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瑪奇爾德定期給他生活費,可他害怕閉塞的空間和禁足的生活,不想呆在獨居的小屋里,于是偷偷找了一份送報賣報的差事。 工作時間是早晨,無需社交。 他干了兩年,每天在科茨蒙的大街小巷跑來跑去,累是累了點,但他喜歡奔跑的自由感。 后來瑪奇爾德要他進學(xué)校,這才停止了街頭流浪兒般的生活。 只是現(xiàn)在,他又需要錢了。 “那就還是老樣子?二十份,六十賽斯。喏,這個給你?!眻笊绲娜送衽_上甩了一個麻布袋子,里面裝著一卷油墨刺鼻的報紙,“地址在里面,第九街區(qū),路還記得吧?!?/br> “記得?!本右翉亩道锾统鰩讖埣垘藕鸵话延矌?,零零散散湊出六十賽斯放在柜臺上,拿過袋子,挎在一邊的肩上,往大門走去。 初春的街道寥寥數(shù)人,面包店大門打開,走出一個女仆,抱著一捆剛出爐的面包離去,飄了一路麥香。 居伊咽了咽口水快速離開。 他今天六點出門,走了半小時的路來到三條街之外的報社,又要走半個多小時到第九街區(qū),把訂報清單上的地址都走一遍。 然后要趕在八點之前到達中央大道,搶占一個最繁華的位置。 送最后一戶的時候,剛巧那對中年夫妻打開院門出來,先生已經(jīng)穿戴整齊準(zhǔn)備出門了。 “你是新來的嗎?”夫人接過居伊手中的報紙,隨口問。 居伊點點頭,“是的,夫人?!彼o這戶送過一段時間的報紙,但他懶得解釋,別人不記得他才好。 “歌劇院今晚的劇目臨時換角,瑪奇爾德身體不適要休息一段時間。”夫人拿起報紙就瞇著眼睛念起來,“她和加布利耶爾先生結(jié)婚有半年了吧?不會是懷孕了吧?” “誰知道?!毕壬柭柤纭?/br> “突然就結(jié)婚了,一點征兆都沒有,你老板做事真是雷厲風(fēng)行。”夫人把報紙遞給他。 “晚上見。”先生接過報紙給她一個擁抱,從居伊身旁路過往外走。 夫人進屋前看到居伊愣愣地站著,這才想起什么似的拿出四個硬幣給他,“差點給忘了。再見,年輕人?!?/br> 居伊接過四賽斯,點了點頭便離開了。 他還記得一年多前,有一次瑪奇爾德來找他的時候,忽然面帶羞赧地說有人在追求她,說那人每場演出都來看,看完了還要來后臺送花,還邀請她以女伴的身份出席宴會。 又過了半年,瑪奇爾德答應(yīng)了那人的求婚。 兒子參加母親的婚禮應(yīng)該是一種很奇妙的感受,居伊幻想過很多次。雖然他沒資格參加,但他為她高興。 他甚至以為瑪奇爾德從此可以在丹格森這棵大樹的庇護下,擺脫過去的桎梏,獲得真正的幸福。 可是,“過去”這個死神又提著鐮刀來找他們了。 居伊胸口起伏了一下,壓了壓帽檐繼續(xù)趕路。 八點前,他來到中央大道的噴泉附近。 趕早工的人行色匆匆,他們有的光鮮亮麗,有的人衣服反復(fù)清洗已褪色,有的扛著維持生計的家伙,都走在同一條街道上。 袋子里還剩下十份報紙,應(yīng)該很快就能完成,然后趕在九點之前回學(xué)校上第一節(jié)課。 這個點日頭出來了,寒氣退場,煙火氣回歸。八點整,廣場上的噴泉開始運轉(zhuǎn),像鬧鐘般溫柔喚醒整座城。 居伊拿出一份報紙,翻開掃一眼標(biāo)題,頭版是《達隆銀行在科茨蒙開設(shè)分行》,他在腦子里記下。再往后面翻,記住每一個大標(biāo)題。 看到《瘋狗奧爾vs野猴子拉吉夫!三分鐘大敗北!》的時候,他視線落在奧爾這個名字上很久。 昨天那個無賴就叫奧爾,當(dāng)時他身上的種種跡象都是剛打過架的樣子,原來他這么有名。 打架打輸了就跑出來找人麻煩……真的很符合瘋狗形象。 現(xiàn)在生氣也沒用了,居伊也記住了這個標(biāo)題,舉著報紙吆喝起來。 “給我一份?!币晃幌壬鷣淼剿媲埃终葡蛳挛⑽n著,掌心里硬幣互相摩擦發(fā)出清脆聲響。 “四賽斯,先生。”居伊一手給他報紙,一手?jǐn)傞_手掌接過他的錢。 居伊低頭一看,三個硬幣,慌忙抬頭說:“先生,還差一賽斯?!?/br> 那人早已鉆進人群中,分不清誰是誰了。 送報和賣報一樣,一份能賺一賽斯。但訂閱報紙的人數(shù)有限,要多賺就只能賣報了。 賣報的壞處就是會遇到這種人。 如果居伊是個普通人,就像十幾米開外另一個賣報童那樣,就能扒開人群追上那人,一定要讓他把錢拿出來。 但他不是普通人,他不敢在這么多人面前引起注意,尤其是現(xiàn)在。 不過剛才那人好歹還給了三賽斯,把一份報紙的成本價給他了。他三年前剛開始賣報那會兒,還碰到過幾個從他手里抽走報紙就跑的人。 那時他剛來阿斯加爾多,本身說話就磕巴,再加上要適應(yīng)新語言,更是磕磕巴巴顫顫巍巍。 話又說不清,追又追不上,打工第一天就被人坑了。 備受打擊的少年居伊坐到一戶人家的臺階上,垂頭喪氣地低著頭。 這時路對面走來一個少年,說話語氣有些沖:“還剩多少我全買了。我在窗口看了你半小時,你被四個人搶了,一個都沒追回來。你再這樣下去,我心臟病都要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