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疑惑地看向嚴(yán)奶奶。

    嚴(yán)奶奶忙跟嚴(yán)爺爺使眼神，嚴(yán)爺爺頭發(fā)花白，表情很是嚴(yán)肅，他抖了抖手上的報紙，“這有什么不能說的，要是犯了錯誤該承認(rèn)就承認(rèn)，犯錯不可恥，可恥的是知錯不改?！?/br>
    嚴(yán)奶奶道：“你這老頭子說這些干什么，我看人小顧挺好的，這不定是那女人胡說八道的。”

    嚴(yán)奶奶是護犢心切，嚴(yán)韌好不容易有個對象，感情還這么好，那劉玉蘭真是會瞎攪和，還特地跑來說人在醫(yī)院里犯了錯誤，這不是誠心找事嗎？

    “你懂什么，這些是人品問題，總得問清楚才好?！?/br>
    嚴(yán)爺爺神色嚴(yán)肅，態(tài)度很是堅決。

    嚴(yán)韌笑道：“爺爺說的也有道理，不過這事是個誤會……”

    他眼里掠過一絲冷意，將顧銀星的事情原委一五一十地說出來。

    “銀星還說呢這回能去上大學(xué)是她難得的一次機會，要好好努力讀書，以后報效國家?！眹?yán)韌看著像是一板一眼的人，但事實上該圓滑的時候還是很圓滑的。

    他擔(dān)心二老會覺得顧銀星是靠僥幸得到這個機會，便給顧銀星那番話潤色了一番。

    “我就說小顧看著不像是那種馬虎的人，你看，果然是誤會人小姑娘了！”嚴(yán)奶奶白了嚴(yán)爺爺一眼，“那個女人的話要能信，太陽都能打西邊出來了，嚴(yán)韌，你回去跟小姑娘說，讓她好好學(xué)，要是不懂的就過來問我，你奶奶雖然畢業(yè)多年，但功課可沒落下，先前你吳奶奶的孫子功課還是我給補的。”

    “那可太好了，銀星還說怕功課趕不上同學(xué)呢，奶奶您這么聰明，要是稍微那么指點一下，”嚴(yán)韌道：“銀星的功課還哪里用得著發(fā)愁。”

    嚴(yán)爺爺不說話了，顯然也是默許了。

    嚴(yán)韌在二老院子里住了一晚，第二天才走，臨走的時候還帶了老太太塞得一堆補品、點心糖果。

    老爺子老太太以前的朋友跟門生不少，尤其是老太太，以前是大學(xué)教授，雖然早早退休了，可但凡學(xué)生回北京都少不了來看望老太太，每回來都帶各地特產(chǎn)。

    二老的身體又都有醫(yī)生專門照看，這些補品、點心什么的根本吃不完，以前是送給親戚朋友，現(xiàn)在當(dāng)然是送給孫子媳婦。

    嚴(yán)韌趕著上班前，跑到大雜院，手里七八袋子?xùn)|西實在太惹眼。

    何春蓮都不好意思了，道：“小嚴(yán)啊，這真不用送，你看你平時就沒少給我們家買東西，”尤其是帶她閨女出去吃喝玩樂，自打跟嚴(yán)韌談對象，她閨女那臉少說圓了一圈，“這些好東西你要不帶回去送給領(lǐng)導(dǎo)同事也好?！?/br>
    “嬸，這些都是我奶奶特地囑咐說送給你們家的。”

    嚴(yán)韌道：“您要是不收，我可不好交代?！?/br>
    說完，二話不說把東西撂下，然后丟了一句下班后過來就趕緊上班去了。

    隔壁孫大娘過來了，瞧著這一地的東西，那臉上是止不住露出羨慕神色，“大妹子，你們家這女婿找得好啊，實在是有心！瞧瞧這么些東西?！?/br>
    何春蓮雖然想說自己不在乎這些，但架不住心里實在是憋不住虛榮，“哎，可不是，這小嚴(yán)人就是太實誠，三天兩頭的送東西，我這都不好意思了，大娘，這里一包糖果您拿回去甜甜嘴吧?！?/br>
    “哎呀，這怎么好意思?！?/br>
    孫大娘有些臉紅。

    何春蓮看得出她的局促，硬是把東西塞到她手里，“您跟我們家還客氣什么啊，您打小看銀星他們長大，回頭要是擺酒，還得請你們夫妻來坐主桌呢?！?/br>
    聽得這么句話，孫大娘這才不好意思地收下，何春蓮順勢說起顧銀星那事是被人冤枉的事，孫大娘義憤填膺地把那林鳳仙罵的狗血淋頭，這才回去。

    “真是有錢燒的，那么一大包糖居然就這么送人了！”

    東廂房門口，黃喜榮陰陽怪氣的聲音傳來。

    何春蓮理都不帶搭理她，自己這包糖可不是白送的，那孫大娘是個碎嘴子，大喇叭，自己送這么一包糖出去，人回頭肯定少不得把顧銀星是被人冤枉的事說出去，一包糖就能解決掉大雜院里這些有的沒的的話，那可實在太劃算了。

    孫大娘顯然也聽見黃喜榮的話了，臉上掛不住，雖然沒敢出去跟黃喜榮吵，可當(dāng)面鑼不敲，背后鼓難道不捶？

    不到半天，孫大娘就將嚴(yán)韌上門送禮，顧銀星其實是被人冤枉的事，傳得滿大院都知道了。

    說這些的時候，孫大娘還不忘拉踩，“哎喲喂，你們瞧瞧人家女婿送什么東西，這都是外國的糖果，咱們都舍不得買呢，再瞧瞧那誰家女婿，這幾天都要結(jié)婚了，啥都沒往岳母家里送，這人比人，真是氣死人?！?/br>
    “孫大娘，這不是聽說她家女婿條件挺好的嗎？”

    趙寡婦邊吃糖邊沖著后院的方向努努嘴，那說的是誰家都不必說的太明白。

    孫大娘哼了一聲，“條件是好，可人有一百未必舍得花五十給他們家啊，不信你們等著瞧，他們家不是請咱們?nèi)コ韵簿茊?？咱們看看那天他們家上什么菜就知道了?！?/br>
    大院這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宋美豈能不知道。

    她本來買了一身紅裙子，正高高興興地對著鏡子臭美，聽到黃喜榮回來這么說，頓時就氣哭了。

    “這什么意思，就非說我找的男人不如顧銀星找的，是不是？”

    宋美坐在炕上抹眼淚，衣服都不想換了。

    黃喜榮道：“這也不能怪人家說，這東來最近是不厚道，以前常常往咱們家跑，這幾天都沒怎么見人，也沒見送什么東西來?！?/br>
    黃喜榮扒拉著裙子，眼睛瞥著閨女。

    宋美心氣高，果然聽到這話，就委屈上了，“他這什么態(tài)度，是嫌棄咱們家陪嫁少嗎？可他怎么不去北京其他地方打聽打聽，誰家不都是這樣的，咱們家算好的，還沒扣他彩禮呢！”

    “哎，小美，這些都是小事，”

    黃喜榮嘆了口氣，“這最重要的是大家都等著吃你的喜酒呢，這要是按著趙家說的那菜色來辦酒席，咱們家就真成了笑話了?！?/br>
    宋美嘴唇蠕動，“媽，你是想讓我跟東來說加幾道硬菜？”

    黃喜榮走過來，拍了拍宋美的肩膀，“閨女，媽也知道你不容易，可是你得想想，你這輩子就結(jié)這么一次婚，要是不辦好了，外面那群人怕是要笑話你一輩子的，你跟東來商量商量，他們家也不缺錢跟票啊，而且就這么一個兒子，現(xiàn)在不花，等什么時候花？”

    黃喜榮這番話是有自己的打算在的。

    她一心想跟何春蓮較勁，何春蓮閨女找了那么個條件好又大方的女婿，趙東來已經(jīng)先天條件不如人，要是婚禮還辦的遜色，那出去怎么見人。

    宋美呢，又是個耳根子軟但又沒主見的，本來因為沒嫁妝的事，對趙東來，趙家都有些抬不起頭來，但現(xiàn)在聽了她媽的話，越聽越覺得反倒是趙家對不起她。

    趕著結(jié)婚前一天，宋美就跑去找趙東來了。

    趙東來正上班，聽到她過來，愣了愣，跟同事交代了幾句這才出來，他跟宋美去巷子里，“小美，是不是有什么事啊，明天都要結(jié)婚了?！?/br>
    趙家比較傳統(tǒng)，講究婚前幾天未婚夫妻不能見面，也是因此，趙東來這幾日都沒去找宋美。

    宋美滿腹委屈，眼眶紅紅的，“東來，咱們明天辦婚禮，你們家就真打算那么擺幾道菜啊，還有那煙酒……”

    她邊說邊啜泣。

    趙東來心里咯噔一下，他已經(jīng)猜出宋美的來意，勉強笑道：“小美，我們家為了咱們結(jié)婚已經(jīng)花了不少錢啊，這電視機、縫紉機、手表都花了那么多錢，要是酒席再多花錢，我爸媽可就不樂意了?！?/br>
    “不樂意，你可是你爸媽的獨生子?！?/br>
    宋美難以置信，聲音不免有些尖銳。

    趙東來瞧見她那猙獰扭曲的表情，下意識地往后退了退，臉上神色有些怔忪，似乎沒料到宋美會是這等反應(yīng)。

    宋美瞧見他的神色，意識到自己表現(xiàn)的太明顯，連忙低下頭，理了理頭發(fā)，“我是說，這結(jié)婚是一輩子的事，要是辦的太差，不但我們要被人笑話，你們也會被人笑話?！?/br>
    宋美眼眶泛紅，一副可憐模樣地看著趙東來，“東來，你都不知道那些人都等著看咱們的笑話，尤其是那顧銀星她、她說……”

    “她說什么？！”

    聽到顧銀星這個名字，趙東來臉色頓時不太好看，對于顧銀星甩了他，跟嚴(yán)韌在一起的事，趙東來嘴上不說，心里一直耿耿于懷。

    宋美扁了扁嘴，“我還是不說的好，說了你肯定生氣?！?/br>
    趙東來道：“你說，我保證不生氣！”

    宋美看了他一眼，低下頭：“她說咱們的酒席肯定不如她跟嚴(yán)韌的，我嫁給你，那就等著吃苦受罪吧?！?/br>
    趙東來幾乎要氣炸了。

    對于一個男人來說，最大的侮辱莫過于前對象的嘲諷。

    宋美就是拿捏準(zhǔn)了趙東來好面子的這點兒，趙東來立刻改變主意，請了假回家去商量要怎么擺酒。

    宋美瞧見他怒氣沖沖離開的模樣，就知道這事十拿九穩(wěn)了。

    第二天一早，宋美早早的起來。

    宋家難得辦喜事，黃喜榮更是一大早就出門買早餐，回來的時候還一路招呼鄰居：“今兒個我閨女結(jié)婚，你們一定得來哦?！?/br>
    “一定一定。”當(dāng)著面，眾人自然是滿口答應(yīng)。

    黃喜榮還特地跑到顧家來，對何春梅他們道：“何春蓮，我閨女結(jié)婚，你們也來湊湊熱鬧吧，今兒個這酒席可是八八席，滿北京打著燈籠找都找不出比我們家這席面更好的！”

    “行了，回頭說吧，有空就去。”

    何春蓮隨口敷衍了一句說道。

    黃喜榮叉著腰，笑道：“可別有空啊，咱們電影不是都拍完了，你們家都來都來，不帶禮金也成?！?/br>
    她說完這話，又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走了。

    顧銀星看的目瞪口呆，“這還是黃喜榮嗎？居然說不帶禮金都成？”

    她依稀記得當(dāng)初宋建設(shè)結(jié)婚的時候，大雜院的人誰家去吃喜酒要是不帶禮金，那黃喜榮是當(dāng)面翻白眼的。

    “你懂什么，這禮金也到不了她手里，她這是慷他人之慨。”

    何春蓮對黃喜榮的了解顯然比顧銀星深，“你別搭理她，你們該上班上班，回頭我去一下就成?！?/br>
    其實，要不是街坊鄰居，何春蓮都不稀罕去。

    這八八席菜色再好，自己家又不是吃不起，去了還得聽黃喜榮一家子吹牛。

    顧金水他們果然都沒去，就只有何春蓮去了。

    顧金水下午去陳等興那邊拿了錢，那三樣?xùn)|西都是大開門，賣了一萬八，再加上顧金水手頭上的錢，兩套四合院拿下了還綽綽有余。

    那房主是個爽快人，讓房改局大姐帶著辦了手續(xù)，就干脆利落地把鑰匙給了顧金水，“房子現(xiàn)在歸你了，你想怎么搞就怎么搞吧，那套三進院你要是實在搞不定，就盡快把前面租出去，至少也能撈回點本錢?！?/br>
    很顯然，房主是壓根不覺得顧金水能搞定三進院那邊那群不講理的人。

    顧金水笑道：“多謝你提醒，不過這事我早就打算。”

    房主看了看他，見他信心十足，不免起了好奇心，“你打算怎么辦，把人趕出去恐怕沒那么容易，要是鬧得不好，人家來個一哭二鬧三上吊，你可吃不了兜著走?！?/br>
    “這個嘛，我就不打算說了?！?/br>
    顧金水沒興趣跟人露底，何況這都是自家事。

    那房主興趣盎然地看著顧金水，點點頭倒是沒再說什么。

    房改局的大姐倒是很為顧金水cao心，回去的路上還道：“小顧，我看你要不還是先別過去那邊，我找人過去通知他們一聲，看看他們能不能配合搬走，當(dāng)然，你這邊少不了給人一點兒好處，但咱們呢，穿鞋的可不能跟光腳的比橫，要是花點兒小錢能把人都送走，和和氣氣的，咱們也不必要把事鬧得太僵，你說，是吧？”

    顧金水道：“大姐，我明白您的好意，就先按著你的意思辦吧?！?/br>
    “那好，那你就等我消息，一有消息我就通知你?！贝蠼阋蚕矚g顧金水這爽利的脾氣，當(dāng)然，可能更重要的是顧金水給了一個大紅包。

    回到家，何春蓮還沒回來，顧金水先去買菜做飯，瞧著閨女在外面跟藍老先生的孫子玩的正好，他便去燒爐子。

    晚飯快做好的時候，何春蓮他們卻是都回來了。

    每個人臉上都紅撲撲的，進院子里的時候嘴里還說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