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將軍，是不是可以考慮，先取小城，磨合磨合西路軍？”

    第一千零八十九章 破心中賊

    開封，是河南的省城。

    連沈毅攻山東，都沒有去打濟南府，而裴俊，卻想去攻開封府。

    就目前而言，這不太現(xiàn)實。

    即便河南的齊軍不多，開封這種省城都是有都司衙門的，只一個都指揮使衙門，就能指揮得動兩萬人左右。

    兩萬人守一座大城，裴俊的西路軍就很難攻進(jìn)去了。

    裴俊解釋道：“沈侍郎誤會了，非是裴某急功近利，是擔(dān)心山東這里很快要打大仗，想要在河南那邊陣勢弄得大一些，替沈侍郎這里，分擔(dān)一些壓力。”

    沈毅默默的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一會兒之后，還是開口解釋道：“裴將軍，西路軍剛剛成型，這個時候除了磨合軍隊之外，更要緊的是樹立起軍心，提振士氣，而提振士氣最好的法子，是打勝仗。”

    “我的看法是，西路軍可以先取河南的一些相對薄弱的州縣。”

    沈毅回頭，從身后的桌子上，取下來一張河南地圖。

    這份地圖，就遠(yuǎn)沒有沈毅手里的山東地圖詳盡，畢竟他現(xiàn)在工作重心在山東，河南只是順帶看一看。

    沈毅看了一會地圖之后，指著地圖上的歸德府，開口道：“裴將軍請看，這里距離南直隸很近，距離開封府也不遠(yuǎn)。”

    “我的意見是，先在歸德府打一打，最好是打幾個勝仗，讓手底下的將官與將士們互相熟悉起來。”

    說到這里，沈毅笑著說道：“沒有猜錯的話，裴將軍西路軍的將領(lǐng)，多半是照用的五軍營將領(lǐng)?！?/br>
    裴俊尷尬一笑，沒有接話。

    這是顯而易見的事情。

    他是五軍營的都帥，這一次組建西路軍，他在禁軍的舊部幾乎全部帶了出來，西路軍便是以這支禁軍為骨架建起來的，自然會沿用禁軍的將領(lǐng)。

    不僅僅是裴俊會這么做，沈毅吸納禁軍與淮河水師將士，整編之后，大部分將官，也是沿用淮安軍的，小部分將官，是用禁軍與淮河水師的。

    “先讓禁軍的將軍們，帶著手底下的兄弟打一打，試一試齊人的成色，也試一試自家的本事?！?/br>
    “兵書上說的知己知彼的道理，裴將軍是正經(jīng)軍人出身，肯定是比我更懂的?！?/br>
    裴俊默默點頭，開口道：“沈侍郎說的有道理。”

    他盯著沈毅手里的地圖看了看，然后開口道：“既然沈侍郎說了，那我回去之后，便考慮從歸德府入手?！?/br>
    沈毅微笑道：“西路軍畢竟是裴將軍領(lǐng)著，我說的話只能作為一個建議。”

    裴俊搖了搖頭，開口道：“陛下已經(jīng)跟裴某通過氣，能配合沈侍郎的，裴某都會配合?！?/br>
    “沈侍郎雖然是文官出身，但是此時大陳上下，如果要說行軍打仗的經(jīng)驗，或者說是北伐的經(jīng)驗?！?/br>
    裴俊由衷贊嘆道：“朝廷上下，無人能出沈侍郎之右?！?/br>
    沈毅啞然一笑：“裴將軍太抬我了，我也是摸著石頭過河，一路戰(zhàn)戰(zhàn)兢兢過來的?！?/br>
    兩個人聊了一會兒之后，裴俊看向沈毅，繼續(xù)說道：“沈侍郎，實話不瞞你，裴某這一次過來，除了商議北伐的進(jìn)程之外，還想在淮安軍里走一走，看一看?！?/br>
    他頓了頓之后，開口道：“正好，淮安軍現(xiàn)在，在打兗州，裴某想要到戰(zhàn)場上去看一看，淮安軍是如何打仗的。”

    說到這里，裴將軍有些慚愧，低頭道：“裴某雖然是武將出身，在禁軍里廝混了大半輩子，但是實話實說，這么多年也只是cao演，并沒有怎么上過戰(zhàn)場，更沒有碰過齊人。”

    “事到臨頭，心里多少有些發(fā)虛。”

    北齊，在一代甚至好幾代陳人心里，都代表著強大二字。

    尤其是裴俊這個年紀(jì)的人，四五十歲左右。

    他們雖然是憲宗皇帝時候長起來的，但是年輕的時候，無一例外都經(jīng)歷過先帝朝時期，袁大將軍一仗，徹底葬送大陳幾十年元氣的那場慘敗。

    心里，是有一些陰影的。

    沈毅見狀，笑著說道：“從前剛跟齊人碰的時候，我心里也有些害怕，但是接觸過幾次之后，發(fā)現(xiàn)齊人并沒有什么了不起?！?/br>
    沈老爺緩緩說道：“當(dāng)然了，也可能是現(xiàn)在的齊人已經(jīng)爛了，但至少，沈某至今碰到的齊人，無有史書上記載的那樣勇猛?！?/br>
    沈老爺是讀書人出身，早年自然是看過不少歷史傳記的，比如說燕聞錄里，就詳細(xì)記載了七十年前齊人入關(guān)的整個過程。

    那時候的北齊鐵騎，不過十萬人。

    但是戰(zhàn)場上的大陳軍隊，在正面幾乎一碰就碎。

    按照歷史上的記載，那時候要死五個大陳將士，才有可能殺一個朱里真人，戰(zhàn)損高達(dá)驚人的五比一。

    因此，齊人入關(guān)之后，才能夠所向披靡。

    不過現(xiàn)在的齊人，相比較史書上的齊人，就要遜色太多了。

    裴俊嘆了口氣：“淮安軍的戰(zhàn)報，能看到的裴某都已經(jīng)看過，也知道現(xiàn)在的齊人，在我大陳王師面前，并不能占到什么便宜了，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心里總還是覺得，齊人要更勇猛一些?！?/br>
    沈老爺微笑道：“這就是所謂的破山中賊易，破心中賊難?！?/br>
    “破心中賊難……”

    裴俊重復(fù)了一句，若有所思，然后感慨道。

    “不錯，是破心中賊難?！?/br>
    沈老爺站了起來，開口笑道。

    “走裴將軍，著甲?！?/br>
    “我?guī)闳テ菩闹匈\?！?/br>
    ……

    兗州城樓上，北伐軍左右兩路的主將，罕見的肩并肩站在一起。

    沈毅指著遠(yuǎn)處的戰(zhàn)場，開口道：“裴將軍你看，如今兗州南城門已經(jīng)洞開，不過城中的巷戰(zhàn)不好打，現(xiàn)在還在僵持之中?！?/br>
    裴俊拿起千里鏡，看向城中的戰(zhàn)場，目不轉(zhuǎn)睛的觀望。

    看了一會兒之后，他便開口問道：“沈侍郎，那些黑甲的將士是哪里來的？也是淮安軍么？”

    沈毅點了點頭，回答道：“原是我軍中一個將領(lǐng)弄出來的，用來破陣拔點，我見著不錯，就遴選精銳，組織了起來?！?/br>
    “現(xiàn)在……”

    沈老爺想了想，回答道：“估摸著有四五百人了?！?/br>
    “這個不錯。”

    “作戰(zhàn)勇猛，銳不可當(dāng)，齊人見之避散?！?/br>
    裴俊瞇著眼睛說道：“我回去之后，也在軍中弄一支出來?！?/br>
    沈毅笑了笑，沒有接話。

    這種類似于特種部隊的存在，古往今來的軍隊中，都會自然而然的衍生出來，只不過他們沒有像沈毅這樣，給他們特有的營號以及服裝而已。

    裴俊又看了一會兒，突然眼睛一亮，問道：“沈侍郎，那個丟進(jìn)齊人人堆里，突然炸開的黑球是何物？”

    他扭頭看著沈毅，目光興奮：“能不能給我們西路軍一些？”

    聽到這句話，沈老爺神色一僵，咳嗽了一聲之后，回答道：“裴將軍，那個東西……”

    “我軍中現(xiàn)在，也沒有多少?！?/br>
    沈老爺有些無奈的說道：“等下半年，說不定可以分一些給裴將軍?！?/br>
    裴俊猶不死心，問道：“實在不行，分給我?guī)讉€能制作此物的匠人也行，我?guī)Щ厝?，讓他們自己做?！?/br>
    沈毅回頭看了看裴俊，輕輕咳嗽了一聲。

    “裴將軍，這東西野戰(zhàn)幾乎無用，遠(yuǎn)不如常規(guī)武器?！?/br>
    “有朝一日，你兵臨開封城下的時候?！?/br>
    沈老爺笑著說道。

    “不用你要，我派人給你送去?！?/br>
    第一千零九十章 小兒破賊

    整整一天，裴俊都跟在沈毅身后，巡視戰(zhàn)場。

    此時的兗州戰(zhàn)場，打的還相當(dāng)膠著。

    整整一天的時間里，淮安軍的戰(zhàn)線，只往北邊推進(jìn)了不到十丈的距離，期間還數(shù)次被齊人逼回來，你來我往，十分激烈。

    一直到日落之后，太陽西沉，天色慢慢暗了下來，戰(zhàn)場上的戰(zhàn)事還在繼續(xù)，沈毅卻已經(jīng)帶著裴俊離開戰(zhàn)場，回到了自己的帥帳里。

    帥帳之中，蔣勝已經(jīng)按照沈毅的吩咐，準(zhǔn)備了幾個小菜，菜色不是如何豐富，也就是四菜一湯的水平。

    沈毅請裴俊落座，解釋道：“我在軍中，向來與軍中的兄弟們同吃同喝，今天裴將軍過來，才讓人準(zhǔn)備了幾個菜，有些寒酸，裴將軍莫要見怪?！?/br>
    官場上，有時候一些不起眼的細(xì)節(jié)，就會得罪人。

    比如說如果文官下來，你請他吃飯，規(guī)格不夠，招待的條件不好，甚至菜不好吃，有一些小肚雞腸的文官，就會覺得你瞧他不起。

    回去之后，說不定這個梁子就結(jié)下來了，將來有機會，他就會琢磨著整死你。

    當(dāng)然了，這種情況，在武官之中，還是不太常見的。

    不過沈毅還是解釋了一下，畢竟將來還有很多地方，要跟這位裴將軍合作。

    裴俊連忙搖頭道：“已經(jīng)很不錯了?！?/br>
    他話雖然這么說，但是沈毅聽得出來，是客氣話。

    裴俊并不是什么在外領(lǐng)兵打仗的將軍，他一直拱衛(wèi)建康，作為禁軍的五個都帥之一，不說錦衣玉食，但是每天大酒大rou肯定是不缺的。

    說白一些，就是沒怎么吃過苦。

    兩個人互相敬了杯酒之后，放下酒杯，裴俊才開始說正經(jīng)事，他先是看著沈毅，然后感慨道：“今天一天時間，裴某真是大開眼界，淮安軍將士，哪怕面對齊人的沖陣，也可以面不改色的迎上去，論起兇狠，甚至猶有過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