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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靖安侯在線閱讀 - 靖安侯 第851節(jié)

靖安侯 第851節(jié)

    “東路軍一路高歌猛進(jìn),勢頭正盛,實乃我大陳之幸事?!?/br>
    皇帝點頭,伸了個懶腰之后,開口說道:“既然陳相已經(jīng)知道了,朕就不廢話了,朕剛收到消息,朕的淮安軍,已經(jīng)占領(lǐng)了大半兗州府?!?/br>
    兗州城與兗州府是不太一樣的。

    兗州府占地極大,幾乎占了山東的兩三成的面積。

    事實上,皇帝這話也沒有說錯,如今的兗州府,除卻寧陽幾地之外,都已經(jīng)被淮安軍占據(jù)。

    陳靖低頭道:“這更是天大的喜事,有陛下運籌帷幄,大陳恢復(fù)舊地,指日可待了?!?/br>
    皇帝看著陳靖,微笑道:“先前王師收復(fù)曲阜的時候,議事堂說曲阜孔氏,是天下……”

    皇帝頓了頓,似乎是想不起來了,問道:“什么來著?”

    陳靖低頭回答道:“回陛下,是天下文宗?!?/br>
    “不錯?!?/br>
    皇帝恍然想了起來,笑著說道:“是天下文宗。”

    “孔圣澤被萬世,歷代帝王無不祭孔,既然曲阜已經(jīng)恢復(fù),曲阜孔家也已經(jīng)歸順,咱們大陳也不好怠慢?!?/br>
    皇帝淡淡的說道:“中書最近,寫一篇祭文出來,朕親自抄寫之后,刻碑送往曲阜。”

    皇帝這么做,是對孔家的加恩,也是告訴天下人,他很重視讀書人。

    聽到這句話,陳靖心里自然很高興,連忙站了起來,低頭道:“陛下圣明?!?/br>
    “老臣這就回去,籌備此事。”

    他正要作揖告辭,就聽到皇帝咳嗽了一聲。

    “陳相莫急,朕還沒有說完。”

    皇帝陛下目光悠悠,繼續(xù)說道:“朕方才說了,歷代帝王,多去山東祭孔,如今兗州歸復(fù),朕也準(zhǔn)備動身,去山東祭拜孔圣。”

    “???”

    陳靖猛地抬頭,看向皇帝,模樣有些失態(tài)。

    “陛下要離京?”

    皇帝皺眉:“有什么問題么?朕又不是囚徒。”

    這會兒,皇帝陛下心煩意亂,很想離開這個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出去散散心。

    見陳靖還要說話,皇帝皺眉道。

    “難道陳相覺得,孔圣不應(yīng)當(dāng)祭拜?”

    陳靖連忙搖頭:“老臣不是這個意思,只是……”

    “那就沒有只是了?!?/br>
    皇帝陛下直接說道。

    “你回去籌備罷?!?/br>
    第一千一百零一章 相與將

    雖然皇帝陛下這句話,已經(jīng)帶了明顯的送客意味,但是陳相咬了咬牙,并沒有離開,而是站了起來,抬頭看了看皇帝,又低下了頭,開口道:“陛下?!?/br>
    陳相爺沉聲道:“議事堂其他宰相是什么意見,老臣現(xiàn)在不知道,但是老臣反對陛下此時出京祭孔!”

    宰相這個職位,跟普通的官員是不太一樣的。

    其他官員,除了御史臺之外的幾乎所有官員,基本上都是執(zhí)行單位,也就是說,他們天然只能執(zhí)行皇帝的命令,除了極少數(shù)脖子硬的人以外,其他人都是不敢違逆皇帝的。

    但是宰相不一樣。

    宰相這個職位,天生就與君權(quán)有一些沖突,沖突的這個點就在于,宰相除了日常輔佐皇帝處理政事之外,更重要的任務(wù)之一,是修正皇帝的想法以及做法。

    比如說三省之中的門下省,它的天生職權(quán)之一就是封駁權(quán),如果皇帝的意見門下省不同意,是可以原路封駁回去的。

    到如今,相權(quán)集中在議事堂,議事堂也就成了中書門下的融合體,這個權(quán)力在事實上也被議事堂繼承,議事堂是有權(quán)力封駁皇帝圣旨的!

    而陳靖這個議事堂首席,天生的職能之一,就是修正皇帝的過失。

    對于陳靖的態(tài)度,皇帝陛下并不覺得意外,只是淡淡的挑了挑眉,問道:“怎么?陳相覺得朕不應(yīng)該親往曲阜祭孔?”

    “自然是應(yīng)該的。”

    這個大帽子,無人可以戴得住,陳靖只能同意這種看法,然后低頭道:“但不應(yīng)該是現(xiàn)在。”

    他態(tài)度很是堅決:“陛下,如今我大陳王師雖然一路取勝,正在把戰(zhàn)線往北推,但是據(jù)老臣所知,至今連兗州府都還沒有完全打下來?!?/br>
    “也就是說,兗州府還是前線的戰(zhàn)場?!?/br>
    “如今,陛下如果御駕曲阜,便與親臨戰(zhàn)場無異。”

    “如果陛下公然擺駕前往,則齊人不可能無有察覺,曲阜距離前線戰(zhàn)場,只有百多里的距離,齊人如果不惜一切代價,撲向曲阜,老臣恐怕,陛下圣駕堪憂!”

    他低著頭,繼續(xù)說道:“若陛下是私訪曲阜,則更加不可取,自古白龍魚服,便是極為危險的事情,大陳如今儼然有中興之相,正要陛下主持大局,陛下個人安危,便是大陳上下的安危,陛下是萬萬不能有任何閃失的!”

    皇帝挑了挑眉,淡淡的說道:“朕出行,自然不會私訪?!?/br>
    “朕龍駕離京,會有禁軍跟隨。”

    “有禁軍伴駕,再有淮安軍在左近,如何能有危險?”

    皇帝的話說的并沒有錯,現(xiàn)在淮安軍在山東戰(zhàn)場上,總體是處于進(jìn)攻一方的,也就是說,淮安軍在山東,目前是優(yōu)勢的一方。

    他一旦出門,少說會帶著兩三萬禁軍一起同行伴駕,這種規(guī)模的衛(wèi)隊,再加上淮安軍護(hù)持,不會有任何問題。

    哪怕齊人聽到了這個消息之后,真的發(fā)了瘋,不顧一切的撲向曲阜,想要留下這位大陳皇帝,以大陳現(xiàn)有的情報能力,完全可以在齊軍沒有撲到曲阜之前,將皇帝陛下向南轉(zhuǎn)移。

    見陳靖開口還要說話,皇帝皺了皺眉頭,繼續(xù)說道:“大不了,這一趟禁軍出門花費的錢糧,朕從自己的內(nèi)帑里掏,不用朝廷的就是。”

    這幾年,市舶司著實替宮里掙了不少錢,哪怕現(xiàn)在市舶司的收入已經(jīng)暫時移交給了戶部,但是皇帝陛下錢包鼓鼓,說起話來也有了不少底氣。

    陳靖連忙低頭:“陛下,這不是誰出錢的問題,此時正是大陳復(fù)興的緊要關(guān)頭,陛下您……”

    “正是因為在這種緊要關(guān)頭,朕才要去曲阜祭孔?!?/br>
    “以收攏天下士人之心?!?/br>
    皇帝說到這里,就有些不耐煩了,開口道:“朕不想再在這個問題上,繼續(xù)糾纏下去了,陳相回去,好生籌備籌備此事,朕在一個月之內(nèi),就準(zhǔn)備離京北上了。”

    說罷,見陳靖不愿意離開甘露殿,皇帝陛下徑直站了起來,自己離開了甘露殿,回德慶殿去了。

    而陳靖,在原地愣神了許久,才邁著步子回到了議事堂。

    回到了議事堂之后,他當(dāng)即召集另外幾個宰相開始開會。

    把事情說了一遍之后,幾個宰相都是面露詫異之色。

    陳相深呼吸了一口氣之后,看向趙昌平,開口道:“昌平賢弟,陛下如今乾綱獨斷,朝廷里幾乎沒有人能夠勸的動他,咱們身為宰輔,卻不能一味媚上,需要做些什么?!?/br>
    趙昌平自然也不太想看到皇帝離開建康,聞言看向陳靖,開口問道:“陳相想讓趙某做什么?”

    陳靖看向其他幾個宰相,開口道:“我們四人,此時進(jìn)宮去,面見太后娘娘,而昌平賢弟你……”

    “則要給你那位北邊的門人寫信,讓他也上書,堅決推拒這件事?!?/br>
    陳靖沉聲道:“你那個門人,是個厲害人物,他自然想的明白,陛下只要一到山東境內(nèi),他就要承擔(dān)推脫不開的莫大責(zé)任,這件事情,他必須得出面推拒,不能再像以前那樣,一味討好圣躬了!”

    陳靖所說的趙昌平門人,自然不會是指別人,只會是說沈毅。

    不過他話里,多多少少帶了點刺,暗示沈老爺現(xiàn)在一路升官,是因為一直討好皇帝陛下,是幸進(jìn)。

    趙昌平先是皺眉,然后開口道:“陳相,沈子恒雖然與我同出一門,但卻并非是我的門人。”

    “再有,他能有今天這個成就,也不是因為一味討好陛下?!?/br>
    趙相看了看其他幾位宰相,沉聲道:“朝廷里,真正一味討好陛下的人,如同過江之鯽一般,至今也未見哪個人如他一般,領(lǐng)兵北伐了?!?/br>
    見趙昌平嘴上不吃虧,陳靖苦笑道:“趙相,就當(dāng)是老夫說錯了話,但是這信,于情于理,你是應(yīng)該寫的。”

    趙昌平想了想,然后點頭道:“趙某確認(rèn)了這件事之后,會給子恒寫信的。”

    有一件事,陳靖說的沒有錯。

    皇帝離京,一旦在山東境內(nèi),乃至于在徐州府境內(nèi),出了任何問題,沈毅都逃不脫,是要背大責(zé)任的。

    見趙昌平點頭,陳靖松了口氣,他站了起來,看向其他幾個宰相,開口道:“諸位,咱們一起進(jìn)宮,面見太后娘娘罷?!?/br>
    其他幾個人站了起來,跟在陳靖身后,宰相岳謙若有所思,開口道:“依我看,陛下未必就是一定要出宮北上,很有可能就是要做個樣子,給咱們,給太后娘娘看?!?/br>
    陳靖深呼吸了一口氣,沒有否認(rèn),但是也沒有認(rèn)同。

    “不管怎么說,太后娘娘那里,咱們都是要去一趟的,不然就是咱們這些宰輔失職?!?/br>
    “傳之后世,是要在史書上留壞名聲的?!?/br>
    他掃視了眾人一眼,沉聲道:“諸位也不想看到,將來百年之后,史書上有什么紙糊宰相,泥塑尚書的說法罷?”

    聽到這句話,眾人不再猶豫,跟在陳靖身后。

    趙昌平也站了起來,跟隨幾人一起進(jìn)宮。

    陳靖看了看他,開口道:“趙相,現(xiàn)在的當(dāng)務(wù)之急是……”

    趙昌平緩緩說道:“不礙事,一封信而已,盞茶時間便能寫就?!?/br>
    陳靖聞言一怔,然后啞然一笑:“昌平賢弟,與那位門人,真是親密無間。”

    盞茶時間寫一封信出來,就代表著不需要字斟句酌,代表著兩人之間關(guān)系密切,不需要花心思去遣詞造句。

    趙相面色平靜,沒有否認(rèn)。

    他剛進(jìn)議事堂,話語權(quán)并不是很重。

    但是,有沈毅這個“門人”在,他的話語權(quán),在無形之中就會抬升很多。

    而事實上,宰相的權(quán)柄,也的確很大程度上,來自于這些門生故吏。

    就這樣,幾位宰相一起進(jìn)了宮里。

    而在當(dāng)天下午,就有一封書信,以六百里加急,離開了建康,一路送到了兗州城,送到了沈老爺?shù)淖腊干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