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釘子自己是怎么想的，不太要緊?！?/br>
    “我把凌將軍你這個角色，叫作……”

    沈毅琢磨了一下，開口道。

    “緩沖帶。”

    第一千四百二十五章 天子祖地

    凌大將軍一直到離開，情緒都不是很好。

    沈老爺走出房間送他，臉上一直帶著笑容。

    這個時候，內(nèi)衛(wèi)一定有人時時刻刻盯著這里，盡管現(xiàn)如今局勢完全在沈毅的掌握之中，但是該演的戲還是要演的。

    至于凌肅……

    凌肅現(xiàn)在，在沈毅看來，算是一個中間人，他從今往后，雖然在淮安軍任事，但是跟沈毅也只是上下級關(guān)系，不再是從前那種嫡系親信。

    但是要說凌肅這個人，完全取得了皇帝的信任，那倒也未必，畢竟皇帝陛下也不是什么庸才，可能在皇帝看來，凌肅這個人，也只是一個類似于中間人的角色。

    或者說，也是沈毅奉送給皇帝的一個警戒線。

    假如有一天，沈毅對凌肅動手，或者是擅自撤換了凌肅，皇帝那里自然也會警覺起來。

    這短短一天的時間里發(fā)生的事情，聽起來似乎很簡單，但是細(xì)究起來，牽扯了不知道多少人的利害關(guān)系，一時半會，是誰也說不明白的。

    而也是在這一天，北方的格局雛形，被兩個沒有對話，甚至沒有見面的人，在默契之中被定了下來。

    這個格局就是，在大陳沒有遷都之前，北邊由沈毅主掌，這是皇帝陛下給出的誠意。

    沈老爺也相應(yīng)的奉送出了自己的誠意，把淮安軍中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佬凌肅，“上交”給了朝廷，讓朝廷不至于對淮安軍全無掌控力。

    至少是在明面上，讓朝廷對淮安軍產(chǎn)生了一些掌控力。

    而次日，當(dāng)隊伍再一次出行的時候，沈老爺被請上了皇帝的車駕，君臣二人在車上有說有笑，相談甚歡。

    而隨行伴駕的三位宰相，以及淮安軍的一眾將領(lǐng)，都時不時回頭看向龍輦上的君臣二人，神色各異。

    之后的十來天時間里，皇駕沒有再停歇，直奔燕都。

    十天之后，時間來到了洪德十九年的六月初，皇帝陛下的車駕，終于在燕都城下停留了下來，沈老爺先行一步下了車，帶著一眾官員，列在城門口的道路兩旁，等皇帝陛下下了輦駕，沈老爺帶頭跪了下來，低頭行禮。

    “恭迎陛下。”

    “陛下神文圣武，萬壽無疆。”

    一眾官員紛紛下跪，都低頭叩首，跟著沈毅高聲唱和。

    皇帝陛下下了輦駕之后，抬頭望著眼前這座燕都的南城門，也是燕都最大氣的正陽門，站在原地，半晌沒有說話。

    過了不知道多久，皇帝陛下才回過神來，他上前先是將沈毅扶了起來，然后抬手示意眾人起身，這才對沈毅笑著說道：“沈卿陪朕步行進(jìn)去罷?！?/br>
    沈老爺欠身行禮：“臣遵命。”

    皇帝又回頭看了看自己的三個兒子，面色嚴(yán)肅起來：“跟在朕身后。”

    說完這句話，他背著手，大步走向正陽門。

    沈毅緊隨其后，與皇帝只有半個身為到一個身位的差距。

    皇帝陛下一邊走，一邊左右觀望，半晌之后，才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開口道：“說起來沈卿可能不信，朕小時候聽過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將來要是做了無道昏君，就會被齊人給捉到這燕都城里來，做亡國之君?！?/br>
    說到這里，皇帝陛下抬頭望天，緩緩說道：“這話，父皇說過，母后也說過，幼時教授朕的師傅們，也都說過?！?/br>
    “以至于朕做了皇帝之后，戰(zhàn)戰(zhàn)兢兢，兢兢業(yè)業(yè)做了十幾年皇帝?！?/br>
    皇帝陛下邊走邊說。

    “其實(shí)朕，是個跳脫的性子，是喜歡自由自在的?！?/br>
    說到這里，皇帝陛下幽幽嘆了口氣，他左右觀望了一下城里的情況，臉上又重新露出笑容：“皇考怎么也不會想到，有一天朕竟然真的到了這燕都城里，而且不是被齊人請進(jìn)來的?！?/br>
    沈老爺垂手跟在皇帝身后，笑著說道：“唯一有些可惜的是，陛下沒有把齊妃娘娘給帶上，不然齊妃娘娘能回到娘家看看不說，陛下也會多出幾分樂趣?！?/br>
    皇帝陛下一愣，隨即回頭看了沈毅一眼，哈哈一笑：“還是沈卿你夠壞，朕就沒有想到這一點(diǎn)?！?/br>
    說到這里，皇帝頓了頓，微笑道：“不過想到了也是無用，齊妃有了身孕了，朕總不能讓她再一路顛簸過來?！?/br>
    沈老爺笑著說道：“當(dāng)年齊妃娘娘到建康的時候，真是意氣風(fēng)發(fā)，如今應(yīng)該已經(jīng)被陛下雄風(fēng)給折服了罷？”

    皇帝陛下啞然一笑：“你呀你，不會還記著當(dāng)年的舊仇罷？”

    沈毅搖頭笑道：“當(dāng)年臣又沒有怎么吃虧，談不上記仇?！?/br>
    洪德皇帝背著手，微笑道：“那位出云公主，可是氣你氣了好幾年，不過現(xiàn)在，應(yīng)該已經(jīng)熄了火氣了?！?/br>
    說著，他頓了頓，又說道：“怎么這大道上一個百姓也沒有？”

    沈老爺笑著說道：“陛下，臣剛?cè)∠卵喽疾痪茫突亟祻?fù)命去了，因此對現(xiàn)在燕都的情況，也不是十分了解，不過看現(xiàn)在這個情況，似乎是燕都城里還不太安全，把百姓都驅(qū)散了?！?/br>
    正陽門是直入皇城的門，也是天子走的門戶，進(jìn)了正陽門之后沒多遠(yuǎn)，其實(shí)就已經(jīng)到皇城根底下了。

    皇帝陛下這會兒，已經(jīng)抬頭看見了皇城，因此也沒有多說什么，只是笑著說道：“謹(jǐn)慎一些，也不是什么壞事?！?/br>
    沈老爺輕輕點(diǎn)頭，嘆了口氣：“歸根結(jié)底，是臣當(dāng)時進(jìn)城的時候，手軟了一些，當(dāng)時要是下一下狠心，這會兒燕都城里會干凈很多。”

    皇帝陛下啞然一笑：“你沈侯爺要是下一下狠心，燕都城里恐怕要多死好幾萬百姓，這會兒血腥氣都未必散的掉。”

    沈毅輕輕搖頭：“那會兒要是下狠心，死的可不止幾萬人?！?/br>
    “不過現(xiàn)在，后悔也已經(jīng)來不及了，后續(xù)臣會耐著性子，一點(diǎn)一點(diǎn)去清理燕都城里的臟東西，替陛下……”

    “打掃出一個干干凈凈的京城出來。”

    “京城……”

    皇帝陛下低聲重復(fù)了一句，然后嘆了口氣：“遷都，不容易啊。”

    他邁步朝著皇城走去，還特意看了沈毅一眼，開口道：“朝廷里，除了咱們君臣兩個人，其他大部分人，恐怕都不支持遷都?！?/br>
    沈老爺沉默了片刻，低頭道：“陛下，這種時候您一定不能動搖，您要是動搖了?！?/br>
    “這件事就不可能成了?！?/br>
    “朕沒有動搖?！?/br>
    他看著沈毅，笑著說道：“沈卿也不要動搖才是?！?/br>
    “臣自然不會動搖。”

    沈老爺?shù)皖^道：“臣還指望著有一天，能夠回到江都老家安度余生去?！?/br>
    “這可不成?！?/br>
    皇帝看著沈毅的衣袖，笑著說道：“即便有一天朝廷遷都到了燕都，你沈子恒也不能逃到南方去，把朕和朝廷扔在這里。”

    “朝廷里，還有大把的事情等著你去辦呢。”

    沈老爺搖了搖頭，正色道：“陛下，臣真的是有些累了?！?/br>
    皇帝嘆了口氣：“朕知道，朕知道?！?/br>
    說話間，兩個人已經(jīng)走進(jìn)了皇城，皇帝陛下抬頭看了看眼前這座恢宏的皇城，停下腳步站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說道：“比建康的皇城，似乎要大上一些啊?！?/br>
    沈毅點(diǎn)頭，開口笑道：“陛下，這里就是大陳列祖列宗，御極天下的地方了?！?/br>
    “是您的祖地?！?/br>
    “是了，這里是朕的祖地?！?/br>
    皇帝陛下深呼吸了一口氣。

    “朕從沒有來過的祖地……”

    第一千四百二十六章 完美制衡

    修德殿門口，一路走來的皇帝陛下身體已經(jīng)有些疲累了，但是精神頭依舊很不錯，他低頭喝著小太監(jiān)遞上來的涼茶，抬頭看向這座依舊刻著朱里真文字的宮殿匾額，他沉默了一會兒，看向沈毅：“這些匾額，怎么還沒有取下來？”

    “是等待陛下，來揭去這些朱里真匾額?！?/br>
    皇帝陛下喝了口水，背著手走進(jìn)這座修德殿。

    “拆了罷?！?/br>
    他雖然沒有回頭，但是聲音卻清晰的傳了過來，沈老爺對著身后隨行的朱鎮(zhèn)等人揮了揮手，淡淡的說道：“拆了。”

    說完這句話，沈老爺也加快了步伐，跟在皇帝身后，進(jìn)了這座已經(jīng)空蕩蕩的大殿，等進(jìn)了大殿之后，沈毅發(fā)現(xiàn)皇帝正在看著前殿之中的龍椅。

    沈老爺上前，低頭問道：“陛下在看什么？”

    “朕在看，朱里真人坐了七十年的地方。”

    皇帝陛下環(huán)視了一遍，開口問道：“北齊的皇帝，是住在這里？”

    “是?！?/br>
    沈毅低頭道：“前殿朝會，后殿就是北齊偽帝居住的地方，臣第一次進(jìn)來的時候，就是在后殿捉到的趙楷?！?/br>
    “真是沒有見識?！?/br>
    皇帝陛下?lián)u了搖頭，開口道：“國事曰殿，家事曰宮，這里原不該住人的?！?/br>
    說到這里，洪德帝抬頭看著帝座，他邁步走上御階，緩緩落座，靜靜的說道：“這一趟北上之前，朕特意翻看過內(nèi)廷皇家記錄的文書，這里……”

    “應(yīng)該是叫做太和殿?！?/br>
    沈毅連忙低頭，笑著說道：“陛下學(xué)究天人，臣立刻就派人去制作匾額?！?/br>
    皇帝笑了笑，沒有接話，他看了看這座大殿，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開口道：“那些朱里真人，或許并不是沒有見識，只是要將咱們漢人的禮法規(guī)矩，踩在腳底下罷了。”

    沈毅微微欠身，笑著說道：“如今，那些不可一世的朱里真人，也被陛下踩在了腳底下?！?/br>
    皇帝沒有接話，而是從帝座上站了起來，對著沈毅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