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軍也不會有?！?/br>
    說到這里，沈毅微微低頭道：“臣有個私心就是，如果今年陛下不讓臣去領(lǐng)淮安軍，臣希望陛下依舊讓臣去領(lǐng)武選司，臣也不要這兵部侍郎了，依舊去做武選司郎中?！?/br>
    這話把洪德皇帝，逗的哈哈一笑。

    “你倒是務(wù)實(shí)，不貪圖虛名。”

    兵部已經(jīng)有兩個侍郎了，沈毅這個年紀(jì)，頂個兵部侍郎的名頭已經(jīng)足夠駭人聽聞了，中書那這個宰輔，絕不可能同意他實(shí)任兵部侍郎或者是六部任何一部的侍郎，也不太可能同意他實(shí)任三品官，哪怕是清水衙門的三品官，都不太現(xiàn)實(shí)。

    因此，相比較來說，還是五品的武選司郎中要更實(shí)在一些，畢竟沈老爺當(dāng)初只干了半年武選司郎中，家里的門檻就被人踩的掉了漆，大門口的銅獸環(huán)，也差點(diǎn)給人摸包漿了！

    這個職位，只能用四個字來形容。

    肥的流油。

    雖然只干了半年，沈老爺還挺懷念這個職位的。

    皇帝笑罵了一句之后，舒展了一下筋骨。

    “你繼續(xù)說，還有什么打法？”

    沈毅端起一旁的茶水，喝了口之后，清清嗓子，繼續(xù)說道：“方才說的，都是大打，能夠在三五年甚至兩三年之內(nèi)，決定強(qiáng)弱大勢，不過如果陛下不想冒進(jìn)，或者說不想動趙大將軍，那么明年就只能小打?！?/br>
    沈毅靜靜的說道：“只以淮安軍越河，隨機(jī)應(yīng)變，以消滅齊軍為主，伺機(jī)占據(jù)齊人城池?！?/br>
    “這樣一來，即便能贏，短時間之內(nèi)也很難定下兩國之間的勝負(fù)，不過好處是花銷不大，不用耗費(fèi)國帑。”

    打大仗，首先打的就是錢。

    十幾萬人乃至于幾十萬人的戰(zhàn)爭，每天需要花的錢都是天文數(shù)字，因此哪怕是主戰(zhàn)派的趙尚書，提起打仗，臉皮子也要抽一抽。

    皇帝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邊用手指下意識的敲著桌子，一邊開口說道：“就只有這兩種，沒有折中的法子了么？”

    沈毅沉默了一會兒，然后深呼吸一口氣，抬頭看著天子，低聲道：“陛下，有是有的，只是陛下要答應(yīng)臣，不能因言降罪?！?/br>
    “朕什么時候因言降罪了？”

    皇帝啞然一笑，開口道：“你我君臣，相處也好些年了，有什么話你直說，哪怕是罵朕的話，朕也聽得。”

    沈毅沒有說話，只是看了看左右。

    皇帝抬頭看了一眼，微微咳嗽了一聲：“孫謹(jǐn)?！?/br>
    這會兒高太監(jiān)還在帶皇長子玩耍，大殿里是孫謹(jǐn)在伺候，孫太監(jiān)聞言立刻上前，微微低頭：“陛下吩咐。”

    “把人都帶下去，朕與沈卿要談事情?！?/br>
    孫太監(jiān)連忙點(diǎn)頭，他揮了揮手，甘露殿里的宮人立刻都退了下去，就連他本人，也離開了甘露殿。

    等到所有人都離開之后，沈毅才抬頭看著天子，低聲道：“陛下，最后一個法子，是臣近兩天才想到的，只是因?yàn)橛行┓讣芍M，所以臣一直在考慮要不要提。”

    “如今既然陛下問了，臣就斗膽一說，如果不合陛下的心意，祈陛下只當(dāng)做沒有聽到，當(dāng)作臣沒有說?！?/br>
    “婆婆mama的?！?/br>
    皇帝笑罵了一句：“有話快說，朕肚子餓了，一會要去吃飯了?！?/br>
    沈老爺點(diǎn)了點(diǎn)頭，然后微微低頭道：“這第三個法子，依舊是淮河水師不動，只有淮安軍北上，討伐齊人，但是臣需要朝廷授權(quán)……”

    皇帝挑了挑眉：“什么權(quán)？”

    “就地募兵擴(kuò)軍的權(quán)力?！?/br>
    沈毅低聲道：“而且，淮安軍在淮河以北所得財物糧食，要優(yōu)先供給淮安軍花銷用度……”

    聽到沈毅這番話，即便是洪德皇帝，也忍不住挑了挑眉，他看向沈毅，靜靜地說道：“沈卿這是要當(dāng)前朝的節(jié)度使啊?！?/br>
    “臣不敢！”

    沈毅連忙起身，跪在地上，低頭道：“陛下只當(dāng)臣全然沒有說過就是了……”

    “淮安軍該怎么打，全聽陛下以及朝廷調(diào)派！”

    皇帝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半晌沒有說話，也沒有動彈。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站了起來，走到沈毅面前，把沈毅扶了起來，然后開口問道：“這么個打法，沈卿能給朕什么承諾？”

    沈毅猶豫了一會兒，咬牙道：“三年之內(nèi)，臣保證最少打下山東一省，而且保證境內(nèi)穩(wěn)固，不會再有齊人生亂！”

    皇帝看著沈毅，緩緩說道：“只用五萬人的開銷？”

    沈毅低頭道：“如果陛下允準(zhǔn)，淮安軍的開銷可能會更低?！?/br>
    皇帝拍了拍沈毅的肩膀，靜靜的說道：“但是要恩出于上啊。”

    “你去北邊搶了東西發(fā)下去，是沈卿你發(fā)下去的，還是朕發(fā)下去的？這樣時間長了，淮安軍還認(rèn)不認(rèn)朕？”

    沈毅默默低頭：“這就是問題的關(guān)鍵?！?/br>
    “如果被后勤輜重以及糧草拽住手腳，那么想要建功，就只能大軍慢慢推進(jìn)，再無他法?！?/br>
    “想要有奇效，就必須要靈活?！?/br>
    皇帝看著沈毅，也是深吸了一口氣：“沈卿方才說，兩年打下山東？”

    沈毅一愣，連忙開口道：“陛下，臣方才說的是三……”

    “好了。”

    皇帝擺了擺手，打斷了他的話。

    “你先回去罷，朕需要……”

    “好好想一想?！?/br>
    第九百四十九章 膽子大

    沈毅離開甘露殿之后，皇帝陛下一個人默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發(fā)呆。

    一直等到高太監(jiān)站在他身后小聲呼喚，這位皇帝陛下才回過神來，回頭看了看高明，微微皺眉：“什么事？”

    高太監(jiān)恭敬低頭道：“陛下，該用午膳了?！?/br>
    皇帝“噢”了一聲，這才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舒展了一下筋骨之后，到偏殿用膳。

    皇帝就連這頓飯吃的也不踏實(shí)，往往吃兩口菜，就又開始發(fā)呆。

    這頓飯足足吃了小半個時辰，皇帝才擦了擦嘴，默默回到了甘露殿的書房。

    幾乎每一天都要午睡的皇帝陛下，今天就連午睡也沒有睡。

    高太監(jiān)微微皺眉，低聲道：“陛下，下午還有三四個人要進(jìn)宮面圣，您是不是睡一會？”

    今天是年初六，雖然朝廷不上班，但是很多人還是要進(jìn)宮見皇帝，給皇帝磕頭請安的。

    這些人里，有勛戚，也有大臣，總之都是一些不好不見的人物。

    皇帝點(diǎn)了點(diǎn)頭，忽然回頭看了看高太監(jiān)，問道：“高明，你覺得沈毅是個什么樣的人？”

    高明想了想，回答道：“奴婢以為，沈侍郎是一位……”

    “能臣。”

    皇帝沒好氣的瞪了一眼高明。

    “他這些年干了這么多事，朕不知道他是個能臣？朕是問你，沈毅性格……”

    “不對。”

    皇帝搖了搖頭，換了個詞：“應(yīng)該說秉性，你覺得他秉性如何？”

    高太監(jiān)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皇帝，猶豫了一下之后，問道：“陛下，方才您跟沈侍郎聊什么了？”

    上午皇帝跟沈毅密談的時候，高太監(jiān)在帶李望玩耍，并沒有能在甘露殿里旁聽，因此倒真不知道。

    皇帝深呼吸了一口氣，開口道：“他跟朕要權(quán)。”

    “準(zhǔn)確的說，是……”

    皇帝瞇了瞇眼睛：“是要朕放權(quán)給他?！?/br>
    高明想了想，然后低頭道：“奴婢不知道沈侍郎要什么權(quán)，不過看陛下猶豫不決的模樣，應(yīng)該是不小的權(quán)柄，奴婢以為，只要陛下心中有一兩分猶豫，這權(quán)便不應(yīng)該放給沈侍郎。”

    皇帝瞪了一眼高明，悶聲道：“誰問你這個了？朕是問你，沈毅秉性如何？”

    “沈侍郎是個極聰明的人，不過……”

    高太監(jiān)低頭道：“奴婢覺得，他有時候太急于做事，有些急躁。”

    “唔?！?/br>
    皇帝點(diǎn)了點(diǎn)頭，也不知道聽進(jìn)去了沒有，他斜靠在軟榻上，但是怎么也睡不著，一直熬到下午，陸續(xù)有人進(jìn)宮給他拜年磕頭。

    皇帝陛下一一見了，等到見完第四個人，已經(jīng)快接近傍晚，皇帝陛下呵欠連天，依舊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發(fā)呆。

    等到天色快暗下來的時候，高太監(jiān)又匆匆走到皇帝陛下身側(cè)，開口道：“陛下，沈侍郎在宮外求見?！?/br>
    皇帝一愣：“不是上午才來么？怎么現(xiàn)在又來？”

    高明搖頭：“奴婢也不清楚?！?/br>
    皇帝想了想，揮手道：“讓他進(jìn)來罷?！?/br>
    片刻之后，沈老爺重新出現(xiàn)在了甘露殿里，他手捧一份文書，跪在天子面前，低頭道：“陛下，臣上書請罪?！?/br>
    皇帝啞然一笑：“沈卿何罪之有??？”

    沈毅吐出一口濁氣，低頭道：“上午臣進(jìn)宮面圣，口不擇言，說了很多不該說的話，臣回去之后，左思右想，覺得無論如何也不應(yīng)該說，因此請罪，請陛下責(zé)罰?！?/br>
    沈毅低頭道：“上午，臣說的第三個法子，伏請陛下只當(dāng)是沒有聽見，臣那都是胡說八道的，絕不能真正依法施為。”

    皇帝笑了笑，開口道：“怎么，沈卿要改口了？”

    沈毅抬頭看了看皇帝，又低頭道：“是，臣要改口了?！?/br>
    皇帝走下御階，伸手把沈毅扶了起來，笑著說道：“怎么？沈卿回去之后，去見了朕的財神爺，被他罵了一頓？”

    “你覺得后怕了，因此又急著進(jìn)宮見朕請罪，是不是？”

    沈毅站了起來，搖頭道：“陛下，臣沒有去見趙師伯，是回家之后，自己琢磨了一番，朝廷既然有法度，臣便不能壞了規(guī)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