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逾聳了聳眉，放下教材，舉步向后門走去。

    “乖巧地過來，乖巧地坐下?！?/br>
    他與來人平視。

    那是一雙碧藍色的眼眸，但比亞當?shù)耐鼫\，映著窗外燦爛的天光，顯得那雙眼瞳剔透而明亮。

    就像一汪沉靜的湖泊。

    上一次讓林逾產(chǎn)生這種聯(lián)想的還是艾利亞斯。

    “乖巧地聽聽——”

    “您好?！?/br>
    隔著后門，林逾主動出聲問好：“您是督導(dǎo)嗎？來監(jiān)督我的美術(shù)課？”

    在他開口違背童謠規(guī)則之后，童謠戛然而止。

    門外的男人露出些許怔忡神色，半晌，他拉下了臉上的口罩。

    那是一張近乎完美的面龐。

    年輕俊美、燁然若神。

    包括隨著他的動作稍稍垂下的金色發(fā)絲，湛藍眼眸仿佛午后微泛波瀾的海面，注視林逾的眼神溫柔而沉靜，讓人不自覺便要生出頂禮膜拜的欲望。

    林逾脫口而出：“艾……”

    艾利亞斯？！

    雖然他對高鼻深目的白色人種確實容易臉盲，但這張臉不管怎么看都像是更加成熟后的艾利亞斯??！

    不可能所有金發(fā)碧眼的人都和艾利亞斯這么像吧？

    至少他絕不會管亞當叫艾利亞斯的。

    男人無聲地搖搖頭，林逾立刻止聲。

    他拉住門把手，試圖出去和男人當面對質(zhì)。然而愛倫果然把門落了鎖，除了隔著玻璃打量男人無奈而溫和的表情，林逾只剩下直接拆門這一選擇。

    但在他猶豫要不要拆門的須臾，男人張開嘴，靜靜地開始敘說。

    林逾不擅長唇語，急呼克洛維斯過來幫忙。

    克洛維斯反應(yīng)也很迅速，沒幾秒就跑了過來，同樣被男人的相貌嚇一跳后便聚精會神辨認他的唇語。

    半分鐘后，男人戴回口罩。

    他退后幾步，朝著兩人彎了彎腰，隨后轉(zhuǎn)身離開，消失在林逾的眼簾。

    “……我靠?！?/br>
    克洛維斯的雙腿一下子軟了，他半蹲著坐回地上，迎向其他人關(guān)切的眼神。

    林逾拉起他的胳膊：“他剛才說了什么？”

    克洛維斯的面上還有幾分恍惚，遲疑了好一陣才緩緩開口：“他說……對不起，他不是一個負責的軍官，也不是一個合格的愛人和父親。他已經(jīng)無法堅持自己的使命，除了死亡，不剩任何可以回報世間愛他之人的東西?！?/br>
    “——對不起索菲婭，對不起利斯特拉，對不起艾利亞斯……對不起素未謀面的小兒子。”

    克洛維斯的嘴唇不住顫抖著，輕聲道，“斷了腿的錫兵只剩一顆錫心，還望笑納。”

    艾利亞斯幾乎是一瞬間跳了起來，他沖向緊閉的后門，第一次沒有特意扶住林逾，而是率先嘗試攻破這扇薄薄的隔擋。

    沒有人見過他這么失態(tài)的樣子，包括林逾也一時怔在旁邊，眼睜睜看著艾利亞斯搖撼門板。

    “艾利亞斯……”

    艾利亞斯沒有回應(yīng)，他兀自低著頭，用膝蓋、用手肘，努力地試圖撬開門鎖。

    擊打一次比一次激烈，林逾無法坐視，抬手扶住門框，淡白色的光芒即刻涌現(xiàn)出來。

    “艾利亞斯！”陸枚卻猛地站起，“你真以為那是路易斯上將嗎？！”

    艾利亞斯的背影驟僵，他緊抿的嘴唇松開了些許。

    似乎是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艾利亞斯低頭不言，發(fā)絲遮擋住他的眉眼，避光的角落將他籠罩在陰影當中。

    那副高大的身軀難得一見地顫抖著。

    林逾握了握艾利亞斯的手腕，一旁克洛維斯也伸出手，小心勾動艾利亞斯的衣角：“哥……那都是假的?！?/br>
    那都是假的。

    他們已經(jīng)斷定這里的所有都只是“歷史”，路易斯死去多年，不可能還在萊希特家族徘徊。

    那都是假的。

    至多只有路易斯的愧疚是真。

    一句不知年份的“對不起艾利亞斯”，時至今日才傳到本人的耳邊。

    “路易斯·馮·維爾……”艾利亞斯的拳頭漸漸握緊，他的額頭抵在門上，似乎這樣就能和路易斯更加接近。

    半晌，艾利亞斯微微閉眼：“沒錯，那都是假的。”

    “他怎么可能放棄自己的使命。

    “他承載著全家人的心血，他不可能放棄?！?/br>
    艾利亞斯的心跳透過脈搏傳到林逾的指尖。

    急迫得就像剛剛經(jīng)過千鈞一發(fā)的鏖戰(zhàn)。

    像暴風雨突然而至，還沒找到屋檐躲雨的狼狽的孩子。

    “其實你不會責怪他放棄?！绷钟廨p聲說，“因為你愛他，艾利亞斯。愛他的人不會怪他，愛你的人也不會怪你?！?/br>
    “就算你感到無法承受，就算你想要逃避這些噩夢，我們愛你，所以不會怪你任何。

    “只要能讓你稍微好受一點，變得蒙昧也無所謂。”

    《堅定的錫兵》：丹麥作家安徒生創(chuàng)作的一個童話故事，收錄于《講給孩子聽的童話·新集·第一冊 》中。該作描述了一個內(nèi)心堅定的單腿小錫兵在生活中發(fā)生的故事。

    內(nèi)容簡介：

    失去一條腿的錫兵誤將同樣單腿站立的芭蕾舞者認成“同類”，并愛上舞者。經(jīng)歷種種磨難后依然不改初心，但自始至終不敢向舞者表明愛意的他最終被小孩扔進火爐，同時一陣風過，紙制的芭蕾舞者也被吹進火爐，很快燒成灰燼。次日，女仆從爐灰中發(fā)現(xiàn)了一顆錫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