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個武官，收錢睡女人或許在行，但是心眼太少了。

    見皇帝雖然沒必要磕頭，但是如今文官武官都在場，文官們都沒有磕頭，如果他們五個五軍都督府的將官，在行禮的時候，二話不說跪在地上，庫庫給皇帝磕頭……

    如今，大陳武官的窘境，或許就能得以緩解了。

    畢竟現(xiàn)在在他們面前都這位，是南渡以來成就最高，威望最重，并且只有二十六歲的皇帝！

    這種大腿，不緊緊抱住，難怪這些武官在朝廷里混不開。

    皇帝背著手，走到主位上坐下，然后環(huán)顧眾人，輕輕按手，笑著說道：“如今這里的，都是朝廷重臣，就不要這些虛禮了，都坐下說話?！?/br>
    眾人低頭謝恩，紛紛落座。

    皇帝陛下這會兒應(yīng)該是剛吃完飯沒多久，低頭喝了一大口茶水之后，才開口說道：“今天請諸位過來，要談什么，諸位心里，大概都已經(jīng)知道了。”

    皇帝放下茶盞，淡淡地說道：“洪德十五年，朝廷王師北伐大勝，不僅在河南取下州縣十數(shù)座，在山東，更是連破山東六府，收復(fù)了整個山東?！?/br>
    “朕心中……”

    皇帝看向沈毅，笑著說道：“歡喜不已?！?/br>
    “不過，這些已經(jīng)是去年的事情了，如今這里要議的，是今年的戰(zhàn)事，應(yīng)該怎么打?！?/br>
    皇帝這番話，是在給這場會議定基調(diào)。

    尤其是他最后一句話，極為關(guān)鍵。

    商量怎么打，也就是說，今天不用商量打不打了！

    說到這里，皇帝頓了頓，笑著說道：“再有就是，該不該選出一位北伐的主帥，以統(tǒng)籌全局，掃蕩胡廷？”

    他看向眾臣子，問道：“諸位誰先說？陳相先說？”

    陳靖起身，看向沈毅裴俊兩個人，微微搖頭道：“陛下，這種事情，該是兩位主帥先說，臣等聽完之后，再行議論?！?/br>
    皇帝點頭，笑著說道：“那沈侯爺先說?！?/br>
    “侯爺”兩個字，從皇帝口中說出來，自然就是帶著調(diào)侃了。

    不過沈侯爺也不怯場，他起身之后，先是對皇帝拱手行禮，然后轉(zhuǎn)了一圈，這才開口說道：“陛下，諸公?！?/br>
    “今天我要先說其他的事情，至于誰做主帥，都由朝廷定奪?！?/br>
    沈老爺面色平靜道：“陛下，容臣與諸公說幾句話。”

    皇帝淡淡點頭：“你說就是，讓你來，就是要讓你說話的?！?/br>
    沈毅咳嗽了一聲，清了清嗓子，然后開口道：“諸公也都知道，去年淮安軍，在陛下的運籌帷幄之下，僥幸打了一些勝仗?！?/br>
    “本來已經(jīng)打了勝仗，那自然是皆大歡喜，沒有什么好說的，但是去年一年，沈某心里卻藏了許多話要說。”

    “首先最要說的，就是吏部……”

    沈毅看了看四周，繼續(xù)說道：“今天吏部沒有到場?！?/br>
    “但是我還是要說，去年，淮安軍所到之處，我們趕走了齊人的官員，卻不見大陳的官員到場，來編戶齊民，來務(wù)實民生，來穩(wěn)定地方！”

    “以至于，整個山東大地的官員，恨不能一個當成三個用，左支右絀，十分狼狽?！?/br>
    “更有甚者……”

    “好了?！?/br>
    皇帝咳嗽了一聲，臉上帶著不快。

    但是眉眼里，已經(jīng)全是笑意。

    “讓你說今年怎么打，怎么開始數(shù)落人了？”

    “說今年的戰(zhàn)事就是，去年的事情，不必再提?！?/br>
    沈毅低頭道：“陛下，正是要先講清楚去年的弊病……”

    他環(huán)顧眾人，緩緩說道。

    “才能知道，今年應(yīng)該怎么打?！?/br>
    第一千二百一十七章 舊時代的新東西

    這種級別的朝會，已經(jīng)很少會有人，像沈毅這么說話了。

    因為到了這個級別，很少會有人說話，這么直白。

    說的太直白了，容易得罪人，容易樹敵。

    比如說沈毅可以去吏部，跟那位天官尚書拍桌子，跟他說北邊的官員太少，甚至可以當面說上一句，你們要是派不了官員，我可以自己任命這種氣話。

    私下里說，天官尚書多半也就是一笑置之，當成正常的工作來處理。

    但是當著皇帝的面說這事，就有些得罪人了。

    不過不得不說的是，這種事情私下里說，用處不大，只有當著皇帝的面說才會有用。

    沈老爺對著皇帝低頭道：“陛下，除了地方官員派遣不及時之外，學(xué)政官員，以及科考，今年最好也是要在山東全省推進了?！?/br>
    “有些時候，武事固然重要，但是文事推進同樣重要，尤其是山東一省，已經(jīng)失落了七十年?！?/br>
    “至今山東省的百姓，依舊把朱里真人叫做上族?！?/br>
    沈毅低頭道：“這些都是急需解決的事情，臣以為比議定北伐主帥更加要緊。”

    洪德天子笑了笑，開口道：“這些話，沈卿去年就提過，朕也都記在心里了，今年開了朝廷，吏部那邊的官員，還有其他相應(yīng)官員，都會派到山東去?！?/br>
    “后面，朕會親自督促?！?/br>
    他看著沈毅，咳嗽了一聲：“現(xiàn)在，還是繼續(xù)商議北伐主帥的事情，沈卿，說說你是怎么想的？”

    沈老爺義正言辭，開口道：“陛下，臣還是覺得，先處理好山東政事要緊……”

    皇帝白了沈某人一眼。

    沈毅今天說的，大多數(shù)都是去年說過的，表面上看著一副義正言辭的模樣，實際上他提到的吏部與禮部，今天都沒有到場，明面上是懟人，實際上是懟了個空氣。

    說白了，就是在逃避皇帝那個要命的問題。

    滑不溜秋。

    見沈毅拒絕正面回答，皇帝咳嗽了一聲，開口道：“不用你說別的，你就說一說，這征北主帥，當不當設(shè)？”

    沈毅低頭道：“臣以為，可以再打一兩年看一看?！?/br>
    皇帝悶聲道：“要這么說不就得了？”

    說到這里，皇帝陛下又看向裴俊，問道：“裴大將軍，你呢？”

    裴俊低頭道：“臣以為當設(shè)?！?/br>
    “取下山東之后，今年淮安軍的戰(zhàn)線，恐怕就不會局限于一省了，到時候單單一個淮安軍，可能就要橫跨兩省乃至于數(shù)省作戰(zhàn)，兵力太分散不說，也需要有人統(tǒng)籌?！?/br>
    “沈侯爺統(tǒng)籌數(shù)省的淮安軍，不如連著右路軍一起統(tǒng)籌了，這樣打起仗來，能夠配合的更加緊密一些，不至于出岔子?！?/br>
    皇帝低頭喝茶，扭頭看向幾位宰相。

    “諸公如何看？”

    幾個宰相都坐在一塊，頓時交頭接耳起來，最終，宰相陳靖起身，對著皇帝躬身道：“陛下，臣等以為，北伐兩路軍照舊，不過沈侯爺去年功勛卓著，對付齊人也很有些本事，可以許沈侯爺臨機節(jié)制之權(quán)?！?/br>
    所謂臨機節(jié)制，就是到了關(guān)鍵時候，沈毅可以調(diào)動裴俊的西路軍。

    這雖然沒有征北大元帥之名，但基本上就是個青春版的征北大元帥了。

    裴俊起身，低頭道：“陳相。下官覺得，臨機節(jié)制不如讓沈侯爺，直接統(tǒng)領(lǐng)西路軍，這樣更加名正言順一些，打起仗來，也能夠更加順手。”

    去年一年時間，裴俊吃了太多來自于朝廷內(nèi)部的苦頭。

    尤其是五軍都督府那邊。

    他就是五軍營出身，坐了西路軍主帥之后，原來五軍營的人，便常有人找他的關(guān)系，想要投身北伐軍中，而且并不是從頭做起，有些時候開口就跟裴俊要千戶。

    其他各個衙門，也常打秋風(fēng)，譬如，戶部給淮安軍發(fā)餉的時候，不敢為難沈毅這個自家尚書的后輩，但是在裴俊那里，就百無禁忌，送一百石糧食，不定會被那些戶部的小官還有吏員們坑去多少。

    這些都是客觀存在的事實，讓裴俊這個武官，也一心一意要投入沈毅麾下，接受沈老爺?shù)挠鹨肀幼o了。

    陳靖微笑道：“裴將軍，這其實沒有什么分別，當著沈侯爺?shù)拿?，老夫也就實話實說了，以沈侯爺?shù)墓?，領(lǐng)征北大將軍的位置全無問題，但是沈侯爺畢竟太年輕，我等擔(dān)心有心人會拿這個說事，因此想著，保護保護沈侯爺?！?/br>
    裴俊深深低頭，開口道：“幾位相公的苦心，下官佩服……”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低頭道：“陳相，如果西路軍不能歸屬沈侯爺統(tǒng)領(lǐng)，下官有一個不情之請。”

    他低著頭說道：“相公們也知道，下官是武夫出身，能看懂字就已經(jīng)難得，每天處理軍中的文書，太過傷神費力，能否從今年開始，西路軍的文書，都從沈侯爺那里走一遍，由沈侯爺負責(zé)……”

    陳靖還沒有說話，一旁的沈老爺?shù)纱罅搜劬Γ骸芭釋④姡@如何使得？”

    裴俊擠出一個笑容：“侯爺是進士出身，每日多處理一些文書，絕不是什么問題?！?/br>
    陳靖聞言，也有些搖擺不定。

    帝座上的皇帝陛下，靜靜的看著底下的群臣爭論，并沒有參與進去。

    沈老爺也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悠哉悠哉的喝著茶水，閉目養(yǎng)神。

    甘露殿里，爭吵了足足一個時辰，最終，聽得不耐煩的皇帝陛下，最終一拍桌子，下了定論。

    “就按陳相先前所說，許沈毅臨機節(jié)制西路軍罷?！?/br>
    “至于文書……”

    皇帝看了看沈毅與裴俊兩個人，淡淡的說道：“你們私下里自己商量就是?！?/br>
    到這里，這場高層會議終于有了一個結(jié)果，眾人于是紛紛起身，稱贊皇帝陛下圣明。

    然后，以陳相為首的官員們，先后離開了甘露殿。

    沈毅卻沒有走，而是留了下來，跟在高太監(jiān)身后，走到了甘露殿后殿，也就是皇帝陛下的私人書房之中。

    皇帝陛下這會兒正在寫些什么東西，見沈毅走進來，頭也沒有抬，只是笑著說道：“沈卿還有事么？”

    沈毅點頭。

    “陛下，臣這兩天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