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爺背著手，緩緩說道：“太子殿下，應(yīng)該很快就會進(jìn)入中書觀政了?！?/br>
    張簡聞言，身子一顫，他猛地抬頭看向沈毅，喃喃道：“陛下……陛下……”

    洪德帝持國三十年。

    貫穿了張簡，或者說朝廷里大多數(shù)臣子的整個(gè)政治生涯，一些年輕的官員甚至就是在洪德朝出生的。

    多年以來，大家早已經(jīng)習(xí)慣了洪德天子在位。

    而現(xiàn)在，猛然聽到了這個(gè)消息，即便是已經(jīng)身為宰相，張簡也有些接受不了。

    沈毅見他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對，連忙寬慰道：“師兄不必心急，陛下這個(gè)年歲，開始鍛煉儲君也是常有的事情?！?/br>
    “我也只能夠跟師兄說到這里了，別的不太好說?！?/br>
    張簡深呼吸了一口氣，抬頭看向沈毅，低聲道：“子恒，太子殿下……”

    “師兄該做什么做什么就是?！?/br>
    沈老爺緩緩說道：“咱們這位陛下，可是個(gè)極了不起的人物，一切事情，他都會安排妥當(dāng)?shù)模还苁菐熜诌€是我，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是了?！?/br>
    “咱們……都不要出格。”

    張簡深呼吸了一口氣，默默點(diǎn)頭：“我知道了?！?/br>
    “子恒……”

    他拍了拍沈毅的肩膀，低聲道：“一旦時(shí)局有變，你便是大陳的擎天之柱……”

    沈老爺啞然一笑。

    “這個(gè)名字，到讓我想起了一些有趣的事情?！?/br>
    “好了師兄，我還有不少事情要去著手安排，等過幾天得空了，咱們兄弟一起聚一聚。”

    “行。”

    張相公與沈毅拱手作別。

    等到他回過頭的時(shí)候，已經(jīng)遠(yuǎn)遠(yuǎn)的看到了幾位宰相，朝著自己走來。

    張相整理了一番衣裳，朝著幾個(gè)宰相走去，等走的近了，宋垣大步上前，開口問道：“易安兄，沈侯爺怎么說？”

    張簡看向幾人，嘆了口氣：“幾位沒有見到陛下？”

    “沒有。”

    宋垣搖頭，無奈道：“問就是身體染恙，不讓進(jìn)去……”

    “易安兄，你那里……”

    張簡也搖了搖頭，苦笑道：“這種事，且不說他知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什么，又怎么可能對我說？”

    有宰相插話道：“你們親師兄弟，他還能不跟張相說明情況？”

    “不是親師兄弟?！?/br>
    張相公咳嗽了一聲，正色道：“我?guī)熍c沈侯的恩師，才是親師兄弟?！?/br>
    “我們，只能算是同輩?！?/br>
    其他四個(gè)宰相對視了一眼，心里都有些鄙夷。

    誰不知道，你們兩個(gè)人好的都快穿一條褲子了！

    見他不愿意說什么，宋垣嘆了口氣，苦笑道：“好了，都回去辦差罷，以陛下之英明，相信不會出什么問題的?！?/br>
    他是中書首揆，他開口說了話，幾個(gè)宰相都跟在他身后，回到了中書。

    張簡走在最后面，等出了宮門之后，他才回頭看了一眼身后的宮城。

    一股傷感，涌上心頭。

    ……

    數(shù)日之后，沈侯府書房之中。

    凌大將軍畢恭畢敬，欠身行禮：“沈公?！?/br>
    沈老爺開口道：“坐著說話?！?/br>
    等凌肅落座之后，沈老爺才啞然一笑：“前幾天在宮里，還跟陛下提起過凌大將軍，沒想到今天就在家里見到大將軍了，大將軍這段時(shí)間一直在燕京城里？”

    “是?！?/br>
    凌肅低頭道：“密云駐軍已經(jīng)安排妥帖了，末將就在犬子家里住了幾天，之所以沒有來見沈公，是擔(dān)心急著過來，給沈公您惹麻煩?！?/br>
    “是了是了。”

    沈老爺想了起來，開口笑道：“差點(diǎn)忘了，我那個(gè)大侄子，也一并從建康搬到燕京來了?！?/br>
    凌肅低頭道：“他現(xiàn)在在禁軍之中當(dāng)差，自然要跟著搬到燕京來?！?/br>
    “我這一兩年，忙的頭昏腦脹?！?/br>
    沈老爺搖頭嘆了口氣：“我只記得國公府，似乎留在了建康沒有動(dòng)，其他事情一點(diǎn)也沒有想起來。”

    “凌展也是的?！?/br>
    沈毅皺眉道：“他既然跟到了燕京來，這都一兩年時(shí)間了，怎么也不說到我這里來看一看，好歹當(dāng)年也跟了我一段不短的時(shí)間，一口一個(gè)叔叔叫著的?！?/br>
    凌肅低頭道：“犬子也跟來了，這會兒正在外面與二公子說話?！?/br>
    “他之所以沒有來見沈公，一來是沈公您事情太忙，怕打擾到您，二來也是他有點(diǎn)愚鈍，弄不清楚應(yīng)不應(yīng)該來見您。”

    “還是想太多了?！?/br>
    沈老爺給凌肅倒了杯茶水，微笑道：“即便真如外界傳聞那般，你我二人已經(jīng)不和了，但是咱們這一輩是咱們這一輩的事情，跟他下一輩人是沒有關(guān)系的。”

    “是?！?/br>
    凌肅臉上擠出來一個(gè)笑容：“末將回去，會好好教訓(xùn)他的?！?/br>
    沈老爺給他倒了杯茶水，親自端了過去，問道：“前幾天面圣，陛下交待過什么么？”

    凌肅低頭道：“陛下吩咐，末將所部，依舊由沈公您部署節(jié)制?！?/br>
    沈老爺想了想，然后點(diǎn)頭道：“暫時(shí)也沒有什么要部署的，你們繼續(xù)駐扎在密云就是了，主要是為了維持燕京穩(wěn)定?！?/br>
    “以后具體問題，再具體請示。”

    “還有一件要緊的事?！?/br>
    沈毅正色道：“從今天開始，除了陛下的圣旨和我的手令之外，任何調(diào)兵的命令都不要聽，明白嗎？”

    凌肅立刻低頭。

    “末將明白！”

    ……

    就在沈毅與凌肅說話的時(shí)候，甘露殿里，四皇子李鑒，恭恭敬敬的跪倒在皇帝面前，叩首行禮：“兒臣李鑒，叩見父皇?！?/br>
    皇帝這會兒，似乎精神了許多，他看了看從南邊歸來的兒子，微微嘆了口氣：“好像黑了些?！?/br>
    李鑒低頭道：“南邊的太陽毒。”

    “真生病了？”

    四皇子猶豫了一下，回答道：“回父皇，的確染上風(fēng)寒，吐了幾天，但是并沒有染上痢疾。”

    皇帝淡淡的說道：“這是欺君啊?！?/br>
    “父皇……”

    李鑒跪地道：“兒臣本事不夠，只憑借兒臣帶去的人，在南邊已經(jīng)清查不下去了?！?/br>
    “之所以裝病，是想要活著回來見父皇，父皇給兒臣一個(gè)衛(wèi)的兵力！”

    四殿下咬牙道。

    “兒臣愿意替父皇您，替朝廷，再去闖一闖龍?zhí)痘ue！”

    第一千四百九十九章 寄予厚望

    天子靜靜的看著自己的兒子。

    他在觀察李鑒的表情。

    看了一會兒之后，并沒有瞧出什么門道，皇帝陛下停頓了一會兒，說道：“既然真的病了，就在燕京歇幾天，不急著再南下了。”

    “南邊清丈土地的事情，如今朝廷里，也就只有沈毅一個(gè)人，有能力辦的妥?！?/br>
    “你……”

    洪德帝淡淡的說道：“還太嫩了?！?/br>
    李鑒低頭道：“父皇，當(dāng)年沈叔叔去東南辦差的時(shí)候，也是兒臣這個(gè)年歲，讓兒臣帶點(diǎn)人手去，強(qiáng)行辦也能把事情給辦下去?！?/br>
    “要說做實(shí)事的本事，朕都遠(yuǎn)不如他，你口中的這個(gè)沈叔叔，可以說是我大陳開國以來事功第一人。”

    “你還想同他相比。”

    皇帝啞然一笑。

    “他當(dāng)年帶著二三十個(gè)人，跑到東南去，只用了一兩年時(shí)間，就拉起了一支五千人的衛(wèi)所，并且……”

    天子抬頭看向天花板，似乎想起了當(dāng)年的歲月，緩緩說道：“并且，沒有花費(fèi)國庫一兩銀子?！?/br>
    “而這個(gè)衛(wèi)所，也就是后來淮安軍的前身了?！?/br>
    天子回過神來，看向李鑒：“趙相給朕來信了，說了些南直隸的事情，你能在南直隸把事情辦好，是因?yàn)檫@位三十多年的老戶部在幫你?！?/br>
    “別的不說了，朕只問你一個(gè)問題?！?/br>
    皇帝陛下半閉著眼睛，開口問道：“如果你領(lǐng)兵南下去做這件事情，當(dāng)?shù)氐牡刂鞴鼟掇r(nóng)戶，跟你帶去的人起了沖突?！?/br>
    “死了人?！?/br>
    皇帝看著李鑒，問道：“你要如何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