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jié)
她反應(yīng)一會兒才想起他說的是什么茶。 那不就是她當時蓄意飲下用來勾引這人的暖情茶么! 毒性為何還未清除? 那她豈不是以后還會…… 謝玹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嗓音溫磁:“姣姣,你不該飲下那茶的?!?/br> 容娡此時亦是后悔不已。 旋即她回想起他的話,意識到什么,心虛地抬起眼,對上他淡漠卻含笑的眼眸,心里模糊的猜測一下子便清晰起來。 得,她的小伎倆盡數(shù)被這人看穿了。 她一時不知說什么好,欲哭無淚,哪里還敢不知死活的試探自己剛才想出的那個計策的可行性。 略一思忖,她帶著點討好之意,湊上前親吻他的薄唇。 “我知錯了,那時我是因、因謀求哥哥心切,怕你拋下我……” 謝玹沒什么情緒的勾了勾唇角,扣住她的后頸,反客為主,張口含住她的唇舌。 “既如此,那便不要想著逃離?!?/br> 容娡的心“咯噔”一聲,緊張的攥住他的衣襟,面上仍佯作乖順,輕輕頷首:“好。” 第55章 消磨 接連幾日, 謝玹皆在為她探尋清毒的法子。 镵針須得刺破肌膚放血,容娡有些害怕,他便收了镵針, 另覓他法。 容娡記得謝玹從前并不通醫(yī)術(shù),但近日為她清毒時, 瞧著似是略懂一些, 或許是回洛陽之后尋訪過名醫(yī)。 謝氏家大業(yè)大, 門客多如過江之鯽, 無數(shù)名士趨之若鶩地希冀被謝氏招攬, 他們愿意將經(jīng)驗傳授給未來的謝氏家主謝玹并不足為奇。 只是不知謝玹為何會去修習醫(yī)理。 總歸不會是專門為了她。 他穎悟絕倫, 學什么皆易如反掌, 想來學醫(yī)是另有用處,幫她除毒不過是順道之舉,說不定是拿她試藥呢。 容娡也不擔心謝玹會害她。 如今她屈辱的被他關(guān)著,如同砧板上的魚rou。他若想殺她,在佛堂縱火時便可動手,何必大費周章的將她擄來再殺,豈不是自找麻煩。 更何況, 謝玹給她的吃穿用度皆是上佳, 如若忽視鎖鏈的桎梏, 幾乎算的上是好吃好喝的供著她。她又不是牲畜,須得養(yǎng)肥再宰殺。 容娡暗自猜想, 或許謝玹將她關(guān)在身邊, 是因為的確被她撩撥出幾分情分。 但因為她從開始接近他, 用的便是哄騙的謊言。 真相敗露之后, 他那樣驕傲的、習慣掌控一切的人,無法忍受她的欺騙, 不甘于此,便將她鎖在身邊,令她如同一個珍稀的物件一般,消磨了心性與對外界的感知,只能容他掌控、把玩,身心皆獨屬于他,如同她從前信口胡謅的哄騙那般愛上他。 但她容娡絕不會是任人擺布的物件。 她平生最厭惡身不由己地被人禁錮、為人掌控。 — 殘留在體內(nèi)的快紅塵,似乎暫時對容娡并無什么影響。 但畢竟是埋在身體里的隱患,容娡衡量過后,還是決定配合謝玹,硬著頭皮飲下特制的湯藥。 湯藥嘗起來苦澀不已、難以下咽,但嗅起來,卻有一種同謝玹身上冷檀香如出一轍的別致香味。 喝慣了湯藥后,那種氣味仿佛在容娡的體內(nèi)扎了根,令她一經(jīng)嗅到那種冷檀香,哪怕是再淺的氣息,都會不由自主的察覺感知,仿佛在她心里種下了一顆渴望更多香氣澆灌的種子。 而擁有冷檀香的謝玹,與她親近時,催生著那饞香的種子盤根交錯,與她的血脈并蒂連枝,牽動著她的心緒。 乏味重復(fù)的時日,似乎很容易令人失去對時間流逝的感知。 湯藥每日服用一次,喝藥時,偶爾容娡會好奇地問謝玹,這是第幾碗藥。 謝玹總是對答如流。 容娡借此來記錄她被關(guān)在謝玹身邊的天數(shù)。 如是過了一段時日。 某日傍晚,謝玹出門處理朝政,遲遲未歸。容娡百無聊賴,窩在暖爐旁翻看謝玹給她買的話本。 天色在不知不覺間沉暗,白蔻悄無聲息的點燃燭臺。 房門外有沉穩(wěn)的腳步聲接近,容娡闔上話本,眸光閃了閃,歡喜的抬起面龐,一雙琉璃般澄凈的眼眸亮晶晶的,瞧見那抹雪中松柏般的身影,立即雀躍的呼喚:“哥哥!” 她提著裙擺,歡喜的朝謝玹奔過去,雙臂如同柔軟的藤蔓一般環(huán)住他的勁瘦的腰,抬著頭,晶亮的眼眸專注的望著他:“哥哥,你回來啦!” 謝玹垂眸,目光望入她眼底:“嗯?!?/br> 容娡在他懷里拱了拱,嗅著他身上清淺的冷檀香,小聲抱怨:“怎么去了這樣久,我好想你。” 嘴上說著甜言蜜語,心里卻在不住唾棄。 謝玹將她關(guān)在身邊的目的尚不明確,但無外乎是想讓她溫馴的順從。既然他想看她的乖順模樣,那她演給他看便是了。 至于禁錮著她,讓她完全順從,絕無可能。 謝玹默了一瞬,似乎在分辨她話語的真實性。 “朝中近日有頗多事務(wù),需我親自前去處理?!彼麚е?,攏了攏她鶴氅的領(lǐng)口,淡聲解釋。 容娡被他牽回暖爐旁的軟榻,坐下時順勢窩在他懷里。 桌案上橫七豎八的放著幾冊話本,謝玹掃視一眼,抬手將它們擺放整齊,隨手翻開一本,念給她聽。 容娡聽著他清磁的、如同玉石碰撞的嗓音,一時有些恍惚。 她忽然憶起來,似乎很久不曾見過謝玹誦念經(jīng)書了。 不多時,白芷端著食盒,叩門而入。 容娡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偎著謝玹的肩膀,不曾分給她眼神。 直到謝玹止了聲,自食盒中端出一物,縹緲的熱霧飄到容娡眼前,她下意識地眨了下眼,回過神來,看向謝玹的手。 白芷悄無聲息地退出居室。 許是怕湯汁濺出來,燙到容娡,謝玹輕手輕腳的端著那碗餃餌,放在她面前的桌案上一個距她頗遠的位置處。 “今日是除夕?!睙犰F飄漾,謝玹溫磁的嗓音顯得有幾分不真切,“姣姣,過年了?!?/br> 容娡怔怔地望著餃餌,晶亮的眼仁上仿佛蒙上了一層薄霧,明滅忽閃。 她被關(guān)糊涂了,不知晦朔,竟連除夕這樣的重要的日子都忘了,險些誤了大事! 不知是不是因為她的假死,還是因為謝玹的刻意安排,明彰院的除夕很是冷清,仆從亦是死氣沉沉的,毫無過節(jié)的喜氣洋洋,她一點也沒察覺到今日便是除夕。 還有謝玹,他這人也太奇怪了,這樣闔家團圓的日子,他不去與長君宴飲團聚,反而同她窩在小小的居室里做什么。 她摸不透謝玹的想法,又滿腦子記掛著自己的逃離計策,一時也無心過問他。 沉默片刻,容娡垂下眼簾,輕聲喃喃道:“原來已經(jīng)是除夕了啊……” 謝玹瞥她一眼,沒什么情緒地淡淡應(yīng)了一聲。 容娡抬手扇開彌漫在碗上的水霧,用湯匙舀起一只餃餌,心不在焉的吹涼,想了想,轉(zhuǎn)身喂給謝玹。 “哥哥先吃?!?/br> 謝玹瞥了一眼,慢慢張口咬住,濃密的睫羽如同羽扇般遮在眼前,顯得他的神情很乖順溫和。 這人進食的模樣也很斯文,斯文的幾近死板,想來以往便是連用膳也是循規(guī)蹈矩的。 容娡望著他明凈溫雅的面龐,心里一時百味雜陳,不禁暗嘆一聲,要是謝玹一直高居在神壇之上就好了。 哪里還會惹出這些亂子。 喂完他,她又舀起一個餃餌,送到自己口中。 鮮美的口感入腹,容娡眸光一閃,眼底浮出淚光。 謝玹注意到她神情的變化,眉尖微微蹙起:“燙?” 容娡搖搖頭,小聲道:“不是?!?/br> “我只是想到,這是我與哥哥認識以來,一起度過的第一個除夕?!?/br> 謝玹垂著眼簾,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容娡沾濕的睫羽如同蝴蝶美麗的翅膀般顫動兩下,晶瑩的淚珠順著她的眼尾滑下。 “……而我父親常年勞碌政務(wù),極少還家,兄長去歲便被接來謝府,我好像許久未曾同家人一起度過除夕了?!?/br> 她哽咽出聲,抓住謝玹冰涼的袖口,哀求道:“哥哥,能不能讓我去見一見我的母親與兄長,只遠遠看一眼便好?!?/br> 謝玹的神情倏而變得似笑非笑起來。 他審視著她,目光灼灼,眼眸如同一潭幽冷的冰鏡,似是能將她的想法看的透徹,令她的盤算無所遁形。 容娡硬著頭皮,爬到他的膝上,討好的湊上前,不甚熟稔地吻他,將他的薄唇含吮的泛出濕潤的水光。 “哥哥若是信不過我?!彼龤庀⒉粍?,聲線里帶著點潮濕的喘,“大可封住我的啞xue,我遠遠瞧上一眼便好,絕不會出聲?!?/br> 謝玹撫摸著她嬌美的面龐,不知想到什么,輕笑一聲,淡無情緒道:“沒必要?!?/br> “吃完這碗餃餌,允你去看?!?/br> 容娡的心猛然欣喜地跳動起來。她壓制住喜悅,扯著他的衣袖,小心翼翼地試探:“哥哥,你同意啦?” “嗯?!敝x玹面容平靜,將她神情的細微變化盡收眼底,心中猶如一汪被冰封的死潭般毫無波瀾。 讓她出去看一眼也好。 如此方能斷絕她逃離的心思,只得死心塌地的留在他身邊,至死不渝的愛上他。 如同她曾經(jīng)許諾的那樣。 — 謝府極大,明彰院距晴菡院頗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