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侯 第121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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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一百個人里有一百個念頭,各有各的想法,但是大家都是人,這些年皇帝待人寬厚不說,而且為人風(fēng)趣,朝臣們對于天子,自然是有感情的。 一些年輕一些的官員,在君父思想的影響下,甚至視之若父。 如今,天子重新臨朝,大家心中自然心潮澎湃。 皇帝坐在帝座上,緩緩抬手,中氣十足:“都起身罷。” 眾人紛紛起身,謝過天子隆恩。 皇帝看了一眼站在左首第一位的沈毅,兩個人交匯了一下眼神,皇帝才把目光看向幾位宰相,緩緩問道:“朕這大半年時間,身體微恙,再加上太子新立,需要歷練,因此就躲了幾個月懶,將政事托付給了太子以及幾位宰相?!?/br> 他看向宰相們,笑著問道:“諸位相公,我兒這段時間可有什么錯處?” 幾個宰相互相對望,最終還是宋垣硬著頭皮站了出來,對著天子欠身行禮:“回陛下,太子殿下處事公允,無有錯處?!?/br> 皇帝瞇了瞇眼睛,輕聲道:“諸位可要實話實說才是,現(xiàn)在將太子的錯處說出來,朕還能糾正教導(dǎo)一番,將來朕百年之后,想改也改不了了?!?/br> 太子殿下畢恭畢敬,跪在地上,從袖子里取出一份奏書,兩只手捧過頭頂,低頭道:“父皇,兒臣從未接觸過政事,這段時間幸賴幾位宰相扶持,以及太保指點,總算是沒有犯太大的錯處,不過兒臣反躬自省,還是有一些不當(dāng)之處,這是兒臣的請罪條陳,請父皇過目。” 皇帝看了一眼太子手上的文書,又看了看沈毅,君臣二人都是微微皺眉。 因為,一直到昨天下午,皇帝才宣布今天要重新臨朝。 這么短的時間,太子不僅能夠決定向皇帝請罪,還能寫好這份請罪文書,這一定不是太子一個人能夠做成的。 太子殿下身后有一些“輔助”,已經(jīng)是不爭的事實。 現(xiàn)在疑點在于,是太子指揮這些“輔助”辦差,還是這些輔助在教太子辦事。 三十多年御極,什么大風(fēng)大浪,洪德帝都已經(jīng)見過了,這種小事,自然不會讓他心里產(chǎn)生什么波瀾,很快,他便看了蕭懷一眼,淡淡的說道:“呈上來?!?/br> “是?!?/br> 蕭太監(jiān)很快走下御階,將這份請罪文書取了上來,天子看也未看,就丟在了一邊,緩緩說道:“你是太子,反躬自省自然是要的,但是身為國之根本,不可輕易言罪,明白嗎?” 太子殿下腦門上滲出汗水,深深低頭:“兒臣……兒臣受教。” 皇帝“嗯”了一聲,臉上露出笑容:“朕許久沒有臨朝了,今天有什么要緊事,開始議事罷。” 德慶殿里鴉雀無聲,沒有人說話。 這里都是五品以上的京官,都或多或少聽說了一些皇帝陛下身體狀況的傳言,大家也都能想的明白,天子為什么要在這個時候突然臨朝,無非是為了消弭外面的流言蜚語。 作為洪德朝的臣子,他們自然不會在這個時候,在出言去煩擾君父。 宰相張簡猶豫了片刻,還是站了出來,沉聲道:“陛下,如今朝廷無有什么大事?!?/br> 他跪在地上,叩首道:“臣懇請陛下,回宮安歇,將養(yǎng)龍體……” 張簡說完,文武百官再一次跪地叩首。 “臣等懇請陛下,回宮休養(yǎng)龍體……” 見到前面黑壓壓跪了一片,天子心中也有些感動,他沉默了好一會兒之后,才露出笑容:“都起身,都起身?!?/br> “朕的病,稍稍好一些了,要是不好,也不會坐在這里?!?/br> 等大家都笑了起來,天子才摸著胡須,開口說道:“既然諸卿無事,朕說一件朕家里的事情?!?/br> 說著,他看向沈毅,笑著說道:“朕那第四子吳王李鑒,雖然已經(jīng)就藩了,但是至今無有婚配,于禮不合,他傾慕沈侯府的大小姐,朕昨天與沈卿商量了一整天,決定還是將這樁婚事定下來?!?/br> 皇帝看向群臣,靜靜的說道:“朕要給吳王李鑒以及沈家的大女兒賜婚,由欽天監(jiān)選擇良辰吉日,在年關(guān)之前成婚?!?/br> 說著,他看向沈毅,笑著問道:“沈卿有什么意見?” 沈老爺默默出班,低頭道:“陛下,臣沒有什么意見,不過臣一家都在燕京,臣之長子也在北邊,現(xiàn)在大同那邊可能要起戰(zhàn)事,臣離不得北邊,要是成婚,臣以為還是在燕京大婚為好。” 皇帝想了想,爽朗點頭:“不錯,大同那邊戰(zhàn)事臨近,沈卿作為主事之人,的確不好南下?!?/br> “朕這個父親,也想看到孩子們成婚,那事情就這么定了?!?/br> 說著,皇帝看向蕭懷,笑著說道:“傳信到江都去,詔老四回京成婚?!?/br> 蕭太監(jiān)立刻低頭行禮。 “奴婢遵命?!?/br> 君臣二人這一唱一和,文武百官再一次寂靜無聲。 張簡忍不住抬頭看向沈毅,目光里驚疑不定。 而太子殿下雖然沒有說話,但是微微低著頭。 如果有人的視線足夠低,就能看到,太子殿下的臉色已經(jīng)非常不好看了。 面沉如水。 沈老爺默默回頭,看向文武百官。 帝座上的天子微微皺眉,淡淡的說道:“怎么?這樁婚事,眾卿家都不同意?” 洪德帝三十年帝威,厚重深沉,他這話一出,百官們不少都跪在地上,叩首行禮:“臣等不敢?!?/br> “臣等恭喜陛下……喜得良婦?!?/br> “恭喜沈侯,喜得佳婿!” 沈老爺回頭,與張簡對望了一眼,張相公現(xiàn)在有不知道多少話要說,多少問題要問,但是在這大朝會上,又實在是沒有辦法說的出口。 見群臣都已經(jīng)道喜,天子滿意的點了點頭,他用手撐著帝座的扶手,緩緩站了起來,然后淡淡的說道:“那今天就到這里,都散了罷。” 說罷,皇帝在蕭太監(jiān)的攙扶下離開了德慶殿。 皇帝前腳剛走,后腳德慶殿里就炸鍋了。 太子殿下走到沈毅面前,欠身行禮,臉上擠出了一個笑容:“恭喜叔父?!?/br> 沈毅默默搖頭,開口道:“殿下,這事只是尋?;榕洌f不要多想?!?/br> 太子殿下聞言,心中狐疑更甚,臉色也更加不好看了。 沈老爺嘆了口氣,知道自己這句良言,太子是一點沒有聽進去。 他只能拱手道:“多的臣就不說了,殿下自行考慮罷。” 太子殿下“嗯”了一聲,默默離開。 太子離開之后,宰相張簡一把捉住沈毅的衣袖,將他拉到了一邊。 “子恒,這怎么回事?” 沈老爺看了看張簡,微微嘆了口氣。 “師兄,考驗人性的時候到了?!?/br> 第一千五百一十四章 心潮澎湃 人性經(jīng)得住考驗嗎? 大概率是經(jīng)不住的。 這一點,沈毅心里也很清楚。 易地而處的話,沈老爺處在太子殿下的這個位置上,這個檔口,老父親突然將四弟給召了回來,他心里也會忍不住犯嘀咕。 畢竟李容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皇子的身份了。 如果是其他皇子,奪嫡失敗了大不了就去就藩,就算是新君不高興了,至多也就是親王變郡王,做一個富家翁總不是問題。 而太子…… 歷代被廢的太子,少有好下場,哪怕不死,恐怕也要永遠圈禁。 畢竟新皇帝,絕不會容忍一個曾經(jīng)有太子名分的兄弟到處亂竄,這樣江山社稷都會不穩(wěn)。 沈毅現(xiàn)在是太子這個位置上,他說不定也會咬牙搏一搏。 當(dāng)然了,如果沈老爺有機會做太子,并且以太子的身份監(jiān)國大半年時間,那么朝廷的格局跟現(xiàn)在的朝廷格局就絕不會一樣了。 即便不掌控朝廷,至少也會讓自己的儲位穩(wěn)固。 不過現(xiàn)在的真實情況是,朝廷就是這么個朝廷。 張相公皺著眉頭抬頭看向沈毅:“子恒,你把話說的明白一些?!?/br> 沈老爺搖頭道:“師兄,從這里明發(fā)圣旨到江都,然后吳王從江都再到京城來,這一來一去,至多也就二十天時間?!?/br> “二十天時間里,師兄就可以見到什么叫考驗人性了?!?/br> 張簡被這句話說的眼皮子直跳。 他左右看了看,低聲道:“子恒,你這話說的,為兄眼皮子直跳……” 沈毅嘆了口氣,開口道:“話說到這個份上,師兄應(yīng)該什么都清楚了,不過師兄還是要裝作不知道,這件事咱們這些臣子,誰都不能插手進去,不然沒有好處不說,還會惹得一身腥臊?!?/br> 張簡默默點頭:“我記下了?!?/br> 說著,他還是忍不住說道:“陛下的身體……” 沈毅再一次搖頭,輕聲道:“要是好,就不會這么急著出來臨朝了?!?/br> …… 沈侯府里。 沈毅夫妻二人,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大女兒,沈老爺神色復(fù)雜,開口道:“事情就是這樣,當(dāng)初是我兒自己定下來的事情,如今朝廷賜婚的圣旨很快要下發(fā),現(xiàn)在想要反悔,也來不及了?!?/br> 沈桑桑面色微紅,沒有說話。 一旁的陸若溪笑著說道:“她這個年紀,早該嫁人了,如今嫁了皇子,還是她心宜之人,后悔什么?” 沈毅微微搖頭,無奈道:“我就知道,他們兩個能成,夫人一定居中撮合了?!?/br> “怎么能說是我撮合?” 陸若溪輕哼道:“自家閨女的終身大事,夫君不上心,還不許我上心了?” 沈桑桑走到沈毅面前,拉著沈毅的衣袖,輕聲撒嬌道:“爹,女兒知道您舍不得女兒,女兒將來會?;貋砜茨摹!?/br> 沈毅看了她一眼:“你嫁去江都,離燕京千里之遙,怎么?;貋恚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