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三十七章 太子殿下

    燕都的事情，沈毅現(xiàn)在也只是知道了一個大概，不過從這個大概里，他自己推想出了一些結果。

    徐州城里，給張簡接風的酒席已經(jīng)準備好了，師兄弟兩個人隔桌對坐，沈毅給張簡倒了杯酒之后，笑著說道：“胡齊那邊，多半是傳位給了老三，但是老四不服氣，便要兵變?！?/br>
    “徐州附近的齊軍，忽然少了一半，便是這個原因?！?/br>
    兩個人碰了碰杯之后，沈老爺才繼續(xù)說道：“不過這件事里，疑點重重，比如說燕都附近還有不少禁軍，卻遲遲沒有動作。”

    “而且北齊那個胡帝，非是庸主，即便老了，也不至于控制不住局面，可是燕都這一次皇位順遞，竟然能亂成這個樣子。”

    沈毅瞇著眼睛，微笑道：“這件事思來想去，我也想不分明?！?/br>
    張簡吃了口菜，聞言抬頭看著沈毅，微笑道：“子恒想不分明的事情，不妨歸在玄說上?！?/br>
    沈毅有些好奇，問道：“玄說怎么說？”

    “國運?！?/br>
    張府尊微笑道：“或許冥冥之中，真的有一雙無形的大手，在cao持這天下的氣運，胡人霸占中原甲子有余，如今氣數(shù)終了。”

    “于是昏招迭出。”

    沈毅若有所思，抬頭看了看窗外的天空，然后微微搖頭：“我以為，氣數(shù)在人為，朱里真人入關只幾代人，便大多成為上不得馬的所謂貴人，只知道吃喝享樂，全然沒有居安思危的念頭。”

    “進徐州之后，城中但凡富貴一些的大戶，六成以上都是朱里真人，剩下的三四成，也與朱里真人沾親帶故?！?/br>
    張簡沉默了一會兒，緩緩嘆了口氣：“我聽說了，淮安軍罰沒了朱里真人的家產(chǎn)，以及沒收了城中大戶的糧食?！?/br>
    “這么做雖然爽利，但傳將出去，今后北伐，恐怕會艱難一些?！?/br>
    “罰沒朱里真人家產(chǎn)，算是我一時氣憤，但是后來我細想了一下，也沒有覺得有什么問題?！?/br>
    沈老爺微笑道：“畢竟咱們這一次北伐，不是要把他們趕盡，就是要把他們殺絕，哪怕是不罰沒他們的家產(chǎn)，他們該拼命還是要跟咱們拼命的?！?/br>
    張簡想了想，然后點頭道：“是這個道理?！?/br>
    沈老爺抿了口酒。

    “這些朱里真人，已經(jīng)沒有當年的雄風了，不必畏懼他們?！?/br>
    沈毅輕聲道：“不對他們狠一點，怎么報當年的仇怨？”

    “世宗皇帝，以及當初南渡的許多大臣，現(xiàn)在還都是懸棺，未曾入土?！?/br>
    聽到這里，張簡就不再說話了。

    張家祖上，便是南渡來的，比起沈家這種江南原住民來說，國仇家恨還要更深一些。

    兩個人說了一會兒話之后，沈毅才開始聊北伐的進度。

    “如果北齊那個老四，的的確確是謀逆，那么他登臨帝位之后，在很長一段時間里，都需要重兵拱衛(wèi)燕都。”

    “無力再分兵南下?！?/br>
    沈老爺微笑著說道：“而且年底之前，朝廷的西路軍也會成型，直取河南，北齊要應對，也必然會分兵兩路?！?/br>
    “在年底之前，戰(zhàn)事都會很樂觀。”

    張簡想了想之后。問道：“年底之前，淮安軍還有大仗么？”

    沈毅默默搖頭：“戰(zhàn)場上的事情，瞬息萬變，現(xiàn)在我也說不清楚，不過如果戰(zhàn)事順利的話，還可以往北推一推，最好……”

    沈老爺輕聲道。

    “最好，能取回兗州府?！?/br>
    聽到“兗州府”這三個字，張簡手上的酒杯都放下了，默默抬頭看向沈毅，開口道：“子恒要取曲阜？”

    曲阜是圣人故里，也是儒家之宗地，雖然地方不大，但是在政治上卻非常重要。

    多年以來，南北朝互不承認對方為正統(tǒng)，但是偏安江南的南陳，多少少了一些底氣，其中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曲阜現(xiàn)在在北齊手里。

    北齊同樣祭拜圣人，尊儒家之學。

    如果能取回來，意義重大。

    沈毅端起酒杯，跟張簡碰了碰，微笑道：“只是一想而已，目前還是以穩(wěn)為主?！?/br>
    兩個人飲進了杯中酒之后，沈毅開口問道：“朝廷除了派師兄這個知府下來，還有沒有其他的官員？這徐州府下屬，還有不少州縣，都需要官員?！?/br>
    張簡苦笑搖頭：“我接了詔命之后就來了，其他一無所知，不過就目前來看，恐怕只有我一個人?！?/br>
    “那師兄這幾天，就多在徐州走走看看?！?/br>
    沈老爺微笑道：“等一會兒，二哥就來了，你跟二哥好好溝通溝通，你不在的這段時間，徐州的錢糧民生，都是二哥在負責。”

    沈毅頓了頓，開口道：“而且干的不錯?！?/br>
    “我準備上書朝廷，舉薦他為徐州同知，佐助師兄?！?/br>
    “薊州？”

    張簡有些吃驚。

    “他總管徐州錢糧民生？”

    張府尊話音剛落，外面就傳來了趙薊州大大咧咧的聲音：“姓張的瞧我不起，以后休想問我任何事情！”

    沈毅起身相迎，笑著說道：“師兄可莫要得罪二哥，如今我吃飯的糧食，都要從他那里討要?！?/br>
    張簡也跟著站了起來，微笑道：“看來秦淮河的確是消磨人的地方，薊州跟在子恒身邊，竟也大顯身手了?！?/br>
    三兄弟對望了一眼，都是爽朗大笑。

    ……

    燕都城，修德殿。

    一身紫衣的皇四子趙楷，已經(jīng)坐在了修德殿的帝座上。

    郎琰對著他抱拳說道：“殿下，城中反抗的勢力已經(jīng)統(tǒng)統(tǒng)肅清，宮里宮外，都已經(jīng)被咱們控制住了?！?/br>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沉聲道：“禁軍的不少將領，都想要來拜見殿下?！?/br>
    聽到這個消息，趙楷深呼吸了好幾口氣，都難掩心中的激動，良久之后，他才緩過神來，聲音沙?。骸霸趯m中設宴，款待禁軍將領?！?/br>
    郎琰低頭道：“是?！?/br>
    說罷，他轉身離開。

    一旁的周元朗，猶豫了一番之后，低聲道：“殿下，此時禁軍，已經(jīng)沒有第二條路可走，屬下以為，最先做的不應該是犒賞禁軍，而是查清楚……”

    “岐王弒君的真相?！?/br>
    趙楷瞇了瞇眼睛，開口道：“還有什么可查？岐王伙同佟儉，馬誠，逼宮弒君，篡改遺詔，已經(jīng)是不爭的事實了！”

    “燕都上下，誰人不知？”

    周元朗微微搖頭，開口道：“殿下，旁人畏懼兵威，不得不順著殿下的意，但是心里難免多想，此時此刻，需要清正人心?！?/br>
    趙楷看了看周元朗，沉默了一會兒之后，還是開口說道：“先生何以教我？”

    周元朗低頭道：“屬下查到，當初進宮面見陛下的，非只佟馬二人，宰相嚴禮也同樣進宮了?！?/br>
    “只是進宮之后，便告病不出?！?/br>
    “殿下可以去嚴府，請嚴相出山?！?/br>
    他低著頭，開口道：“只要嚴相出山，立時可以正人心，立朝綱。”

    周元朗知道趙楷的心思，頓了頓之后，又補充道：“如此，殿下登基嗣位，則可以名正言順了?！?/br>
    聽到“登基嗣位”這四個字，趙楷眼睛一亮。站了起來：“走，咱們去嚴家。”

    周元朗沒有動彈，繼續(xù)說道：“殿下，除此之外，還要張布告示，岐王欺瞞朝野，滿朝上下，除佟馬兩家之外，其余一概不予追究?！?/br>
    “如此，朝綱便定下來了。”

    到現(xiàn)在，趙楷對于周元朗還是很滿意的，聞言點頭，揮了揮手道：“既如此，周先生去起草告示罷，寫完之后，先給我看一看?！?/br>
    周元朗連忙低頭：“屬下遵命?！?/br>
    趙楷依依不舍的走下帝座，回頭看了一眼那個椅子之后，對周元朗笑道：“先生陪我去一趟嚴家？”

    “屬下遵命?！?/br>
    小半個時辰之后，滿手血腥的趙楷，來到了嚴家門口。

    還沒有叫門，嚴家便中門大開。

    老宰相嚴禮，彎著腰走了出來，二話不說，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老臣嚴禮……”

    “叩見太子殿下。”

    第一千零三十八章 血正濃

    嚴禮非常懂事。

    開口就直接稱呼太子。

    因為按照永平帝的本意，趙楷本來就是大齊的太子，只是那個時候是岐王在監(jiān)國，再加上另外兩個宰相沆瀣一氣，皇帝的意志，最終沒有能夠傳達下去。

    衛(wèi)王……不，應該說是太子殿下，這會兒臉上的笑容已經(jīng)幾乎按捺不住了，他連忙上前，攙扶起這位老宰相，佯作不解：“嚴相這話何意?。俊?/br>
    趙楷緊皺眉頭，開口道：“本王領兵進城，并非是有意帝位，只是因為岐王弒君，大逆不道，這才起兵以正朝綱?！?/br>
    “本王，對于帝位，半點也無有興趣?！?/br>
    趙楷沉聲道：“清理的岐王余黨之后，便由朝廷中的大臣們，以及我趙家族老，在父皇諸子之中，推選新帝?！?/br>
    嚴禮起身之后，依舊低著頭，垂淚道：“殿下高風亮節(jié)，只是大行皇帝臨終之前的詔命，就是敕封殿下為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