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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公主約定的地方距照水閣不遠(yuǎn)，是藏在山水建筑間的挹海堂，遙望能觀后湖無窮碧的蓮葉灘。

    “五姐?！比菽紫蛭骞餍辛藗€平禮。

    五公主正擺弄一套玉羊首提梁茶具，輕煙裊裊，籠得她清冷如枝頭寒梅的面孔多了幾分人氣。

    不必五公主開口，容淖直覺在她對面坐下，目露期待。

    五公主瞟她一眼，收回思緒，開門見山道，“你心中應(yīng)該比我清楚，當(dāng)年在背后誤導(dǎo)你帶餃子進(jìn)種痘所的是何人。但隨著她撒手人寰，塵世間的好好壞壞都抹了個干凈，入葬時已是皇后身份，地位不可撼動?！?/br>
    “我額娘全靠謹(jǐn)慎走到四妃的位置，不可能主動招碰這種硬茬，想從她的嘴里探聽當(dāng)年之事，難如登天。倒是太后，有一次說漏了嘴，提到一個人?！?/br>
    容淖迫不及待追問，“是誰？”

    “已故的太皇太后?！蔽骞鳘q豫擰眉，緩緩道，“太后說，她老人家雖已仙逝，但在宮中留了鎮(zhèn)物，所以當(dāng)年誰也沒本事翻了天?！?/br>
    容淖怔愣片刻，將信將疑道，“五姐莫不是趁太后念經(jīng)念糊……念高興時問的？”不然怎么聽起來神神叨叨的。

    太后性情好，從不插手后宮事務(wù)，近些年篤愛佛法，整日在寧壽宮小佛堂拜佛念經(jīng)，檀香黃紙，煙熏火燎的。

    容淖進(jìn)去過小佛堂幾次，每次出來都熏得小臉通紅，腦袋發(fā)暈。

    要知道，太皇太后崩逝于康熙二十六年，種痘所的事發(fā)生在康熙二十八年。

    試問一個故去近兩年之人，如何能與宮廷內(nèi)斗扯上干系。

    五公主眼神不太自然游移一瞬，登時又板起面孔，一本正經(jīng)道，“……太后信佛，在佛祖面前從不妄言。”

    “……”這意思還真是趁太后念佛念糊涂了套的話。

    “辛苦五姐了?！比菽兹绦o五公主倒了一盞茶，“多謝?！?/br>
    五公主斜她一眼，指尖劃過杯盞上的玉羊，“你可是真心想謝我？”

    容淖直覺今日的五公主有些反常，否則目下無塵的五公主如何說得出口這種話，但還是應(yīng)承道，“……自然，不知五姐有何吩咐？”

    有用的消息暫且沒打聽出來，她還得指望五公主辦事，不能現(xiàn)在把人得罪了。

    “下午舜安顏會入暢春園，到藏拙齋替大阿哥品鑒新搜羅到的元代王蒙《稚川移居圖》真?zhèn)?。我記得你丹青不錯，你去偷偷替我看一眼他的模樣長相，然后畫下給我?！蔽骞髅鏌o表情道，“你都能在規(guī)矩森嚴(yán)的紫禁城中偷看到策棱，暢春園規(guī)矩松散，你往藏拙齋方向走一圈想必算不上難事。”

    五公主的話太讓人窒息了，容淖深吸一口氣，強(qiáng)忍住矢口否認(rèn)偷窺策棱的鍋，干巴巴道，“舜安顏難道不是五姐親自到御花園相看后，定下來的額駙？五姐既見過了，何須多此一舉，讓我去偷描一副丹青?！?/br>
    “你還有臉說！”五公主本也覺得讓容淖替自己去偷看舜安顏不太妥當(dāng)，若被發(fā)現(xiàn)，免不了一通重罰。她面上不顯，心中卻是猶豫的。但一聽容淖提起御花園，立刻就理直氣壯了。

    “那日我本來是要高高興興去御花園擇婿的，你莫名其妙跑來對我渾說一通。我哪里還有心思去看佟佳氏子弟到底長得是圓是扁，最后只能裝得扭扭捏捏挑花眼的模樣，但憑皇阿瑪做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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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dāng)日下午，天光大盛，烈日炙熱。

    容淖心不甘情愿的按照五公主提供的消息，帶上嘠珞一起，裝作賞景游玩，登上去藏拙齋必經(jīng)之路的一處高望山亭，守株待兔，等舜安顏路過。

    “一個半時辰了，五公主的消息究竟有譜沒譜??？”嘠珞用力替容淖打了幾下扇，見她額角濡濕大片，心疼道，“奴才去傳壺涼茶來?！?/br>
    “你撐著陽傘去?！比菽啄璋桶涂吭诶戎?，無精打采應(yīng)道。

    沒有嘠珞在旁說話，周遭頓時安靜了，容淖一度昏昏欲睡。她擔(dān)心自己瞇著了會錯過舜安顏，索性半瞇著眼，趴在廊欄上，探出半個身子有一搭沒一搭去薅園圃里的花草，轉(zhuǎn)移困意。

    指尖無意摸到一個冰涼滑溜的物什……

    容淖心頭一緊，登時精神了，瞌睡全消，迅速縮手，睜眼看去。

    不是蛇。

    而是一把刀柄，以及一個持刀的男人。

    “那不能吃。”男人刻意壓低的嗓音在這炎夏日頭下依舊顯得清越，似驅(qū)散了幾分萬壽節(jié)那夜陰隼囂張的氣焰。

    是策棱。

    容淖驚詫他為何出現(xiàn)在此處，順著他的話頭，不明所以往自己剛才薅過的那株六月柿看了一眼。

    策棱見狀，默然剎那，摘下一枚拋給她，生硬道，“玩一下可以?！?/br>
    容淖不明白他為何認(rèn)為自己垂涎六月柿，又想吃又想玩的，手卻快腦子一步，像接球球的狗狗，慌里慌張把紅彤彤的六月柿兜在懷里。

    “……”

    策棱翻身躍進(jìn)山亭，滿目了然，問她，“就為舜安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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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章

    認(rèn)真論起來，容淖與策棱其實(shí)不過片面之緣，囫圇長相剛記全，根本算不上了解彼此。

    但策棱隱晦的眼神著實(shí)微妙，容淖輕易讀懂了他那句“為舜安顏”，另有深意。

    策棱約摸是誤以為她此來是為勾搭舜安顏的，照顧她的臉面，沒把話說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