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那秦將軍是怎么做到的!”王超連忙追問。 “他是將畫紙反貼在石板上,將畫的空白部分雕去,只留下著墨部分。他說,我們平日里用的石刻都是按照圖形線條向下雕刻的,但他卻是讓圖案凸起于石塊表面的。” 王超原是興奮地聽著的,可他突然皺起眉,嚴(yán)肅道:“你們坊中,怎可將大人送來的畫冊隨意外借?即使是秦將軍也不可例外。” 匠人連忙請罪:“大人容稟,我等并未私自將畫冊給了秦將軍。那是秦將軍自行雕刻出來的,倒與畫冊上的一般無二。我等想著秦將軍地位尊榮,身份特殊,因此才并未追問?!?/br> 王超這才松了一口氣。 只要不是他手底下的人壞了規(guī)矩便好。 秦將軍之于楚大人來說,分外不同,自有旁的法子能拿到畫冊。 這樣想著,王超倏忽又高興起來。 他已經(jīng)想到快速謄寫出書卷的方法了! 第八十六章 楚霽料到王超會想到雕版印刷的法子, 卻沒想到他來得這么早,還能想得這么周全。 王超沒注意到楚霽的神情,還捧著自己的棗木板激動地介紹著。 “大人您瞧, 有了這個木板,只需要將宣紙印在上面,就能出現(xiàn)完整清晰的白紙黑字。” 楚霽撫摸著木板上反刻的陽文, 不由得有些驚奇。 大雍的所有印信皆為陰刻,其上的文字與花紋都是凹下去的鐫刻方式。 而楚霽來到這里后,便將所有的私人印信換成了陽文,使文字花紋凸起于印章表面。 因此, 這也成了楚霽私印的防偽標(biāo)識之一。 “這法子,你是怎么想出來的?”楚霽的手指隨意地指向了一個凸起的陽文。 他倒是沒想要藏私這“陽文”的法子,否則也不會想著要引進(jìn)印刷術(shù)。 只是他有些驚異于王超的才智。 “回大人, 這是下官根據(jù)秦將軍的法子改造出來的?!蓖醭蠈?shí)回答。 “秦縱?” 楚霽的語氣雖然是十足的疑惑, 但提到這個名字時,他的臉上卻難以抑制地漾出一抹笑。 王超被這笑容晃了下眼,隨即低下頭,連忙將前日拓印坊匠人告訴他的話倒豆子一般地重復(fù)了一遍。 風(fēng)林掠海,楚霽的心中洶涌起波瀾。 從那個虎牙珮就能看出, 秦縱的雕工不俗。 可是什么叫“拓印坊拓出的楚大人難窺其風(fēng)流之萬一”? 更重要的是, 這個小混蛋,竟還敢私藏他的畫像?! 勉強(qiáng)壓下翹起的唇角, 楚霽正色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卓大人的論作共有多少部?”楚霽問道。 “十六部?!蓖醭摽诙?,完全不需要思考。 “加起來, 約是多少紙張?”楚霽又問。 這倒需要好好想一想了。 王超在心里大致估算了一番, 好半晌才答:“約莫是兩千三百張?!?/br> 楚霽將那棗木板拿起,笑問:“那就是約莫要有兩千三百張這樣的雕刻版了?” 王超剛要下意識地點(diǎn)頭, 但隨即僵在了原地。 新的問題又出現(xiàn)了。 這樣的陽文翻文字的雕刻版卻工藝頗為復(fù)雜。 而工官署里頭擅于雕刻的匠人不過百人。 一人一日雕刻一板,也需要至少二十三日。 更別談,雕刻版為一個整體,同抄書的道理是一樣的。 哪怕雕刻錯一個筆劃,都得整個板推翻重來。 他手中的這個板就是署中技藝嫻熟的匠人所雕,卻也出現(xiàn)了兩板廢板。 否則,他昨日就該來向楚霽復(fù)命的。 “是屬下莽撞,思慮不周?!蓖醭呃⒌氐拖铝祟^,請罪道。 楚霽卻搖搖頭:“你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br> 雖然有秦縱的提示在其中,但也要王超自己腦子轉(zhuǎn)的靈活,這才能從拓印想到雕版一事。 “只是本官想著,這文章本就由字寫成,那拓印之時,為何不能以單字的字塊組成完整的字板呢?” 說著,楚霽拿起毛筆,隨手蘸上墨汁,以筆為刃,將整個棗木板上的陽文劃分成了一個個小方塊。 王超看著木板上的墨跡,只覺得驚為天人,如飲醍醐。 怎么會有這么精妙的法子! 只要將一個個文字單獨(dú)雕刻成字模,在字模大小相等的情況下,它們就能拼成布局整齊的雕版。 這樣,就再也不用擔(dān)心雕刻時因?yàn)橐粋€筆劃就可能導(dǎo)致的前功盡棄。 而且,這些字都是單獨(dú)的,等到需要拓印其他文章時,只要將字模重新排布便可。 無需再次雕刻。 當(dāng)真是,妙極! “大人之慧,屬下拍馬莫及!”王超由衷地感嘆道。 楚霽溫和地?fù)u搖頭:“本官亦是機(jī)緣巧合,曾在書中見過這活字印刷之法罷了?!?/br> 王超只認(rèn)為楚霽是在謙虛。 而且,“活字印刷”這個說法可真是貼切。 每一個字,其使用排布皆隨心所欲,當(dāng)為“活字”; 一印一刷之間,文字躍然紙上,當(dāng)為“印刷”。 他想了想又道:“屬下這就回去命人制造活字。只是,屬下等字跡拙劣,還請大人賜字?!?/br> 不說這一茬,楚霽還真是給忘了。 他連忙從一旁的小屜中拿出一沓紙來,交到王超手中:“卓詢之的字為當(dāng)世之最,還是用他的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