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著走著來了景若園，兩人初次相遇的地方，楚長卿看著那滿是厚冰的池面，沉聲對一旁的若影道，「荷花池里，派人去找！」

    很快池面破冰，侍衛(wèi)們一個個躍進(jìn)去，又爬出來。

    什么都沒有，那是最好的，天知道他有多恐懼。

    身邊的宮人侍衛(wèi)一個個離去，周圍陷入寂靜，楚長卿卻如同腳步灌了鉛一般，怎么都邁不出去。

    他雙目空洞地立在風(fēng)雪中，滿目都是黑暗與蒼白，那黑暗吞噬一切，那蒼白冰冷刺骨。

    他的阿允不見了……

    「阿允！」他蹙眉，痛苦低聲呢喃，「阿允！你在哪？」

    「阿允！」

    向來堅(jiān)韌挺拔的身影在夜風(fēng)中搖搖欲墜，恐懼如同冰冷的毒蛇將自己纏繞，所有力氣像是被抽走了一般。

    厚厚積雪從樹枝上落下，簌簌輕響，楚長卿轉(zhuǎn)頭看向那株發(fā)出聲響的樹木，第一次看到少年時的場景浮上腦海。

    他就那么看著，仿佛沉浸在自己的夢里，少年似乎在樹下對著他微笑，喊他皇叔，對他說，阿允喜歡皇叔。

    猛然回過神來，少年如輕煙般散去，楚長卿幾乎喘不過氣來，弓著身子，緊緊揪著自己發(fā)痛的心頭，「阿允，我錯了，你回來，求你了?！?/br>
    眼淚從眼眶滑落，砸在蒼白的雪地里，視線模糊。

    嘩啦一聲，積雪從樹上落下。

    楚長卿再次抬眼望去，目光落在那樹底下一處雪堆上，一抹墨色發(fā)絲若隱若現(xiàn)，他怔了片刻，陡然呼吸不穩(wěn)。

    「阿允！」他發(fā)瘋似地跑過去，跪在雪地里，手忙腳亂地?fù)荛_那厚厚積雪。

    少年熟悉的面孔展露在眼前，輕垂的長睫如同睡著了一般，楚長卿呼吸一滯，心頭像是被一柄重錘狠狠擊了一下，顫抖著手把那靠在樹干上“熟睡”的人摟進(jìn)懷里。

    「阿允！阿允！醒醒！」

    他輕聲呼喚，懷里人沒有一絲反應(yīng)，顫抖著手去探他的鼻息。

    「若影！若影！叫御醫(yī)！」他一邊大喊，一邊用掌心貼著懷里人的后心，真氣如浪涌般一下又一下沖擊，楚成允依舊沒有絲毫反應(yīng)。

    ……

    重華殿里人頭攢動。

    「怎么樣？」

    床榻上的人身上扎滿了銀針，楚長卿見人遲遲不醒，抓著年邁老御醫(yī)的肩膀問?！赴⒃试趺礃?！」

    老御醫(yī)搖了搖頭，嘆息。

    「搖什么頭！再去！好好瞧瞧！」他粗暴地拖著人，扔到楚成允的床榻邊。

    一旁的宮人、御醫(yī)紛紛嚇得跪伏在地上瑟瑟發(fā)抖。

    老御醫(yī)佝僂著身體跪在地上，顫聲道，「王爺，陛下這是寒邪入體，心脈受損?！?/br>
    「那就給他補(bǔ)回來！」楚長卿怒吼道！他雙目通紅，掃視著那跪了一地的人，抬手一揮，將那幾尺寬的木質(zhì)畫屏擊了個粉碎。

    碎片撒得到處都是，內(nèi)殿里靜悄悄的，無一人敢說話。

    「要你們何用！」

    絕望蒼白侵蝕著全身，楚長卿渾身顫抖，艱難地挪著沉重的雙腿，頹然坐在床榻前，小心翼翼地?fù)崦菑埡翢o生機(jī)的臉，那雙眉眼安靜，好安靜，安靜得如同睡著了一般。

    「阿允要什么？皇叔給……」要什么都給，楚長卿輕聲哄道，埋頭在他頸間低低嗚咽，淚水打濕了懷里人的墨色長發(fā)。

    「阿允醒醒，想要什么？同皇叔說?！顾е蔷吆翢o生機(jī)的身體輕輕搖晃，失聲痛哭。

    明明昨日還好好的，明明早上還好好的。

    他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會這樣失去他，總覺得時日還長，總覺得他會一直在自己身邊。

    「要熱水！干姜，地龍，附片，白花蛇舌草……」一個輕佻的聲音從殿外傳來。

    楚長卿瞳孔放大，扭頭，看到方凌云的那一刻，幾乎恨不得把人撕了。

    風(fēng)塵仆仆的方凌云被對方那眼里的癲狂怔了一下。

    ……

    寢殿里藥味濃重。

    那從來愛笑的少年，赤裸著身體，垂著濃密纖長的睫羽，安靜地靠坐在浴桶里，熱氣蒸騰而上，在那睫羽上留下輕盈水珠。

    熱水換了一桶又一桶，將少年渾身蒸得通紅。

    「顱內(nèi)血腫，筋脈凝結(jié)，血液淤滯，身體受損嚴(yán)重……」方凌云一面施針，一面嘮叨。

    楚長卿視線一刻也不敢離開楚成允的臉，「能不能治好?！顾渎暣驍喾搅柙频脑?。

    「需要些時間，不過，那手指，懸。如若不好，就要截了?！?/br>
    楚長卿呼吸一滯，轉(zhuǎn)頭惡狠狠地瞪著方凌云，眼神充滿警告意味。仿佛對方要是敢截了楚成允的手指頭，他就截了對方的頭。

    方凌云嘴角抽了一下。

    ……

    第105章 以后都疼阿允

    今年京城的冬季格外寒冷。

    楚成允已經(jīng)睡了好幾日，擔(dān)心床榻上的人會怕，寢殿里燃了好幾個火盆。

    楚長卿坐在床榻邊，靜靜看著那沉睡的人，「好阿允快醒醒，醒來就可以去看母后了。」

    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將那青紫紅腫的手握在手心里，「小餅醒了，母后也醒了，阿允快些醒來，去同母后說話好不好。」

    「不鬧了，阿允?！顾┥磔p輕將楚成允攬進(jìn)懷里，哄道，「皇叔以后都疼阿允，好不好?！?/br>
    外殿腳步聲傳來，小灼端著藥碗，「王爺，要喝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