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別的地方太慢了……”

    周世忠低聲道：“打淮安，趙祿未必會救，打別的地方，淮河水師十萬人馬，后續(xù)還有援兵，便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時候了。”

    “雖然弄不清楚，趙祿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去年咱們試探性的攻淮安數(shù)次，他的淮河水師……”

    周世忠聲音低沉：“一動不動?！?/br>
    “這一戰(zhàn)，哪怕只拿下淮安府，咱們也可以跟朝廷交待了，這個軟柿子……”

    “不捏白不捏?！?/br>
    趙楷拍掌笑道。

    “那好得很，本王就靜等大將軍好消息了?！?/br>
    ……

    二月初十，淮安軍東線響水大營。

    沈老爺坐在主位上，薛威與蘇定兩個人，坐在他的兩側(cè)，蘇定面色嚴(yán)肅，對著沈毅微微低頭道：“沈公，北岸的船只，越來越多了……”

    “綿延二三十里，到處都是齊人的船只，斥候營估計，只響水大營北邊，就有兩百多艘船，咱們整個淮安防線的北岸，可能有五百艘船以上了?！?/br>
    “這么多艘船，他們甚至可以直接運五千人以上的兵馬過來！”

    蘇定說到這里，深呼吸了一口氣，開口道：“五千多人過來，哪怕登陸的時候損失一兩千人，也能立時在南岸建立防線，從容掩護(hù)后續(xù)登陸，半天時間，他們就能送數(shù)萬人過來。”

    蘇將軍看著沈毅，有些無奈：“沈公，到時候咱們沿淮的防線，就守不了了，只能退到淮安城守淮安。”

    沈老爺聞言，也忍不住大皺眉頭，他看了一眼北邊，狠狠拍了拍桌子。

    “又是咱們淮安！”

    吐出一口濁氣之后，他看向兩個人，開口道：“不能讓他們再這樣繼續(xù)從容集結(jié)下去了，我們得動起來，不能坐以待斃，至于退守淮安城……”

    沈老爺沉聲道：“只有逼不得已的時候，才能退守淮安，能把齊人攔于淮河之外，就一定要盡力攔住他們?！?/br>
    蘇定看著沈毅，問道：“沈公，您想怎么動？”

    “不能讓他們覺得，淮河水師都是死人。”

    說到這里，沈毅怒罵了一句：“雖然那幫人，的確都是死人！”

    他深吸了一口氣，看向蘇定薛威，低聲道。

    “我們……”

    “可能要先手了！”

    第八百六十五章 淮安軍的“掙扎”

    去年的時候，這些齊人還會玩一些陰謀詭計，比如說趁著夜色偷襲，趁著霧天突襲，憑借情報優(yōu)勢，攻擊淮安守軍薄弱的地方。

    而到了如今，這些齊人憑借著龐大的兵力優(yōu)勢，已經(jīng)完全不掩飾了。

    不要很多人，只需要一兩萬人登陸，就可以在南岸站穩(wěn)腳跟，后續(xù)再逼進(jìn)個三四萬人過來，沈毅就沒有任何據(jù)守淮河的可能性了，哪怕后續(xù)禁軍的援軍跟上，他也只有退守淮安城這一條路可以走。

    而退守淮安，雖然是一條路，但是沈毅并不是十分愿意走，因為他退守淮安之后，一定會有大量淮安府的百姓，死于這場兵禍之中。

    聽到沈毅這么說，薛威眼睛一亮，開口道：“沈公要先下手為強(qiáng)是不是？前兩天沈公沒有到響水大營的時候，末將便跟蘇將軍商議過，可以派戰(zhàn)船去夜襲北岸齊人的船只，放火把他們的船燒了?！?/br>
    說到這里，薛威微微嘆了口氣，開口道：“可惜的是，這些齊人的船只雖然多，但是卻不密集，哪怕燒起來，也就是燒個一兩艘，沒有多大用處?！?/br>
    沈毅揉了揉腦袋，伸手敲著桌子說道：“看齊人的動作，他們可能會在淮安一線，投入五萬人以上乃至于更多的兵力?！?/br>
    “一旦讓這些人統(tǒng)統(tǒng)渡河，我們的淮河防線就完了?！?/br>
    “現(xiàn)在，一是要派水師去sao擾北岸的船只集結(jié)，我會想法子給你們多送一些火藥，還有火箭過來，入夜之后，咱們十幾艘戰(zhàn)船帶著一些中等的船只到北岸去，能燒就燒，能炸就炸，但是記住，不能跟齊人硬碰硬?！?/br>
    “一旦齊人的船只開始追擊，咱們就撤回來?！?/br>
    “雖然未必能建功，但是不能讓他們這么順利的集結(jié)，再有……”

    沈毅深呼吸了一口氣，開口道：“剩下的船只，要沿著淮河一路西進(jìn)，去淮河水師的地界！”

    “不能讓淮河水師，這樣老神在在的看著！”

    沈老爺有些憤怒的說道：“無論如何，也要把他們那里也弄得亂起來……”

    蘇定皺了皺眉頭，開口道：“沈公，這的確是個法子，不過淮河水師跟齊人都在盯著咱們，咱們的船即便到西邊去，也未必挑撥得動他們?！?/br>
    沈老爺冷笑一聲：“那就讓他們帶著火炮，北岸打一炮，南岸打一炮！”

    “要是齊人跟淮河水師的人都打不還手，那就登陸去，襲擊齊人的哨點！”

    蘇定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即便如此，只要趙大將軍不動如山，不去進(jìn)攻北岸，還是于咱們淮安無補(bǔ)?！?/br>
    蘇定微微低頭道：“沈公，實在不行，就只能考慮退守淮安了，咱們的火炮不少，雖然不足以守住三百里的淮河，但是守淮安城絕對沒有什么問題，哪怕齊人來十萬個人，也絕難攻破淮安?！?/br>
    從去年開始，淮安就有專門生產(chǎn)火炮的匠人了，在許復(fù)的鈔能力之下，源源不斷的原料送進(jìn)淮安城，到現(xiàn)在，淮安火炮的數(shù)目，已經(jīng)相當(dāng)可觀。

    如蘇定所說，這些火炮，守幾百里長的淮河可能會吃虧，但是守一個淮安城……

    只要炮彈火藥充足，任誰也不可能打進(jìn)淮安。

    “逼不得已，只能退守淮安，但是淮河防線，該守還是要守?！?/br>
    沈毅深呼吸了一口氣，開口道：“兵部的第一批戰(zhàn)船，這會兒已經(jīng)盡數(shù)到了淮安，從今天晚上開始，派戰(zhàn)船到北岸去，用火炮給我轟北岸的船只！”

    “炮彈火藥，我給你們管夠！”

    薛威聞言，咧嘴一笑：“屬下遵命！屬下今天晚上，便親領(lǐng)十艘戰(zhàn)船，去轟一轟這些齊人！”

    沈毅點頭，囑咐道：“北岸的齊軍，也定然有戰(zhàn)船火炮，小心一些，莫要吃虧了。”

    薛威直接站了起來，對著沈毅抱拳道：“沈公放心，末將這就下去準(zhǔn)備安排。”

    等薛威離開之后，蘇定默默嘆了口氣，開口道：“沈公，兵力懸殊，末將的意思是，在必要的時候直接放棄沿淮防線，直接退守淮安城，以保存兵力……”

    “沈公您心里也清楚，不管是派船襲擾，還是去擾亂淮河水師的西線戰(zhàn)場，都是不能解決根本問題的?！?/br>
    沈毅看了蘇定一眼，突然笑了笑：“還是蘇將軍慧眼?！?/br>
    蘇定恭謹(jǐn)?shù)皖^：“不敢，末將比沈公，差的很遠(yuǎn)?！?/br>
    沈毅伸手敲了敲桌子，靜靜地說道：“蘇將軍看的分明，不管是襲擾北岸的船只，還是派人挑撥西線，于根本上，都沒有太大的用處?！?/br>
    “蘇將軍看得出來，那么北邊的周世忠，南邊的趙祿……”

    “多半都是瞧得出來的?！?/br>
    沈老爺語氣悠悠：“就是要讓他們覺得，我淮河已經(jīng)無計可施了，再做最后的掙扎?！?/br>
    蘇定抬頭看著沈毅，問道：“沈公還有后手？”

    沈毅笑了笑，開口道：“這個不著急說，蘇將軍且信一信我，按照我的法子去打，到時候，我自然會跟蘇將軍說明白?！?/br>
    蘇定連忙低頭：“屬下自然信沈公，只要沈公一句話，屬下立刻帶人去沖齊人大營，眼皮子都不會眨一下！”

    沈毅聞言，啞然一笑。

    他伸手拍了拍蘇定的肩膀，笑著說道：“好了，打仗的事情暫且就說到這里，這幾天我都會住在響水大營，剩下的事情，咱們明天再談。”

    “兵部的文書，這幾天已經(jīng)陸續(xù)送到了軍中，蘇將軍可知道自己升了什么官？”

    蘇定低頭道：“屬下功勞微薄，沒有想過這些事……”

    沈毅笑了笑，從袖子里取出一份公文，遞到了蘇定面前，開口說道：“早上送到的，被我截了下來?！?/br>
    蘇定兩只手接了過去。

    因為他穿著甲胄，沒有大袖，于是收進(jìn)了懷里，對著沈毅恭敬抱拳：“多謝沈公！”

    “不看一看？”

    沈毅問道。

    蘇定猶豫了一下，又從懷里取出這份文書，拆開看了一遍。

    這是兵部的文書，蓋著兵部的官印和兵部尚書大印，是任命文書。

    任命蘇定，為廣州衛(wèi)指揮同知。

    從三品。

    薛威是廣州衛(wèi)指揮使，正三品，他這一次沒有升官，蘇定則是從四品指揮僉事再升了一級，升為了薛威的副手。

    不過薛威雖然職位只是一衛(wèi)的指揮使，隨著淮安軍人員的擴(kuò)充，他手底下有一萬五千人，是整整三個衛(wèi)所的編制，權(quán)柄遠(yuǎn)遠(yuǎn)大于職位。

    而蘇定這個“副手”，在很多時候，都充當(dāng)著整個東線的指揮官角色。

    蘇定深呼吸了一口氣，低頭道：“多謝沈公栽培，沈公知遇之恩，屬下沒齒難忘！”

    沈老爺微微搖頭：“蘇將軍這話不對，你應(yīng)該謝過朝廷栽培才對。”

    “是?！?/br>
    蘇定連忙低頭，這會兒他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只是若不是沈公，朝廷恐栽培不到末將頭上?！?/br>
    沈老爺跟著笑了笑。

    蘇定這個人，雖然業(yè)務(wù)能力不錯，但是沒有什么幽默感，這一次難得的跟沈毅開了句玩笑。

    沈老爺喝了口茶之后，淡淡的說道：“本來想給你報溫州衛(wèi)指揮使的，畢竟除了福州衛(wèi)廣州衛(wèi)兩衛(wèi)之外，其他三衛(wèi)都是虛職代掌，那三人的權(quán)柄，也都沒有蘇將軍來的高，不過……”

    沈毅微微搖頭道：“怕你日子不好過，就沒有給你報?！?/br>
    蘇定松了口氣，低頭笑著說道：“沈公英明，廣州衛(wèi)兩個指揮同知的位置都是缺位的，末將占了倒也沒有什么，要是另外三個指揮使的位置，被末將這個非抗倭軍出身的給占了，把那三衛(wèi)衛(wèi)帥擠了下來……”

    他苦笑道：“那末將今后的日子，可真是不好過了?！?/br>
    沈老爺微微皺眉，嘆息道：“其實我也瞧不慣他們，成日里講出身，論資歷，但是不管朝中還是軍中，都是這個模樣?！?/br>
    “我也沒有辦法?！?/br>
    他看向蘇定。

    “以蘇將軍去年的功勞，其實是值一個指揮使的位置的，不過沒有辦法，也只能慢慢來了。”

    蘇定微微低頭道：“末將是半路出家，能得沈公重用，得薛將軍信賴，末將已經(jīng)十分知足了，至于升官不升官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