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放心，我心里有數(shù)，最近瘦是因為天氣熱，吃東西胃口不太好，等過了這幾天又會長回來的?！闭５慕】档纳眢w本來就是夏天要比冬天稍微瘦一點。

    “我發(fā)言。”魚魚舉起手，“媽你就放心的工作去，不用擔(dān)心我的學(xué)習(xí)，我這次畢業(yè)考保證給你考個第一名回來?！鄙蟼€學(xué)期期末考，她就考了第二名，香秀考到第九名。

    對她的學(xué)習(xí)，清音倒還真不怎么擔(dān)心，她是擔(dān)心她太忙了，到時候沒時間關(guān)注她的心理健康怎么辦，這個年紀的小孩無論男女都有點叛逆。

    “媽你那什么眼神，我不會給你惹麻煩，我保證，但別人要是主動招惹我的話，我也不會手軟。”

    顧安也說：“魚魚很省心，你別擔(dān)心，照顧好自己就成。”到時候他肯定會多關(guān)注魚魚一點。

    看大家都說會照管魚魚，清音松口氣，“魚魚要是有什么記得跟我說，我就是再忙，也會抽空幫你解決你的小煩惱。”

    原本她想要的是，大家都立個軍令狀，保證接下來三年怎樣怎樣的，誰知不用她游說，大家都這么自覺，倒顯得她太當(dāng)回事了。

    吃過飯，魚魚照常是午睡，然后看書復(fù)習(xí)，清音看了會兒書也困得不行，倒頭在沙發(fā)上睡著，顧mama輕手輕腳給她蓋了個小毯子。

    顧安則是騎車出門，來到亮子家。

    亮子家這兩年生活條件好了很多，買了獨院，除了跟剛子的建筑公司，他自己還在外面學(xué)人開了三家廢品回收站，別看好像不怎么體面光鮮，但量大，利潤可觀，每年都能掙不少錢，他三個大舅哥小舅子都來跟他干了，老婆對他那是笑臉相迎，俯首帖耳。

    開廢品回收站的主意還是顧安給出的，為了感謝顧安，他專門騰出一間屋子來給顧安放他的“東西”。

    “安子哥，姚大嫂撿到的東西全在這里面，你看怎么處理？”

    顧安看著碼成小山的各種寫有字跡的廢紙，“我來處理，你先忙你的去。”

    不一會兒，姜向晚等幾人也來到，開始就地翻閱起來。

    這幾個月里，姚大姐風(fēng)雨無阻的去育種中心撿垃圾，廢紙板和廢銅爛鐵賣給回收站，廢紙則是賣給亮子這邊的回收站，因為亮子的收購價比其他人稍微高那么一丟丟，她就寧愿走幾站路過來。

    而這幾個月里，每個星期顧安都會帶人過來把撿到的東西仔細檢查一遍，分門別類收好，經(jīng)過長時間的歸類、對比和分析，他已經(jīng)基本確定嫌疑人了。

    “顧隊你看，還是這個小李，他寫過的廢紙都差不多，但他的字跡很有特色，這沓報紙肯定是他扔掉的?！睆U紙上發(fā)現(xiàn)不了什么，但報紙上都有他寫寫畫畫的痕跡。

    且，都是每周三的《石蘭商報》，寫寫畫畫的地方都在同一個相親板塊上。

    這幾年國家鼓勵文學(xué)藝術(shù)創(chuàng)作和各種出版發(fā)行，導(dǎo)致市面上的報紙讀物如雨后春筍，《石蘭商報》屬于其中辦得很一般的，一般就尾在大報官媒屁股后頭鸚鵡學(xué)舌，要么就是各種明星花邊新聞，要么就是武俠小說連載，或者招商、招工信息刊登，外加一個報紙相親。

    每周三，這份報紙都會幫忙發(fā)布一些相親信息，有男找女，也有女找男，含蓄的會在開頭注明是“代友尋”，屬于早期的無中生友系列，而上面刊登的身高、體重、年齡（出生日期）、收入住房情況、家庭成員情況等，就是他們傳遞信息的方式。

    那個小李每次用筆畫過的地方，大家一開始不理解，慢慢的總結(jié)了幾十份之后就知道規(guī)律，現(xiàn)在已經(jīng)能夠完全破譯他們的“密碼”了。

    這不，姜向晚拿著最新一期報紙，看了一眼，立馬驚喜地說：“顧組長，你看，這是上線約見小李的信息！”

    顧安看了看，還真是，上面說了，時間是周五晚上八點，地點是秋天咖啡館進門靠窗左手第一桌。

    “那咱們就守株待兔唄。”

    這么長時間以來，他們都只能尾在他們屁股后面，翻垃圾翻了這么久，可終于能走到他們前面了，顧安也很高興。

    不過，警惕慣了，他還是不敢放松，“這樣，這次還是老規(guī)矩，我和向晚同志在咖啡廳假裝約會，其他人分別守在前后門，李老師那邊也會派出專業(yè)外勤人員支援?！?/br>
    要讓對方放松警惕，女同志去咖啡廳蹲守是最理想的，但他們這個組里只有姜向晚一個女同志，顧安不會同意讓姜向晚一個人面對他們，所以只要有類似任務(wù)，他都會和幾名男同志一起，分別與姜向晚假扮情侶，這是工作默契。

    大家商議好，這才各回各家做準備。到了第二天晚上，顧安特意換上一件剛買的港城流行過來的皮夾克，里頭的花襯衫扎進褲進牛仔褲里，顯得整個人高高瘦瘦的特別挺拔，再在頭發(fā)上打點摩絲，梳成兩片瓦，戴上一副□□鏡，那就是典型的時髦青年打扮。

    他雖然也四十了，但常年鍛煉，身材保持很好，加上底子也不差，隨便捯飭捯飭就很帥氣。

    魚魚剛回到家門口，遇見他差點沒認出來，“哇哦，老爸你要去哪兒？跟我媽約會嗎？”

    顧安有點不自在，這件事他是提前找清音同志報備過的，但孩子不知道啊，“行了趕緊寫作業(yè)，晚上別出門?！?/br>
    “知道知道，對了提醒你一件事，人民廣場有賣玫瑰花的，約會時記得送一束給清音同志，再帶她去看場電影，最好是愛情片喲?！?/br>
    別說，顧安還真有點心動，他跟清音已經(jīng)好多年沒看過電影了。

    “對了，買花的時候別買什么百合康乃馨，也別買白的黃的粉的，清音同志最喜歡的是……”

    “紅玫瑰?！鳖櫚步硬纾旖锹N起來，這小鬼頭，把他當(dāng)傻子呢，討好清音同志還需要她支招？他顧安追老婆的時候，她還不知道在哪里呢。

    *

    清音知道顧安今晚有重要任務(wù)，特意提前結(jié)束工作，八點半就回到家里，剛洗完澡出來，顧安就一手插兜，一手背在身后，吹著口哨，甩著腿，優(yōu)哉游哉的回來了。

    “這么快？”

    “嗯?！?/br>
    看神情應(yīng)該是非常順利，清音也為他高興，“喲，今天這身行頭，還挺適合約會，沒迷暈小姑娘吧？”

    “不知道能不能迷暈?zāi)悖矣H愛的清音同志？”他單膝下跪，遞上一束鮮艷的玫瑰花。

    如果是二十幾歲的顧安，說出這樣的話，做出這樣的動作完全就是吊兒郎當(dāng)，但現(xiàn)在是年過四十的顧安，清音居然覺得，有種玉樹臨風(fēng)老流氓的感覺。

    清音也確實很驚喜，他們都老夫老妻了，平時走過花店啥的，誰也沒想起說買束花，甚至她都沒跟任何人說過自己喜歡紅玫瑰。

    這束花她很喜歡，分成兩半，一半插在客廳的花瓶里，一半則是插在主臥的書桌上，這樣只要是在家里都能聞見花香味。

    *

    很快，六年級期末考考完，意味著顧小魚的整個小學(xué)時光也結(jié)束了，小少年們相約著去人民公園和動物園玩了幾次，還拍了不少照片，全班所有同學(xué)都參與了。只不過魚魚幾個玩得好的，拍得比較多，洗出來后都快裝滿半本相冊了，顧mama咋舌，“這得花不少錢吧？”

    “我用自已攢的錢拍的。”魚魚前幾天把存錢罐都掏空了，她每年的壓歲錢存在存折上，這些是平時攢下來的零用，譬如奶奶讓她去打半斤醬油，會多給她一毛兩毛的跑腿費，爸爸讓她買包煙，也會賞她一點，積少成多就攢下滿滿一罐的零錢。

    而香秀的拍照錢，則是她幫藥房抓藥和做盤點的時候，藥房開的“工資”，每個星期的周天幫忙兩個小時，給她一塊錢，她自己攢著舍不得花，就為了畢業(yè)的時候拍幾張照片。

    清音還想再給她介紹點“兼職”，但她搖頭，“謝謝師父，我不用工錢，我爸爸找到工作了，現(xiàn)在他也不管我學(xué)中醫(yī)的事了。”

    “哦？在哪里上班？”

    “好像是在一個日化廠，做技術(shù)研發(fā)，他說做得好能掙不少錢?！?/br>
    清音問清楚不是日本人的公司，甚至是一個未來很有名的國產(chǎn)老品牌，心里松口氣，羅程文能安心上班比什么都強，至少香秀以后能正常上中學(xué)了，“他真的不阻止你學(xué)中醫(yī)？”

    “嗯，他說反正只要能賺錢，干啥都行?！?/br>
    清音好笑，看來遭受兩年社會的毒打，他就“懂事”了。

    “師父，這個暑假我能跟著您學(xué)習(xí)嗎？”香秀仰著小腦袋問，她也快有清音高了，本來羅家人就是高個子基因，以后說不定要比清音和顧白鸞都高。

    “可以，但我現(xiàn)在工作比較忙，門診只看上午，下午還要去南市區(qū)，你就上午過來吧，下午看看你自己的書，或者出去玩都行?！?/br>
    這不，才說下午要出去，那邊司機小張哥就來了，“清科長能出發(fā)了不？”

    自從接下南院區(qū)籌備的工作后，因為要經(jīng)常往那邊跑，廠里就破格給清音配了輛小車，把小張哥也配給她，她出門辦事方便很多。

    清音跟香秀又交代幾句，趕緊上車，直奔南市區(qū)?，F(xiàn)在還不會堵車，大馬路還比較寬敞，來往行人都是騎自行車的多，極個別能看見一輛摩托車，那都是極其拉風(fēng)的存在。

    “張哥，據(jù)說你家小菊都會騎摩托車了？”

    小張哥正好在等紅綠燈，抹了把額頭的汗，“可別提了，這丫頭，在外面組什么樂隊，我們阻止不了，反正她沒影響學(xué)習(xí)，就睜只眼閉只眼，結(jié)果現(xiàn)在又學(xué)人家要騎摩托車，這么大孩子了壓根攔不住，前幾天借了別人的摩托車騎回來，在杏花胡同可是引起不小的轟動?！?/br>
    打扮朋克的大長腿美少女，騎著一輛紅色摩托車回來，那真是要多拉風(fēng)就多拉風(fēng)。不過，這只是清音腦海里的畫面，真實畫面是，杏花胡同那些老大娘們都在議論，說小菊這孩子不學(xué)好，怕是在外頭跟那些小青年不清不楚云云。

    “你嫂子也是個怪人，以前人家議論幾句，她不當(dāng)回事，現(xiàn)在說小菊在外頭胡來，她立馬不干了，跟那些老大娘吵了好幾架。”

    清音好笑，這就是一位母親對孩子的維護，她自己怎么說都行，但外人就不行。

    “現(xiàn)在我倆商量一下，她要實在喜歡摩托車，就給她買一輛吧，但前提是她的成績不能受影響。”玉應(yīng)春這幾年在美容院當(dāng)經(jīng)理，不僅拿到比市面上高出幾個倍的工資，每年還有高額獎金，家里確實是不缺錢花。

    清音點頭贊成，在她看來，摩托車也就是一個交通工具而已，又不是什么黃賭毒的東西，“記得給她買頭盔，質(zhì)量好點那種。”

    “成，昨天安子也是這么說，還說他認識賣摩托的，可以便宜點?！边@時候的摩托車十分稀罕，幾乎全是進口，想買一輛不容易，不僅價格昂貴，還講究關(guān)系，認不認識人，能不能拿到貨。

    說著話，車子很快來到一塊巨大的空地前，南院區(qū)的選址介于傳統(tǒng)的老南市區(qū)與清音的批發(fā)市場之間，因為周邊還沒什么建筑物，站在門口一眼就能看見張燈結(jié)彩的批發(fā)市場。

    清音戴上安全帽，進入工地，其實圖紙早就請人按照她的意思設(shè)計好了，找的建筑公司也打破以前的靠關(guān)系指定，而是統(tǒng)一采用招投標(biāo)方式，看誰家的技術(shù)和方案能用最少的錢干最多的事。

    而且，為了防止貪污腐敗出現(xiàn)豆腐渣工程，畢竟這是醫(yī)院，別的建筑出現(xiàn)豆腐渣工程倒塌啥的多少還有兩分逃生余地，醫(yī)院里都是躺著動不了的病人，比任何建筑都更需要質(zhì)量過硬，所以她把醫(yī)院幾大建筑主體分隔開來，由不同的建筑公司來施工。

    萬一真有哪一天出問題了，她也能找到具體的人追責(zé)。

    譬如門診樓和停車場由剛子他們公司中標(biāo)承建，住院大樓則由省一建，食堂則是市建筑公司，后勤輔助科室樓則由另外的公司，各方各干各的，既能提高效率，也能減少一些麻煩。

    清音戴著安全帽進去，遇到沈洪雷正在跟人說著什么，小老頭頭頂已經(jīng)沒幾根頭發(fā)了，但大肚子卻消失了，比以前清瘦不少，也健康多了。

    “哎呀小清你來了，你來看看他們這進度咋樣，沒讓你失望吧？”

    清音看著地基已經(jīng)打好，已經(jīng)初具規(guī)模的的地下室，這是住院樓底下的部分，規(guī)劃上是太平間，施工隊知道是太平間，恨不得趕緊完工離開這陰氣重的地方。

    清音和沈洪雷倒是無所謂，這才開始蓋呢，啥就叫陰氣重了？沈洪雷為了證明自己不在乎這些，甚至還每天哪里也不去，就在住院樓底下等著。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運氣，在這里等著的日子里，先是“等”到挖出來幾塊墓碑，后來又挖出幾堆尸骨，再后來居然挖出一個亂葬崗。

    他膽子大不怕這些，但施工隊怕啊，當(dāng)?shù)乩先苏f了，這里曾經(jīng)是舊社會的亂葬崗，地底下埋著不少死于非命的冤魂，需要做幾場法師超度一下才行。

    清音和沈洪雷雖然不贊成，但也沒反對，畢竟親自施工挖土淘土的工人害怕也是人之常情，他倆商量一下，決定先把工期暫停幾天，等施工隊把法事做完再繼續(xù)。

    回到車里，清音一看時間還早，想著正好去區(qū)醫(yī)院看看陶英才最近怎么樣，自從馮春華去世后，他一直狀態(tài)不太好，休息了一段時間。

    “張哥你把我放區(qū)醫(yī)院門口就行，你先回去休息吧，待會兒我自己走回去。”

    小張哥一看也不遠，就先把車開走。

    清音熟門熟路來到外科，也是不巧，護士長告訴她，“老陶剛上手術(shù)，是一臺大手術(shù)，估摸著順利的話下午六點才能結(jié)束，你要是有急事的話我就去叫他？”

    做手術(shù)可不是鬧著玩的，清音不敢打擾，“不是要緊事，我過幾天再來也行?！?/br>
    沿著走過無數(shù)次的樓梯往下走，清音心里就在想南院區(qū)的事，經(jīng)過劉廠長沈洪雷等人的極力游說，和張?zhí)┣谝约瓣悜c芳陳老的幫助，最終省里開會討論通過，書鋼醫(yī)院完全是按照省級醫(yī)院的標(biāo)準來建設(shè)的，而清音上輩子所謂的“事業(yè)腦”是在體制外，現(xiàn)在來主持體制內(nèi)的工作，以前的經(jīng)驗還真不一定夠用。

    這才開工沒多久，每天都有新問題冒出來。

    再加上等主體完工，她還得再想法子要幾臺設(shè)備，光現(xiàn)在衛(wèi)生室那幾臺可不夠省級醫(yī)院的標(biāo)準，可找誰要，這又是個問題。

    除了設(shè)備，還得要人，而老陶就是她第一個必須要到的外科帶頭人。

    清音正想著，被人從身后拍了一下，“清音，你咋不理人呢，我叫了你好幾聲。”

    “祖靜，你現(xiàn)在就下班了嗎？”祖靜手里拎著一個跟林眉很相似的包包，穿著便裝，手腕上戴著重重的大金鐲子，無名指上還有一個亮閃閃的鉆戒，更別說還涂著指甲油。

    這樣的“醫(yī)生”，要是被林莉和張姐看見，可是要被批評的，這完全不符合職業(yè)著裝要求。

    “噓……我看科室里也沒病人，正好家里有點事，就先走了?！?/br>
    這是翹班，清音不好說什么，倆人一路走了一段，主要是聽她埋怨家里人多家庭關(guān)系復(fù)雜，反正這些話早在她結(jié)婚前清音和祖紅就勸過她，現(xiàn)在她來說，清音就當(dāng)耳旁風(fēng)。

    她愛說就說，反正她不愛聽。

    “對了，聽說你們書鋼要建一個大醫(yī)院，是不是照顧照顧我啊老同學(xué)？”

    清音一愣，“你可真會開玩笑，你老公舍得你去臨床一線辛苦嗎？我不信。”

    而且，她還真看不上祖靜的醫(yī)術(shù)。省級醫(yī)院里頭的醫(yī)生，最起碼也得是劉麗云兩口子那樣的，雖有不足但有鉆研精神，不會整天翹班。

    祖靜臉一紅，不無得意的說：“這倒是，我也就跟你開個玩笑，超英不讓我太辛苦，工作上過得去就行，他還說了要不想干就辭職，回家當(dāng)老板娘去，但我又不會賣東西，還是在醫(yī)院混著算了?！?/br>
    她翹起蘭花指，“你看他這人，就是愛自作主張，聽姚麗娜說外國人結(jié)婚要戴鉆戒，我們婚都結(jié)了，他硬是買了一個，又大又沉的，有時候?qū)懽忠膊环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