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與仙人掃落花 第120節(jié)
哪怕只是裝的。 他絕不容許自己的東西生出哪怕一絲半點的忤逆與背叛。 狠厲之下,他竟生出了些許失望和遺憾——畢竟好不容易將傷養(yǎng)好了些。 然而衛(wèi)風卻并沒有出手,他有些呆愣地站在原地,看著江顧在重傷之下cao縱著陣法沖自己襲來,一連串的小夜明珠順著臉頰簌簌而落,噼里啪啦地砸在了地上。 攻擊他的法陣瞬間凝滯在了原地。 江顧有些煩躁地看著他,“你又在哭什么?” 衛(wèi)風狠狠抹了把眼睛,嘶啞的聲音有些委屈,卻又有些憤怒,“我剛剛……又不是真的要咬你,我不小心咬破的……我不知道……你這么皮rou嬌嫩?!?/br> 江顧聞言額頭青筋直跳,語氣冰冷道:“你說什么?” “又到三個時辰了?!毙l(wèi)風低垂下腦袋,悶聲道:“江顧……我尾巴疼?!薄?/br> 江顧深吸了一口氣,收了陣法,他不是很想再管這個不知好歹的小畜生,但衛(wèi)風拖著條血rou模糊的大尾巴在那里撲簌簌地掉夜明珠,讓他無比煩躁。 無論衛(wèi)風到底在欺瞞些什么,身上的傷總做不得假。 受傷會發(fā)脾氣也情有可原,畢竟從前只是蹭破點皮都要疼得上躥下跳叫苦連天。 “過來?!彼渎暤馈?/br> 衛(wèi)風甩著大鮫尾巴就游到了他身邊,江顧沉默著給他上藥處理傷口,兩個人心照不宣地揭過了方才的沖突,維持著有些微妙的平衡。 “手……只剩骨頭了?!毙l(wèi)風垂眼看著他只剩白骨的左掌。 江顧混不在意,粗暴地給他系好腰間的布條,猝不及防被他抓住了那只手掌,湊上去舔了舔,猩紅的舌頭卷走了上面的血rou。 江顧冷淡地看著他的動作,“你在干什么?” “嘗嘗、味道。”衛(wèi)風沖他挑釁地咧了咧嘴,“你的血rou……是我吃過的最香的,江顧,你肯定很好吃?!?/br> “……”江顧一言難盡地望著他。 衛(wèi)風舔了舔嘴唇,“你要看,我的人形嗎?” “不必?!苯櫪淇岬鼐芙^了他。 衛(wèi)風故意將尾巴放到了他的腳上,“江顧,我現(xiàn)在比你高了?!?/br> “一只手就能……把你抱起來?!?/br> “肩膀也寬?!?/br> “還很好看?!?/br> “腿特別、長。” “江顧,我能、舔舔你的脖子嗎?” “江顧,我臉被劃傷了,疼。” “江顧……” 江顧被他煩得夠嗆,直接用陣法讓自己消失在了原地。 衛(wèi)風在原地小小地甩動了一下鮫尾,面目猙獰地咧嘴笑了笑。 墨玉鐲是江顧的神器,他對其間的構造一清二楚,剛才和風無九一對戰(zhàn)他的元神受了重傷,方才給衛(wèi)風上藥時險些沒能撐住。 但他竟然還聽這混賬東西啰嗦了半天。 他試圖找出讓自己這樣做的理由,比如他想從中找出衛(wèi)風欺瞞自己的破綻,又或者想重新取得衛(wèi)風的信任,再不濟也應該是有利可圖,但他清楚地知道都不是。 他只是單純地想聽。 甚至剛才他都沒對衛(wèi)風起來殺心。 這很危險。 江顧神色凝重地抬起手來,摸到了脖子上方才被衛(wèi)風咬破的傷口,而后他催動靈力試圖將其愈合,然而那傷口不僅沒能愈合,反而帶著股詭異的香氣,之前被衛(wèi)風咬破的手腕處又開始隱隱作痛,兩股冰冷又陌生的靈力陡然混合在一起,順著他的經脈游走直沖丹田而去。 江顧臉色瞬間一變。 衛(wèi)風果然有所圖謀。 對方出現(xiàn)的時機如此巧合,還隱瞞了諸多事情,對他而言不管從哪方面來看都是極其危險的,可他竟然破天荒地沒能防備住還將人帶進了神器中—— 他果斷封住了道心和所有經脈,而后以法陣護住了元神,剛做完這些,濕漉漉的白霧便從四面八方彌漫而至。 江顧眸光一厲,迅疾出手,一把掐住了那模糊的人影的脖子,將人摜到了地上,cao控著墨玉鐲直接刺入了對方的元神之中。 預料中的慘叫聲卻沒有響起。 江顧用膝蓋抵住對方空洞的心口,目光冰冷狠戾,“說,到底是誰派你來的?!?/br> 衛(wèi)風吃痛,卻沒有發(fā)出絲毫聲音。 但江顧的力道絲毫未褪,他周身殺意肆虐,極力壓著被背叛算計的怒火,隔著朦朧的霧氣,看清了衛(wèi)風的臉。 青年五官輪廓分明,神明爽俊清朗秀整,尤其是那雙微微下垂的眼睛,漆黑明亮,沾染著水汽,漂亮得讓人心神震顫。 和從前那個帶著嬰兒肥的少年人很像,又變得有些陌生。 從前的衛(wèi)風若是被釘住元神,定要疼得哇哇大哭,現(xiàn)在的青年卻眉眼間含著笑意,聲音嘶啞地問他:“江顧,你現(xiàn)在是不是后悔把我買回來了?” 他心口上的血洇透了江顧膝蓋上的布料。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江顧沉聲問道。 衛(wèi)風有些艱難地喘了兩口氣,而后生生將自己的元神從墨玉鐲的桎梏中扯了出來,抬起手抓住了他大腿,笑道:“忘了?!?/br> 江顧臉色一黑。 “你受了重傷,現(xiàn)在又封閉了經脈和道心,根本不是我的對手?!毙l(wèi)風的手慢條斯理地往上游移,扶住了他的腰,“江顧,我真的可以殺了你。” “那你就試試?!苯欗庖粎?,骨掌直接刺穿了他那只不老實的手,深深釘入了墨玉鐲中,“小畜生?!?/br> 衛(wèi)風吃痛,眼眶兀得紅了,眼淚不受控制地從眼角滑落,他那張笑著的俊臉上出現(xiàn)了絲裂隙,眼中的懊惱一閃而過,色厲內荏道:“這只是身體反應,不算哭?!?/br> “……”江顧看傻子一樣看著他。 衛(wèi)風咬了咬牙,“你把墨玉鐲給我,我就留你一命,不然的話——” “如何?”江顧掐著他脖子的手上移,扣住了他的下巴,冷笑道:“我還以為你真有什么長進呢,結果還是蠢得要命?!?/br> 衛(wèi)風氣得瞪圓了眼睛,“江——” “你再敢喊一聲試試?!苯櫿Z氣一沉。 衛(wèi)風心虛地覷了他一眼,到底沒敢再喊出聲,但另一只手卻不怎么老實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陌生的燥熱陡然從丹田處升起,江顧抵在他心口的腿倏然一滑,跪到了他身體兩側,他眼底微微愕然,厲聲道:“你干了什么?” 衛(wèi)風抓著他那只手順勢上滑,扶在了他的腰間,強裝淡定道:“我的涎液可以催情?!?/br> 江顧以為自己聽錯了。 衛(wèi)風直勾勾地盯著他,那雙漂亮的眼睛里染滿了欲念,手卻沒入了他的衣襟里,腦袋撒嬌似的蹭進了他的頸窩里,沙啞成熟的聲音在彌漫的霧氣里忽遠忽近,親密無間地貼在了江顧的耳邊:“我其實還是有點長進的。” “師父?!?/br> 第118章 風月無心(十三) 衛(wèi)風的手掌很涼, 沾染著黏膩的血覆在了江顧的后腰,帶著力道在他的脊背上游走,狎昵又放肆。 卻并沒有迎來預想中的暴怒和反抗。 江顧就這樣神情冷淡地看著他,哪怕身上的燥熱灼人, 他眼底依舊清明一片, 他審視著衛(wèi)風,如同在打量一件死物。 衛(wèi)風心里一慌。 這表情他太過熟悉, 很久以前他在陽華宗識破了江顧就是“周懷明”被發(fā)現(xiàn), 跪在江顧門口時他便是這種眼神, 然后江顧便毫不猶豫地丟棄了他。 倘若再找個佐證, 便是江林背叛他時,江顧就這樣冷淡地審視著對方,將人煉化在了大陣之中。 衛(wèi)風抵在他后背上的手頓住,卻又不舍得離開,他試圖讓自己更強勢威風一些, 然而開口便弱了三分, “涎液……還能療傷?!?/br> 早已鉆進他經脈隨時準備絞滅他元神的靈力一滯。 潛在暗處的大陣卻沒有停下,衛(wèi)風清晰地感受到了元神灼燒的疼痛, 他有些震驚地望著江顧, “你還真要把我煉了?” “大逆不道的東西沒必要留著?!苯櫪淅涑读顺蹲旖?。 伴隨著燥熱, 他已經化作白骨的左小臂開始飛速地生出血rou,重傷的元神也開始緩慢地修復,可即便緩慢,也遠比墨玉鐲修復元神的速度快上許多。 只是衛(wèi)風卻rou眼可見的臉色蒼白下去。 江顧皺起了眉, 衛(wèi)風卻伸手緊緊摟住了他的腰, 整個人都貼了上來,聲音嘶啞地在他耳邊說話:“我的涎液能催情只是附帶的作用, 最厲害的是能給別人療傷,不管是外傷還是元神都可以?!?/br> 江顧神色冷淡地想將人震開,但衛(wèi)風卻貼得更緊了,“離我越近效果越好,風無九一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發(fā)現(xiàn)我們。” 江顧不信他這些花言巧語,掐住他的脖子就要將人撕下來。 “停了這大陣吧,我難受……”衛(wèi)風將腦袋擱在他肩膀上,蹭了蹭他的頸窩,只是從前他年紀小做這個動作尚且能算撒嬌,如今變成青年人再這樣做,侵略和狎昵的氣息便格外濃郁,活像是在調戲人,“我真的只是想給你療傷,順便……嚇嚇你?!?/br> 江顧決定直接將這混賬東西煉化,耳邊卻傳來了軟和帶著哭腔的聲音:“師父,求求你了?!?/br> 江顧黑著臉一腳將人踹開,但那鋪天蓋地強橫無比的大陣也停了下來。 衛(wèi)風躺在地上捂著空洞的心口咳嗽了半晌,見江顧要走,眼疾手快地扣住了他的手,“你去哪兒?還沒療完傷。” 他抓得死緊,目光執(zhí)拗黑沉,“不管你去哪里我都能找到你,你別想躲著我?!?/br> 江顧沉默了片刻,垂眸看向他,“你就是靠這種方式活下來的?!?/br> 他的語氣中沒有疑問。 “是?!毙l(wèi)風從地上站起身來,一瞬不瞬地盯著他,他抓著江顧的手扯開自己的衣衫,露出了勁瘦精悍卻滿是疤痕的胸膛,“他們發(fā)現(xiàn)我死不了,鬼紋又有自愈能力,我不肯變成人形,他們就用各種法器和陣法改造我的鬼紋和身體?!?/br> “一開始是用鬼紋替別人治愈外傷,他們覺得這樣太慢,又剝了我的皮,剖開我的骨頭,將我的元神在陣法中熔煉……他們想將我改造成更方便的爐鼎甚至是臠寵更方便給他們療傷,還想吃我的血rou煉成丹藥,甚至逼迫我跟那些人神交……”衛(wèi)風神色平靜地看著他,“但是我不愿意,哪怕只是碰別人一下我都覺得惡心,誰敢靠近我我就吃了誰?!?/br> “他們最后沒辦法,便改成了鬼紋的涎液,而我只需要源源不斷地替他們提供鬼紋?!毙l(wèi)風抓著他的手覆在自己的身體上,“每隔一段時間他們便會挖走我的rou,最后甚至連帶著挖走了我的心臟和元丹?!?/br> 他逼近江顧,眸光狠厲,“即便如此,我也誰都沒碰過,因為你說你不喜歡,但我又得活著,因為活著才能見到你。” 江顧的目光落在了他的唇角,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衛(wèi)風的確比自己高了。 他感到了不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