的咽了口口水，薛威看向沈毅，開口道：“沈公，是不是……”

    “是不是，咱們兩個人，出什么事情了？”

    “還是朝廷里有人彈劾我們？”

    凌肅也看向沈毅。

    很顯然，他也是這個想法。

    沈老爺搖了搖頭。淡淡的說道：“都不是?！?/br>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開口道：“前段時間，北齊派來了一個使臣，名叫朱滿?！?/br>
    “這人言行不端，得罪了今上?！?/br>
    沈老爺瞇著眼睛說道：“陛下很不高興，于是懲戒了他一番?！?/br>
    “如今，這人回去之后，北齊異動頻頻，淮河北岸的齊人軍隊(duì)，已經(jīng)增加了數(shù)萬人?！?/br>
    “沖突，幾乎一觸即發(fā)?！?/br>
    “淮河水師……力有未逮?！?/br>
    沈老爺說到這里，又喝了一口茶水。他看向眼前的這兩個人，緩緩說道：“朝廷，準(zhǔn)備派在松江集訓(xùn)的兩萬沿海都司兵馬，守衛(wèi)一段淮河，抵御齊軍。”

    “你們二人。”

    沈毅掃視二人的表情，緩緩問道：“可有意見？”

    此時，兩個人的神情各異。

    凌肅神色有些震驚。

    而薛威……

    則是滿臉興奮！

    第七百八十二章 教書與種地

    齊人！

    或者是北齊，是盤踞在整個南朝頭上，長達(dá)六十余年的陰影！

    這個陰影，讓趙昌平這種偏“強(qiáng)硬派”的人，都對北伐極其不自信。

    甚至，在一些經(jīng)歷過世宗朝大敗的人看來，北齊就是不可戰(zhàn)勝的存在，尤其是先帝朝，十幾萬大軍在兩淮，都死在了北齊大將周晉安的手里，這場大敗，讓憲宗皇帝積攢下來的一點(diǎn)信心，又灰飛煙滅。

    凌肅是世襲的千戶，雖然算不上是將門，但是也算是軍事方面的“內(nèi)行人”，早年也聽家里的大人們說過一些關(guān)于齊人的故事。

    他對齊人的了解，遠(yuǎn)比薛威這種底層要多得多，因此這會兒，這位現(xiàn)任福州衛(wèi)的指揮使，并沒有多么激動，而是有些呆滯。

    呆愣了片刻之后，凌肅才深呼吸了一口氣，抬頭看著沈毅，他咽了口口水，問道：“沈公……”

    凌肅緩緩說道：“要……要打仗了么？”

    “可能會?！?/br>
    沈毅面色平靜，開口道：“而且可能性不小，一旦打起來，你們麾下的將士們，就會直面北齊的軍隊(duì)?！?/br>
    他看著凌肅，問道：“凌將軍心里害怕？”

    凌肅微微苦笑，開口道：“沈公，如果是外人問起末將，末將哪怕是嚇破了膽子，也不會在外人面前說半句軟話，損咱們沿海都司的面子，但是沈公您是自己人?！?/br>
    他微微低頭，嘆息道：“老實(shí)說，聽到北齊這兩個字，末將心里，還真的有些虛?！?/br>
    說到這里，他小心翼翼的抬頭，看了一眼沈毅的表情，見沈毅并沒有發(fā)火的跡象，他才松了口氣，繼續(xù)說道：“沈公，敢問這一次，讓咱們沿海都司，守哪一截河段？”

    “現(xiàn)在還不知道?！?/br>
    沈毅微微搖頭，開口道：“兵部跟都督府這兩天，還在議這件事情，不過可以確定的是，淮河水師兩萬人守多長，咱們應(yīng)該就會守多長?！?/br>
    “估計，要接近二百里的河段。”

    說著，他看向凌肅，開口道：“凌將軍，你是將門出身，我可以理解你的憂慮，如果你不愿意帶兵去守淮河，明天我領(lǐng)你去進(jìn)宮面見天子，請求陛下，把你調(diào)回福州去，仍任福州指揮使，不會因此降罪于你。”

    凌肅直接站了起來，半跪在沈毅面前，微微低頭道：“沈公說這話，就是要羞殺末將了，末將心里雖然沒有底，但是替朝廷辦事，為沈公出力，乃是末將應(yīng)盡的本分，便是死在淮河邊上，末將也心甘情愿！”

    這個時候，凌肅即便是再害怕，也是不可能退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