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毅不在家，沈家理論上應(yīng)該是陸若溪做主，但是畢竟還有沈恒這么個探花郎在，沈恒說話，也是作數(shù)的。

    陸若溪點了點頭，對高公公低頭道：“高公公，我家明天一早就開始搬家。”

    高太監(jiān)點頭，默默轉(zhuǎn)身離開。

    他帶來的那些太監(jiān)們，卻沒有離開，靜靜的守在外面。

    高太監(jiān)離開之后，陸若溪看著沈恒，問道：“叔叔，今夜這是？”

    沈恒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濁氣。

    “嫂子……”

    “想是大兄，已經(jīng)成為某些人的眼中之釘，rou中之刺了……”

    第八百九十三章 阻力重重

    皇帝發(fā)了火，高明等人自然不敢怠慢，當天夜里就有不少內(nèi)衛(wèi)守在沈宅附近，第二天一早，身位內(nèi)衛(wèi)衛(wèi)帥的陸晟，竟然親自到了大通街的沈府。

    準確來說，是曾經(jīng)的程侍郎宅邸，曾經(jīng)的程府。

    準確來說，在前一天夜里子時，陸衛(wèi)帥就帶了近二百內(nèi)衛(wèi)進駐到了這座府邸，將府邸前前后后統(tǒng)統(tǒng)實地勘察了一遍。

    幾乎宅邸的每一寸土地，都被他們翻了個遍，就差沒有把地皮清理一遍了。

    到了次日清晨，這些內(nèi)衛(wèi)才終于堪堪停手，確定這里沒有任何北齊清凈司布置的物事，陸晟才讓人幫著沈家搬家。

    而這位平日里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內(nèi)衛(wèi)衛(wèi)帥，也沒有就此離開，而是在大通街的沈府，等待著沈家人的到來。

    到了快中午的時候，沈家一些重要的家當基本上都搬了過來，沈夫人陸若溪，也帶著家里人來到了這座“沈府”。

    算起來，這座宅邸歸屬沈家，已經(jīng)有小半年時間了，但是至今，陸若溪一次都沒有來看過。

    因為家里有一些變故，沈恒也跟翰林院告了一天假，陪著嫂子還有侄兒侄女搬家。

    等到一家人來到這座陌生新家的時候，就看到前院站著一個身材挺拔，但是長相卻不是如何起眼的中年人，猶豫了一下之后，還是沈恒上前拱手行禮：“敢問這位兄臺是？”

    “鄙人陸晟。”

    陸衛(wèi)帥看了看沈恒，問道：“是沈翰林罷？”

    沈恒沒有見過陸晟，但是卻聽過陸晟的名字，事實上絕大多數(shù)官員都聽過這位陸衛(wèi)帥的大名，畢竟內(nèi)衛(wèi)在一定程度上，也在暗地里監(jiān)察這些官員。

    聽到這個名字，沈恒心里一驚。

    這個看起來非常不起眼，一轉(zhuǎn)頭就忘記長什么模樣的中年人，竟然是大陳內(nèi)衛(wèi)的統(tǒng)領(lǐng)！

    說的夸張一些，眼前這人，便是皇帝藏在暗處的一只手，還是握著刀的手！

    他連忙拱手，開口道：“見過衛(wèi)帥?！?/br>
    “不敢?！?/br>
    陸晟抱拳還禮，對著沈恒說道：“沈翰林，自今日起，陸某奉命，要對沈家上下所有下人的身份都詳查一遍。”

    “后續(xù)沈家再有下人入府，公子也須等內(nèi)衛(wèi)查實之后，再讓人入府。”

    沈恒愣了愣，有些懵了。

    不過他心思活泛，很快反應(yīng)過來。

    自己昨天晚上猜的不錯，果然是有人要對自己家下手了，他想了想之后，抱拳道：“沈家自然配合衛(wèi)帥?！?/br>
    陸晟默默點頭，說了一句多謝，然后這位內(nèi)衛(wèi)衛(wèi)帥頓了頓，又說道：“再有，陛下讓沈翰林，今天得空的時候，進宮面圣?！?/br>
    聽到這話，沈恒更是頭皮發(fā)麻。

    他跟他哥可不一樣。

    他大哥沈毅，進宮的次數(shù)已經(jīng)數(shù)也數(shù)不清楚，見皇帝更是與吃飯喝水無異，已經(jīng)是家常便飯，但是他只見過寥寥幾次皇帝，至于私下里單獨會面，更是一次也沒有。

    由不得心里不緊張。

    當下，他對著陸晟拱了拱手，扭頭跟嫂子交待了幾句，也不敢耽擱，便坐著沈家的馬車進宮去了。

    因為皇帝提前打過招呼，沈恒很順利的來到了甘露殿，不過這會兒皇帝正在見旁人，沈恒在甘露殿外面足足等了大半個時辰，高太監(jiān)才走出來，把他接了進去。

    見沈恒的手捏著官服的衣角，緊張的嘴唇都有些發(fā)白，高太監(jiān)竟覺得頗有意思，笑著說道：“沈翰林跟沈侍郎的性格倒是大不一樣，沈侍郎當年第一次面圣的時候，神色談吐如常，面無異色?！?/br>
    沈恒苦笑了一聲：“公公取笑，下官比家兄，膽子小上不少?！?/br>
    “這個確實?！?/br>
    高太監(jiān)淡淡的說道：“整個朝廷里，如令兄那般膽大的，也沒有幾個，他還未考中進士的時候，便敢潑齊妃娘娘了?！?/br>
    說話的功夫，沈恒已經(jīng)進了內(nèi)殿，到了皇帝面前，他慌慌張張的跪了下來，低頭道：“微臣沈恒，拜見吾皇萬歲……”

    皇帝抬頭看了看沈恒，然后擺了擺手：“不必多禮，站起來回話?！?/br>
    沈恒小心翼翼的站了起來，垂手而立。

    “你家里的事情，陸晟與你說了罷？”

    沈恒低頭：“微臣……多少知道一些了……”

    “嗯?！?/br>
    皇帝放下筆，嘆了口氣：“昨夜內(nèi)衛(wèi)開始查沈宅，到今天，便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你們家有兩個下人不太對勁了?！?/br>
    “齊人滲透建康六十多年，真是無孔不入?！?/br>
    皇帝呼出一口氣，開口道：“你兄長是洪德七年中進士，你是洪德十年中進士，又都點了翰林，算是本朝的佳話，朕是十分看重你們家的?！?/br>
    “沈毅在前線，屢立功勞，他在建康的家小，朕自然要保護周全，只是不管是內(nèi)衛(wèi)還是朝廷官兵，畢竟都是外人，不好頻繁登門，更不好住在你們家?！?/br>
    “因此，還需要你們家里的人自己小心注意，碰到不對勁的地方，及時告知內(nèi)衛(wèi)。”

    皇帝打量了一眼沈恒，叮囑道：“汝兄正在為國效力，他不在建康，沈卿你當把家里的擔子擔起來，多多留心注意?！?/br>
    皇帝頓了頓，補充道：“尤其是你家中老父，嫂子以及兩個侄兒侄女?！?/br>
    “還有你自己?！?/br>
    皇帝罕見的啰嗦了起來：“平日里都要注意一些，凡事多留點心。”

    沈恒連忙跪在地上，叩首道：“微臣代大兄，代闔家上下，跪謝圣天子恩德！”

    皇帝起身，把沈恒攙扶了起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開口道：“沈家一門兩翰林，沈卿你將來也是朝廷的棟梁?！?/br>
    “朕話就說到這里，你自去罷?！?/br>
    沈恒恭敬行禮，畢恭畢敬的離開了甘露殿。

    等沈恒離開之后，皇帝伸了個懶腰，背著手也走出了甘露殿，看著沈恒遠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你說，這個沈家的老九，能有幾分沈七的本事？”

    他是問高明。

    高太監(jiān)站在天子身后，低頭道：“回陛下，沈翰林就目前而言，只是讀書讀的好，文章寫得好，其文章便是在翰林院之中，也屬于上等……”

    “至于其余的本事，尚未顯現(xiàn)出來?！?/br>
    “唔……文章寫得好，那也是難得的本事?！?/br>
    皇帝點了點頭，忽然笑了笑：“沈家一代出了兩個人才，倒是運道不錯?！?/br>
    說著，他回頭看了看高明，問道：“今日淮安還有文書再來么？”

    今天上午，沈毅又來了一份文書，主要是跟皇帝報告了一下馬上就要進行的作戰(zhàn)計劃。

    高明微微搖頭：“陛下，沈侍郎沒有文書再來了，不過淮安那邊的內(nèi)衛(wèi)，陸續(xù)有文書送來，陛下若是要看……”

    皇帝瞇了瞇眼睛：“那些東西，你自去看就是?！?/br>
    高太監(jiān)低著頭，不敢說話了。

    皇帝背著手，又問道：“那北齊的侍郎哈曼，還在禮部會館住著？”

    “是?！?/br>
    高太監(jiān)低頭道：“現(xiàn)在還住在禮部會館，常去……常去秦淮河……”

    皇帝悶哼了一聲。

    “狗皮膏藥，還甩不脫了?！?/br>
    皇帝答復哈曼的結(jié)果是，再考慮考慮，但是這位哈侍郎并沒有理會到成年人的世界沒有答應(yīng)就是拒絕，依舊留在建康等消息。

    或者說，他已經(jīng)理會到了，但是不想走。

    高太監(jiān)猶豫了一下，低頭道：“要不要奴婢把他請走？”

    “沒用。”

    皇帝搖了搖頭，開口道：“送走了這個哈曼，說不定還會來個嗚漫，這些齊人……”

    說到這里，皇帝有些惱怒：“真?zhèn)€惡心！”

    本來，去年的時候，在沈老爺?shù)摹疤羲簟敝?，皇帝已?jīng)下定決心，剪除趙閥。

    如果是按照原來的計劃，今年沈毅打幾個漂亮仗，皇帝尋個理由，就能把趙祿給換下來，調(diào)回建康。

    但是隨著這份北齊的“和解盟書”送來，建康城里的主和派一夜之間暴增。

    到現(xiàn)在，皇帝想要換下趙祿，全面啟用沈毅這個“鷹派”，已經(jīng)阻力重重了。

    高太監(jiān)沉默了會，忽然低著頭說道：“陛下，如今，只能看沈侍郎的了?！?/br>
    “是啊，只能看他了……”

    皇帝自嘲一笑：“但也不能全看他?！?/br>
    “全看沈七，恐怕要等到他打到燕都，朝廷里那些老東西，才能認清局勢！”

    說到這里，皇帝悶哼了一聲，開口道：“高明，你去把周伏叫來?！?/br>
    周伏，是吏部的主官，天官尚書。

    而今年，是吏部京查的年份，對于朝廷里的官員們來說，是個大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