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手一揮，喝道：“分出二百個人，跟我去甲板上，清理這些胡崽子！”

    “再有，給臨近戰(zhàn)船打旗語，讓他們小心齊人登船，尤其是咱們的戰(zhàn)船，決不能有失，不能被齊人搶了！”

    說到這里，薛威又看了看已經(jīng)距離己方不是很遠的齊人大船，咬牙道：“胡人的大船，如果再趕往南邊進，就直接撞上去！”

    大陳的船如果在河面上一直打下去，那么未見得就會吃虧，但是他們是阻攔這些齊人登陸，船只數(shù)量就顯得有些不太夠看了。

    因此，只能撿中大型船只阻攔，至于那些小船，薛威也實在是沒有辦法，只能任憑他們從縫隙之中溜過去。

    不過對于有些想要偷摸爬上旗艦戰(zhàn)船的齊人，薛威也沒有客氣，他親自領(lǐng)人站在甲板上，殺了一兩撥試圖“立功”的小股齊人之后，抬眼一看，又有十幾艘小船試圖貼近己方戰(zhàn)船！

    薛威冷笑一聲，揮手道：“正面的，直接撞上去！”

    “兩翼的胡崽子，他們要上來，就讓他們上來！”

    “老子活剝了他們！”

    說到這里，薛威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回頭看向傳令兵，大聲道：“給附近的戰(zhàn)船打旗語，如果他們被大量小船貼近，盡量先想辦法脫身為上！”

    他薛威能打，身邊的親隨也能打，但是其他戰(zhàn)船上的人未必一定能打，這些大船，被齊人哪怕奪去一艘，對于大陳來說，都是極大的損失！

    值得慶幸的是，薛威現(xiàn)在，到底是有所成長了。

    如果是從前，他只顧自己打的開心，哪里還會顧忌旁邊的友軍？

    而現(xiàn)在，這位薛將軍雖然依舊好好斗，但比起從前，已經(jīng)好了太多了。

    淮河河面上，局面變得焦灼了起來。

    這些北齊的水師，就這么在淮河河面上，跟大陳的水師周旋，因為他們的大船過不來，小船上過來的人不成規(guī)模，因此也不敢登陸！

    竟被薛威死死地攔在了淮河之上！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雙方激戰(zhàn)了一整個晚上，火炮，火箭，箭矢不知道射出去多少，但是一直到東方魚肚白，雙方都沒有取得什么實質(zhì)性的進展。

    而沈毅沈老爺，就跟蘇定一起，在河邊上觀戰(zhàn)了一整個晚上。

    等到了天色緩緩亮起來的時候，蘇定才扭頭看向沈毅，有些疑惑：“沈公，這些齊人不對勁……”

    “他們船多，如果強行渡河，咱們的船不可能完全攔住他們的，但是一個晚上，他們連一點像樣的兵力都沒有突破過來！”

    “末將等事先布置好的防線，全然沒有了用武之地！”

    沈毅放下望遠鏡，打了個大大的呵欠，對著蘇定笑了笑：“蘇將軍怎么不說薛將軍的水師太厲害？要知道，前兩天他因為你的職位還來跟我鬧意氣，吵嚷著要把他身上的廣州衛(wèi)指揮使讓給你?！?/br>
    這件事情，蘇定也是知道的，甚至他當時就在現(xiàn)場，心中也頗為感動，不過這個時候，蘇定并沒有替薛威說話，而是深呼吸了一口氣，低聲道：“沈公慧眼，如果這些齊人的本事，僅止于此……”

    “那也太說不過去了?！?/br>
    沈老爺伸了個懶腰，還要再說什么，突然一個斥候小跑過來，低頭對著沈毅說了兩句什么，沈毅聽完之后，抬頭看向蘇定，開口道：“齊人的船只，陸續(xù)小規(guī)模返回北岸了?！?/br>
    沈老爺頓了頓，繼續(xù)說道：“不過他們只會在北岸停一柱香左右的時間，就會重新開到河面上，繼續(xù)朝著南岸奔來。”

    蘇定若有所思，他看著沈毅，開口道：“沈公，這些胡人的船只上多半是……”

    “換人了！”

    這一次，征南軍的援兵已經(jīng)到了，周大將軍可以直接調(diào)動的軍隊，超過了二十萬人，這種規(guī)模的軍隊，用起來不僅不會笨拙，反而會靈活一些。

    因為可以輕而易舉的玩出一些戰(zhàn)術(shù)動作，比如說像這樣，一批人打了一晚上之后回去休息，換另一批人上船來，再去跟陳國的水師較量。

    這樣“車輪戰(zhàn)”下來，用不了多久，大陳的水師就筋疲力盡，不能再戰(zhàn)了。

    沈毅微微點頭，開口道：“肯定是換人了，不用懷疑?！?/br>
    沈老爺背著手，緩緩離開大帳，朝著外面走去。

    蘇定跟在他身后，微微低著頭，抱拳道：“沈公，薛將軍應(yīng)該也很累了，末將請命，去替下薛將軍！”

    想了想。

    沈毅想了想，點頭笑道：“好，你去換他下來罷，記得帶新的，熟悉水戰(zhàn)的將士上去！”

    “是！”

    蘇定抱拳行禮，大踏步離開。

    而沈毅看了一眼東邊那輪慢慢升起來的紅太陽，瞇了瞇眼睛，沒有說話。

    就這樣，這場洪德十二年的第一場水戰(zhàn)，從二月十七夜里，一直打到了二月十九上午。

    這期間，薛威與蘇定，輪流上陣指揮，很多水師將士疲憊不堪，但都還在咬牙堅持。

    二月十九中午，沈老爺依舊在淮河沿岸觀戰(zhàn)。

    蘇定站在他身后，看著淮河河面上，很是疑惑不解：“沈公，這些齊人很是古怪！打了接近兩天兩夜了，他們雖然也盡力在打，也在死人，但是就是不舍得死人，強行登陸南岸，不知道在等什么……”

    沈毅悠悠的看了一眼河面上，淡淡的說道：“他們在等我的援兵?！?/br>
    沈老爺話音剛落，一個傳令兵匆匆奔了過來，半跪在沈毅面前，恭敬低頭抱拳，開口道：“沈公，西線凌將軍麾下，溫州衛(wèi)指揮使張猛張將軍，奉命率領(lǐng)五千將士來援，現(xiàn)在距離響水大營，只有十多里了?！?/br>
    沈老爺扭頭看向蘇定，拍了拍手，笑著說道：“蘇將軍你看，我的援軍到了。”

    他笑著說完，才對那傳令兵吩咐道：“給張猛將軍傳令，讓他們火速趕到沿淮戰(zhàn)場，隨時準備迎敵！”

    傳令兵跪在地上，恭敬低頭：“是！”

    他爬了起來，轉(zhuǎn)身一溜煙去了。

    蘇定睜大了眼睛看著沈毅，有些不理解：“沈公，您說齊人在等著咱們的援軍？”

    “是啊?！?/br>
    沈老爺靜靜地說道：“我的援軍不來，西線怎么變?nèi)酰俊?/br>
    “響水大營與漣水大營，隔了一百多里，連天加夜趕回去，也要一天多的時間，如今我這五千援軍，已經(jīng)回不去了?！?/br>
    沈毅面色平靜。

    “所以，我西線此時，變得異常薄弱?！?/br>
    蘇定愣住了，他抬頭看著沈毅，滿臉疑惑。

    “可是沈公，那凌將軍那里……”

    如果不是了解沈毅的為人，他幾乎要懷疑，眼前的這個自家小老板，是齊人的諜子，或者已經(jīng)倒向齊人了！

    蘇定低著頭，大惑不解。

    這種情況，最好的局面自然是沈毅在西線埋了伏兵，等著齊人一頭鉆進去。

    可是現(xiàn)在，整個淮安的兵力都在這里！都擺在了明面上！

    哪來的伏兵？

    他忽然抬頭看著沈毅，沉默了一會兒，問道：“沈公，莫不是淮河水師？”

    沈毅默默搖頭。

    “淮河水師不會幫我們，更不會出死力?！?/br>
    見蘇定想不明白，沈毅也沒有多說什么，只是靜靜的拍了拍蘇定的肩膀。

    “蘇將軍瞧著就是?！?/br>
    “沈某在家鄉(xiāng)，人稱十步一算。”

    他笑著寬慰蘇定道。

    “不會出錯的。”

    第八百六十八章 試試成色

    淮河之上，水戰(zhàn)依舊激烈。

    沈毅的西線援兵到了之后，立刻在河岸鋪開，協(xié)助原東線將士開始布防。

    五千個人，聽起來似乎有些不起眼，但其實人數(shù)已經(jīng)非常多了，哪怕是鋪在整個東線上，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有了這五個千戶營加入，東線的將士們，士氣都更加振奮了一些。

    因為現(xiàn)在東線，足足有兩萬守軍，而齊人雖然人多，但是卻不可能一股腦把軍隊，統(tǒng)統(tǒng)送到淮河南岸來，面對著淮河，齊人再怎么努力，也要舍得死人，才能把人送到南岸去。

    而且是一定比例的傷亡。

    東線有兩萬守軍，也就是說，齊人至少要準備五萬左右的兵力，才有可能把人足夠多的兵力送到南岸來，從而突破兩萬人的防線，將戰(zhàn)線從淮河沿岸往南繼續(xù)推進。

    這就是所謂的地利。

    假使沒有這條淮河，齊人可以長驅(qū)直入的情況下，沈毅想都不會想，會直接退守到淮安城里去，據(jù)城而守。

    也正是因為強行渡河應(yīng)戰(zhàn)淮安守軍主力，可能要付出巨大的傷亡，因此齊人才會想點子，想辦法調(diào)開沈毅的主力，去突破淮安相對薄弱一些的地方。

    如果只一味憑借人數(shù)優(yōu)勢硬來，多少人也不夠折騰。

    二月二十中午，淮河河面上的水戰(zhàn)依舊在繼續(xù)，不過這個時候，雙方的火炮已經(jīng)基本上不再響了，一來是因為彈藥消耗巨大，二來是因為沒有再用火炮的必要了。

    現(xiàn)在，兩邊更多的是用船互相對撞，然后近距離弓箭射擊。

    薛威已經(jīng)連續(xù)三天沒有下船了。

    每一次蘇定上去替他的時候，他只是鉆回船艙里，倒頭就睡，并不會下船上岸。

    這天打到中午，薛威下令用自己的戰(zhàn)船，狠狠撞沉了一艘敵人的中等船只之后，他站在甲板上看著前方逐漸退卻的胡人，微微皺眉，若有所思。

    片刻之后，他叫來手下的一個千戶，問道：“詢問其他船只，齊人的還有沒有繼續(xù)南進？”

    這個千戶先是下去打旗語詢問了一番，然后很快回來，對著薛威抱拳道：“薛帥，大多數(shù)的齊人船只，似乎都在往后退，似乎沒有再向南岸靠攏的意思了！”

    薛將軍眉頭皺的更深了，他想了想之后，揮手道：“去找一艘小船，載我上岸，我要回一趟響水大營！”

    “這船交給你來指揮，盯緊齊人！”

    這千戶恭敬抱拳：“是！”

    很快，一艘小船貼了過來，薛威直接從甲板上跳了上去，他身材壯碩，體重也不輕，幾乎把這艘小船跳翻，船只左晃右晃，薛威毫不在意，沉聲道：“快快靠岸！”

    小船不敢怠慢，很快靠近岸邊停靠。

    薛威跳下船只，在岸邊沒有看到蘇定與沈毅兩個人的身影，于是叫來了一匹馬，翻身上馬之后，奔回了響水大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