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一十一章 泰山懸案

    除夕晚宴，因為沈毅正好在宮里，趕了個近，第一批到達宴會的現(xiàn)場。

    去年沈毅還只是以兵部尚書的身份與大九卿同列，而今年，他的作為已經(jīng)在左側(cè)第一位，在中書幾位宰相之前。

    而幾位宰相，包括宰相陳靖在內(nèi)，都沒有什么意見，這就是已經(jīng)默認了沈毅的地位，在百官之上。

    真正的一人之下。

    沈毅也沒有多說什么，默默坐在這個位置上，一個人默坐，閉目養(yǎng)神。

    甚至因為他地位太過超然，加上平日里在朝廷里交好的人不多，都沒有人敢上前靠近，過來給他敬酒。

    沈老爺正老神在在的時候，一個略有些熟悉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沈侯爺，又見面了?！?/br>
    沈毅緩緩睜開眼睛，抬頭看了看眼前人。

    眼前這人，是一個三十歲出頭的男子，穿了一身勛貴的衣服，手里端著一杯酒。

    沈老爺看了他一眼，臉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又見面了，周伯爺?！?/br>
    周元朗。

    大陳誠意伯周元朗。

    他也是這一場北伐過程中，可以說是唯一一個全身而退的齊臣，甚至是這一次戰(zhàn)事之中，北齊將領之中最大的獲利者！

    因為，他父親雖然被封為安順侯，但是他的家里人，幾乎被殺了個干干凈凈，只剩下周元朗這么一個兒子，還有兩個孫兒，一個孫女。

    但是周元朗，不僅將來能夠繼承周世忠的侯爵爵位，而且他自己的小家，幾乎全部得到保全！

    雖然他在大陳，很難再像先前那樣位高權(quán)重，但是以洪德帝還算厚道的性子，最起碼在洪德朝，他們父子一定不會有問題，可以榮華富貴一輩子。

    周元朗兩只手端起酒杯，開口道：“在下在建康舉目無親，如今整個大殿之中，放眼望去，認識的也只有侯爺一個人，我敬侯爺一杯?！?/br>
    沈老爺笑了笑，也很給面子，抿了半杯酒之后，伸手笑道：“宴會還沒有開始，周伯爺不妨坐下來，咱們聊聊?！?/br>
    周元朗也不怯場，坐在了沈毅對面。

    此時此刻，大殿里的有心人，已經(jīng)注意到了這兩個人，雖然大部分人沒有什么異樣，但是幾乎所有目光的余光，都落在了二人身上。

    沈老爺?shù)恼f道：“這段時間，在建康還習慣么？”

    “習慣。”

    周元朗頓了頓，開口道：“也只能習慣了?！?/br>
    他抬頭看向沈毅，輕聲道：“最近幾期的邸報，在下已經(jīng)全部看了，侯爺?shù)恼?，打的非常漂亮，易地而處，在下絕難做到侯爺這種程度。”

    “大多不是我打的仗?！?/br>
    沈毅淡淡的說道：“淮安軍到后期，大部分是他們底下的人在打仗，跟我已經(jīng)關(guān)系不大了?！?/br>
    周元朗微笑道：“侯爺，如今咱們已經(jīng)同朝為官了，您沒有必要再誆騙我。”

    沈毅呵呵一笑：“我實話實說而已。”

    周元朗低頭道：“陛下想外派在下出建康為官，侯爺可有推薦的去處？”

    沈毅一愣，隨即嘖了一聲：“陛下對你們家還真是不錯，不過也不奇怪，朱里真人已經(jīng)逃了，你們周家，也的確可以用了?！?/br>
    “不過……”

    沈老爺微笑道：“你如果在淮河以南做官，知道你來歷的人，多半會罵你一聲胡狗，你很難容身，你要是去淮河以北，且不說陛下放不放心，就算讓你們?nèi)ァ?/br>
    “你們一家人，也很難活命?！?/br>
    沈毅悠悠的說道：“我聽說，清凈司拼了命的想要殺你?！?/br>
    周元朗苦笑道：“不奇怪，不是我投降圣朝，朱里真人至少還能多留存兩三年，他們當然恨我入骨?！?/br>
    他看向沈毅，問道：“侯爺，現(xiàn)在咱們舊日恩怨已了，您能不能給指一條明路？”

    沈毅把玩了一番手里的酒杯，突然笑了笑：“你還是在建康為官比較好，這樣罷，我向陛下舉薦你去太常寺……”

    “至少也是個太常寺少卿，如果陛下降恩典，說不定能給你個太常寺卿干干?！?/br>
    “太常寺……”

    周元朗若有所思，隨即低頭道：“侯爺，能做少卿，周某便心滿意足了?！?/br>
    他深深低頭，拱手道：“拜謝侯爺?！?/br>
    沈老爺沒有起身，只是微笑道：“不客氣。”

    周元朗離開之后，宴席很快開始，皇帝陛下今天很是高興，先是以天子之尊向沈毅敬酒，之后又陪著大臣們喝了不少杯，一直到喝的臉色通紅，才被宮人們攙扶了下去。

    沈老爺也被幾個宰相還有大九卿級別的官員敬了不少酒，喝了個五六分醉意之后，才晃晃悠悠的上了馬車，返回家里。

    他到家的時候，陸若溪等沈家人都已經(jīng)提前回到家里，沈夫人扶著沈毅回到后院，剛進院子里，她就輕聲說道：“夫君，許復來了，現(xiàn)在在書房等著。”

    沈毅默默點頭，開口道：“帶我去洗個臉，我去見他。”

    洗了個臉之后，沈老爺呼出了幾口酒氣，整個人清醒了一些，他走到自己的書房門口，推門走了進去。

    許復這會兒正坐著，等沈毅推門進來之后，他慌忙站了起來，低頭行禮：“公子?！?/br>
    沈老爺扶著桌子，才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又打了個酒嗝，抬頭看向許復。

    許復微微低頭道：“公子，您讓我查的事情，我查到了一些眉目，正好您在建康，我就過來了?！?/br>
    沈毅先是點頭，然后問道：“高公公，接出宮了么？”

    “已經(jīng)接出宮了?！?/br>
    許復低頭道：“在我府上，當成我親叔叔供養(yǎng)。”

    沈毅笑著點了點頭，然后問道：“這事他知道么？”

    許復連忙搖頭道：“您說過，不能給第三個人知道，因此我沒有敢跟他說。”

    沈老爺摸了摸下巴。

    “他不知情，你沒有宮里的門路，怎么查？”

    “公子有所不知，這些年做皇商，尤其是前幾年開始做琉璃廠之后，我能接觸到不少宮里的人，拖他們辦事可能不行，旁敲側(cè)擊打聽些東西，卻不是難事?！?/br>
    沈老爺點頭，他深呼吸了一口氣：“你說罷?！?/br>
    許復點頭，他從袖子里取出那把刺傷了沈毅的匕首，放在了沈毅的桌子上，開口道：“公子，這匕首的確是宮里的匕首，我找宮里的匕首比對過，花紋制式都是一模一樣?！?/br>
    “再有，當天刺傷公子的兩個太監(jiān)……”

    許復頓了頓，抬頭看向沈毅：“已經(jīng)查不到了?！?/br>
    “查不到是什么意思？”

    許復停頓了一下，繼續(xù)說道：“就是內(nèi)侍省，找不到這兩個人的任何資料了，仿佛被人憑空抹去了一般?！?/br>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那兩個人多半就是宮里的。”

    許復接著說道：“因為在那件事之后，宮里不少人受到了牽連，陛下動了火氣，許多主事的太監(jiān)，包括孫謹孫公公，都被陛下責罰過。”

    “甚至高公公這里，也有人過來問話?！?/br>
    “但是宮里，最終沒有大肆宣揚這件事，到后來時間長了，也就不了了之了。”

    沈老爺瞇了瞇眼睛，看著眼前的匕首，輕聲道：“陛下遇刺這種事，都能不了了之啊?！?/br>
    許復沉默了一會兒，低頭道：“這個就不清楚了?！?/br>
    沈老爺閉上眼睛：“這件事我知道了，你不要再追查，就到此為止?！?/br>
    許復低頭：“是?！?/br>
    沈毅看了他一眼，然后嘆了口氣：“好生照顧高公公?！?/br>
    許復若有所思，下意識低頭。

    “是?！?/br>
    第一千四百一十二章 聽候發(fā)落！

    沈家書房之中，沈毅默默看了一眼自己桌子上的匕首，沉默了一會兒之后，將匕首拿在手中，隨手丟進了房間里的火爐之中。

    火爐雖然不至于將這柄匕首煉化，但是一定會燒個面目全非。

    這一件唯一的證據(jù)，也就就此消失不見。

    既然宮里的線索已經(jīng)斷了，他也不可能再大張旗鼓的去查，那么這柄匕首當然就沒有了用處。

    不過到了沈某人這個級別，他做事情已經(jīng)不再需要什么證據(jù)，只需要他心里認定，就足夠了。

    看著消失在炭火之中的匕首，沈老爺出神了一會兒，抬頭看向許復，默默說道：“這件事情……到此為止?！?/br>
    “你以后，好生奉養(yǎng)高公公，不要再摻和宮里的事情。”

    許復也看了一眼火爐，然后低頭道：“是，公子?！?/br>
    他頓了頓，開口道：“公子，高公公私下里跟我說，要我放棄琉璃廠的生意，將琉璃廠交給宮里營辦，這樣一來，至少可以長久保留皇商的身份，這件事情您看……”

    沈毅瞇了瞇眼睛，搖頭道：“不成?！?/br>
    他回答的很干脆。

    因為這琉璃廠里，是有他沈某人的干股的，雖然已經(jīng)沒有剩下多少，但哪怕只有一兩成，每年也是巨大的收入。

    站在高明的角度思考這件事，當初許復之所以能夠成為皇商，在外界自己宮里的人看來就是搭上了他這個內(nèi)廷大太監(jiān)的關(guān)系，如今高明已經(jīng)不再內(nèi)廷任事，他自然想要許復適當性的往后退一退。

    畢竟在內(nèi)侍省看來，許復之所以能夠建起來琉璃廠，是因為他是高明的侄子，如今內(nèi)廷是孫公公說了算，那么琉璃廠，是不是要交給孫公公的侄子去辦？

    至少，要收歸內(nèi)廷。

    但是，琉璃廠能辦成，實際上是沈老爺在一手cao辦，跟內(nèi)廷關(guān)系不大。

    如果是當年那位五品沈?qū)W士，這會兒說不定咬咬牙就往后退一步，但是現(xiàn)在的沈毅，不需要往后退，也不需要向內(nèi)廷示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