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洪普回到軍營時，明顯地感覺到了只有敵國入侵才會這么風(fēng)聲鶴唳的架勢。整排整排的營房蒼涼肅穆，團(tuán)部訓(xùn)練場上站滿了戎裝待發(fā)的士兵。

    “你們先去各自的連隊報道。”軍官下令。

    白洪普回九連待命。

    班長告訴他說瑞雪飛在反恐訓(xùn)練營，讓白洪普來了馬上趕過去。

    “出什么事了?。窟@么興師動眾？”白洪普問。

    “好像是有地方受災(zāi)了，你快去吧，你們是先遣隊?！卑嚅L說。

    “我先換衣服?！卑缀槠照f。

    白洪普跑到反恐訓(xùn)練營時，看到其余十四個人已經(jīng)全副武裝了。

    “嘿，副隊長回來了啊。”一個老兵正在擦傘刀。

    白洪普回頭，一屋子兵笑。

    “說你哪，你是這次行動的副指揮?！崩媳鴱陌缀槠哲娿曄旅娉槌雒弊樱苏?，戴到白洪普頭上，然后敬禮。

    “這是怎么回事？”白洪普一頭霧水。

    “報告副隊長，據(jù)報，蜀城發(fā)生特大地震，震級不明。通訊全部中斷?！?/br>
    “地震？”白洪普大驚。

    “你沒有時間驚訝?！崩媳f“咱們軍區(qū)距離蜀城最近，瑞連長去接任務(wù)了。如果我猜得沒錯，這次是要咱們這幾個人打頭陣了。”

    另一個老兵指著墻角一個碩大的背包對白洪普說“都給你整理好了，基本都是瓶裝水和食物，你打開看看，如果有別的需要也都帶上?！?/br>
    又一個老兵過來模白洪普的頭，說：“副隊長，第一次執(zhí)行這樣的任務(wù)吧，別緊張，沒什么好怕的?！?/br>
    “咱們空降過去嗎？”白洪普問。

    “聽說地面通路全被震塌了?！辈羵愕兜哪莻€老兵用嘴吹刀刃，問：“你們的傘刀都磨好了？”

    一屋子人使勁拍背包。

    “來，小白，這次對你是個考驗。時間緊迫，我先給你說說需要注意的地方?！辈羵愕兜睦媳邪缀槠者^來。

    白洪普洗耳恭聽。

    師長辦公室內(nèi)。

    楊師長將詳細(xì)情況通知了瑞雪飛，要他帶著特種大隊立即飛往災(zāi)區(qū)。

    瑞雪飛遲疑，問：“那美國的反恐演練”

    楊師長大喝：“人民利益高于一切！”

    瑞雪飛立正喊是。

    敲門聲。

    楊師長說請進(jìn)。

    瑞雪飛驚訝，開門進(jìn)來的是成蕊。

    “楊師長，我是來請戰(zhàn)的。”成蕊說。

    瑞雪飛翻白眼。

    “請戰(zhàn)？”楊師長瞇起眼睛看成蕊。

    “我要求第一時間去災(zāi)區(qū)，和他們一起。”成蕊指著瑞雪飛說。

    “不行?！睏顜熼L拒絕“誰告訴你他們要去的？”

    “我這有方院長的推薦信。”成蕊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紙。

    “老方那個老頑固會同意你去？他腦袋被驢踢了？不知道這次行動的危險系數(shù)？”楊師長一邊搖頭看推薦信。

    “新型生命探測儀？那是什么東西？”楊師長抬頭問成蕊。

    成蕊解釋。

    “這玩意用來救援很不錯啊?！睏顜熼L夸。

    成蕊說：“所以我要去，但探測儀還沒有量產(chǎn)，只很少一些試驗品，而只有我才知道怎么用，在飛機(jī)上我可以教會戰(zhàn)士們基本的使用方法。還有，我學(xué)習(xí)過救援課程，能就地取材實施救助，在急救上可以稱專家，這是我的優(yōu)勢。”

    楊師長指著瑞雪飛說：“他的集訓(xùn)兵都是急救大師，探測儀是個好東西，你現(xiàn)在教給這位軍官怎么用不行？”

    成蕊說：“您應(yīng)該知道救援工作應(yīng)該爭分奪秒，我在這里教瑞連長，瑞連長再回去教士兵，等于浪費了一次教學(xué)時間。”

    楊師長想了想，說：“我同意你跟隊，但不允許你跳傘。你沒有處理空中特殊情況的經(jīng)驗，在飛機(jī)上教會了他們你就和駕駛員一起返航?！?/br>
    成蕊說：“我還需要第一手資料，以便對設(shè)備加以改進(jìn)?！?/br>
    楊師長說：“這次任務(wù)很難，我不是嚇唬你?？梢哉f是九死一生，所以參加的都是有豐富跳傘經(jīng)驗的精英士兵。”

    成蕊說：“我知道，我也是標(biāo)兵，技術(shù)不比他們差。上次七級風(fēng)力下的跳傘，我控制的最精確。我有在惡劣天氣下跳傘的實力?！?/br>
    楊師長看瑞雪飛。

    瑞雪飛點頭證實成蕊說的是事實。

    楊師長對瑞雪飛說：“你要負(fù)責(zé)她的安全，具體行動還要依天氣而定，如果確實氣候極端惡劣，沒有傘降的可能，不要涉險?！?/br>
    瑞雪飛得令。

    白洪普們看到瑞雪飛回來了，都停止說話，看他。待看到他身后的成蕊，都呆了。

    瑞雪飛從左到有掃了一遍，目光在每個人臉上都停留兩秒，開口說：“多余的話就不說了，前方氣候惡劣，道路坍塌，余震不斷，滑坡頻繁。比我們的野戰(zhàn)訓(xùn)練要困難。一句話，這次的任務(wù)是：給災(zāi)區(qū)人民帶去希望。如果順利的話，給隨后的救援直升機(jī)做地面引導(dǎo)。全體都有！稍息！立正！現(xiàn)在就出發(fā)！”

    眾人魚貫鉆進(jìn)一架涂著迷彩的米—171運輸直升機(jī)。

    成蕊在飛機(jī)上教他們生命探測儀的使用方法，大家得知這個儀器是成蕊發(fā)明的后，往死里夸她。

    白洪普趁機(jī)抖落出成蕊的另外兩個足以顛覆傘兵格局的研究課題。聽完后所有人都張大嘴巴看成蕊。

    “這次我說什么也不許你冒險了，你要有意外，我那是死罪呀?！比鹧╋w說。

    “你真的要求跳傘呀？”一個士官問成蕊。

    “這還有假的？我遺書都寫好啦?！背扇锱膽牙锏膫惆?。

    “你還是別下去了。”白洪普說。

    “為什么？”成蕊問。

    “這次風(fēng)險太大，和你們練的那些不一樣?！卑缀槠照f。

    “你知道心疼我啦？”成蕊笑。

    機(jī)艙里的老兵們起哄。

    成蕊說：“本來我確實沒想去的。但我們院長說，陳司令知道地震后第一時間就趕赴災(zāi)區(qū)了，隨行的都是將軍級的指揮官。到災(zāi)區(qū)附近時道路不通，陳司令說，我們是距離最近的野戰(zhàn)部隊，我們不打頭陣，誰打頭陣？于是他們就徒步往里走。夜路加暴雨加泥石流加塌方，一群光桿兒司令們就這么摸黑前進(jìn)。人家最低軍銜的是中將。我覺得，這樣的國家，值得我愛，也值得我付出。是吧？瑞連長？”

    瑞雪飛抬頭假裝看拉環(huán)，他被成蕊感動了，但他不想讓別人看到他這樣。等他將眼眶里的淚水正法時，看到機(jī)艙里的男兵們都在抬頭看拉環(huán)。

    瑞雪飛對成蕊說：“氣象條件太差，這次咱們采取手拉開傘的方式。跳時候注意離機(jī)馬上打開白色的引導(dǎo)傘，控制下降的速度，并把主傘拉出來。風(fēng)很大，如果直接開主傘，后果就是飄的很遠(yuǎn)很遠(yuǎn)。”

    成蕊笑著說：“你忘了我是跳傘高手啦？我都不緊張，你緊張什么嘛?！?/br>
    瑞雪飛說：“那種地方還是太危險，我有點后悔帶你來了?！?/br>
    “連長把人家當(dāng)菜鳥看啦。”

    “這是有色眼鏡吧？”

    “當(dāng)然算啊，成上尉是我見過最棒的女傘兵啦。恩，除了咱們這的，我估計別人男人都沒她跳得好。”

    瑞雪飛突然調(diào)整耳機(jī)，他示意大家別出聲。

    瑞雪飛說：“地面部隊有消息了，但不是好消息。地震引起的塌方、泥石流，現(xiàn)在已經(jīng)封鎖了唯一的公路。救援部隊正在拼命清理了，但塌方程度遠(yuǎn)比想象中嚴(yán)重。當(dāng)?shù)赜晗碌貌恍　Ｔ蹅兪窍惹簿仍奈ㄒ幌Ｍ?。?/br>
    一個老兵說：“陸軍這回矬了，還得咱空降部隊啊?！?/br>
    瑞雪飛說：“如果我們跳傘成功，后面就是大規(guī)模的空降部隊，救援工作就能立即展開。但那里的地勢比傳說中的還要艱險，那里沒有一塊適合傘兵降落的平地。沒有，一平方公里的地面都沒有。一邊是山，一邊是皿江，我們的傘降點是它們中間。我得說，當(dāng)?shù)赜旰艽?，選擇跳傘就等于是搏命。”

    一個老兵說：“天哪，九連長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婆婆mama了啊?！?/br>
    瑞雪飛說：“搗亂吧你，我這好不容易來了點才情。”

    “沒有難度，還出動咱干啥呀，各連的尖子都在這，咱不就為打硬仗來的嘛。”一個士官說。

    “要反了你們！”瑞雪飛瞪眼。

    瑞雪飛透過舷窗看到前方黑云壓城，他說：“注意了，快到目的地了。”瑞雪飛拿出一個紙卷，攤開，是蜀城的地圖。他在地圖上指指戳戳，說：“著陸后如果與隊伍失散，應(yīng)沿這條線北插，尋找隊伍。無論找沒找到隊伍，誰先到這片空地，誰引導(dǎo)救援直升機(jī)?！?/br>
    瑞雪飛又掃了一眼窗外，說：“現(xiàn)在的風(fēng)速就差不多有八米了，里面會更拽。跳傘時注意離機(jī)跟緊，間隔再小一些，白洪普，你負(fù)責(zé)成蕊的安全”

    運輸機(jī)突然猛的一沉，雙手摟著備份傘包坐在椅子上的兵們被顛得離開座椅。

    “這天太暴了！”一人喊。

    “咱們進(jìn)入重災(zāi)區(qū)了吧?！庇忠粋€人大聲嚷。

    艙門上方的綠色信號燈閃爍起來。瑞雪飛說：“準(zhǔn)備離機(jī)準(zhǔn)備離機(jī)！”

    瑞雪飛雙手抓牢機(jī)門，大叉著兩腿將身子探出去。左半邊臉上的rou一下全被刮到了右邊。

    猛烈的長風(fēng)夾雜著冰雹級的雨點，砸的瑞雪飛直呲牙。

    信號燈停止閃爍，瑞雪飛帶頭跳。他剛離機(jī)，就聽到身后有人喊：“隊長，我的傘衣被氣流沖破了！”

    瑞雪飛也大聲喊：“別緊張，注意觀察，隨時準(zhǔn)備打開備份傘”

    沒等他說完，又一陣猛烈的風(fēng)刮過，全隊十五人被刮得撒胡椒面般，蹤跡全無。

    白洪普一直緊隨成蕊。風(fēng)刮過時，成蕊剛好要打開主傘。白洪普聽到一聲驚呼，成蕊說降落傘被吹裂了。白洪普大喊快開備份傘。成蕊說打不開。白洪普眼看著她螺旋著被吹向皿江。他急紅了眼，奈何強(qiáng)風(fēng)下cao作降落傘太難了。

    風(fēng)中傳來成蕊斷斷續(xù)續(xù)的聲音，白洪普聽不清，他只看到成蕊就那樣一點一點的從他眼前消失，直到完全看不見。

    白洪普咬牙cao作引導(dǎo)傘往皿江方向飛，他依然保持著幾乎是自由落體的下墜速度，一些帶電的云層就在他身邊張牙舞爪。白洪普不管不顧，瞪癟了眼珠子尋找成蕊，聲帶亦開足馬力助陣。

    能見度低的離譜，白洪普看到四周都是墨汁般的云。

    終于，白洪普在下方聽到了成蕊的聲音。成蕊說自己能看到下面是滔滔江水，她不后悔回國，和這樣的軍隊，這樣的人在一個國家不虧。白洪普問你在哪。成蕊說小白你真的很笨，但我喜歡。聲音細(xì)小，幾不可聞。

    白洪普大聲喊成蕊的名字。

    回答他的是陣陣?yán)茁暋?/br>
    白洪普感到茫然，他想就這么下降，然后像跳水運動員那樣頭朝下直接扎進(jìn)皿江。

    白洪普醒來時，發(fā)覺自己被一顆有點歷史的樹枝掛住了，他感到渾身疼，他審視自己，傘衣被劃得不成樣子，到處都血跡斑斑。白洪普抽出傘刀，割斷繩索，然后爬下樹。他朝皿江的方向看，大霧彌江。

    白洪普木然地往皿江走。水面上怒浪滔天，個頭不亞于海嘯的波濤后浪推前浪，前浪推后浪，然后擠出一個山高的水簾，又轟然倒塌。

    “嘿，新兵，你走反方向了?！币粋€筋rou長到指甲縫的大手拍白洪普的肩膀。

    白洪普回頭，瞳孔里映出那個特喜歡玩?zhèn)愕兜睦媳牡褂啊?/br>
    老兵從上衣口袋拿出便攜式gps，調(diào)了又調(diào)弄了又弄，說：“現(xiàn)在這玩意屁用也沒有啦。衛(wèi)星信號都收不到?！?/br>
    白洪普眼皮上翻，像一條死魚。

    老兵把gps塞到褲袋。問：“你想什么呢？摔傻了？”

    白洪普眼皮上翻，像一條死魚。

    老兵圍著白洪普轉(zhuǎn)了兩圈，用手捅他。

    白洪普眼皮上翻，淚如雨下。

    老兵嚇了一跳“你哭什么咧?！?/br>
    “成蕊成蕊”

    “沒看?。渴ヂ?lián)系了？”老兵問。

    “她掉到那邊了?！卑缀槠罩该蠼?/br>
    “她不會有事的，她是天才。”老兵呲牙說。

    “奧運會游泳冠軍掉里面也出不來呀，我得去找她。”白洪普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