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人，便是官府緝拿的逃犯。

    雖說那畜生該死，大卸八塊仍不足以泄憤，可逞一時(shí)能便是無盡的禍。

    我縮在了空胸口，抬起凍僵的手抱住他，“了空，謝謝你……但你還是先回去吧。”

    兩個(gè)人一起消失并不是明智的選擇，不僅目標(biāo)太大，而且過于明顯。

    了空溫柔的將我抱緊了些，不斷輕吻我的頭頂。他輕聲道：“小僧先去應(yīng)付搜查，晚些時(shí)候再送些御寒的衣服和食物過來?！?/br>
    他捧起我的臉，一張倒映在光影中美得令人窒息的臉撞入眼中。了空臉上沾著血，可卻依舊笑得溫柔，他珍而重之的看著我，低頭親吻我的唇，靜默注視許久之后他才起身離去。

    了空離開不過片刻，早前已有的噪雜之聲此時(shí)更大了些，外面似乎有不少人正一間一間房子仔細(xì)搜查。

    我并不想死，可面對(duì)銅墻鐵壁一般的圍堵，無論做什么都是多余。

    ***

    “公主，那可是一條人命，無論如何也要捉拿那殺人兇手?！贝鋬嚎闯龉鳘q疑不定，不由低聲勸道。

    明月眉頭緊蹙，蒼白脆弱的臉上浮起一層淡淡的憂愁，她似乎輕輕嘆了一口氣，“那便派人去搜，佛院清凈，動(dòng)靜且小些。若抓住了人，便直接押去官府。若是沒抓住人……”

    “公主！”翠兒心焦的提醒，“唐大人已在返程路上，不出叁日便會(huì)抵達(dá)，此事拖不得?！?/br>
    明月聽罷，緩緩垂下眼，這一刻她仿佛一個(gè)沒有生氣的人偶。

    “那……先殺了吧。”

    公主蒞臨時(shí)期，整座寺院本就是封鎖不對(duì)外開放，因此要在這種狀態(tài)下找出一個(gè)人，實(shí)在不費(fèi)吹灰之力。

    當(dāng)時(shí)有無數(shù)鋒利刀刃指向我，我靠著墻角望了一眼黑壓壓的侍衛(wèi)，內(nèi)心詭異的毫無波瀾。身份卑微如我，生死不過是權(quán)貴們一句話。

    “公主，小僧有要事求見?！辈煌驹陂T外，輕輕敲門。

    翠兒出來回話，她反手掩上房門，看著眼前浸染于陽光中的和尚，“不妄師傅，請(qǐng)問有什么事情，公主身子弱，恐不能見風(fēng)?！?/br>
    不妄笑了笑，從僧袍中拿出一藥瓶，玲瓏剔透的玉器，拖于掌心。跟在公主身前出入宮廷，翠兒見過無數(shù)奇珍異寶，卻仍舊被眼前這小小玉瓶攫取心神。

    翠兒瞳孔渙散，她猛然回神，額頭已然全是冷汗。

    這座自古以來不知何時(shí)建成的古廟，似乎真有些奇妙。

    翠兒引不妄進(jìn)屋，公主于層層帷幔之后，并不見其真容。不妄呈上玉瓶，“公主，小僧  配得一副藥，對(duì)公主病情百利而無一害?！?/br>
    “瓶中叁枚藥丸，早中晚各服用一次，一日之內(nèi)便可見奇效。”不妄略作停頓，笑著露出尖利的小虎牙，他慢慢說道：“小僧有個(gè)請(qǐng)求。

    公主慈悲心腸，可否留我小師弟一條性命？”

    房中陷入一片沉寂，許久之后公主充滿憂慮的聲音從帷幔后傳來，“若一日之后不見效果……”

    “那小僧與小師弟便任由公主處置。”

    “我不要你的命，但愿你的藥真如你所說的那般有效?！?/br>
    “小僧先告退?！?/br>
    不妄走后，明月讓翠兒將玉瓶拿過去給她，叁枚赤紅色藥丸落在掌心，其顏色之鮮艷讓人看上一眼便覺得危險(xiǎn)。

    明月拿起一粒于鼻尖嗅聞，并無任何味道。

    “將這藥丸拿去給張?zhí)t(yī)瞧瞧?！?/br>
    翠兒?jiǎn)臼绦l(wèi)將藥送去，瞅著公主神色小心道：“公主，一個(gè)和尚如何懂得看病配藥。他竟膽敢向您提要求，他那師弟殺了人，怎可就此放過？”

    明月垂下眼眸，顫動(dòng)的睫毛仿若孱弱振翅的蝴蝶，“你可聽說過關(guān)于這座寺廟的傳說？”翠兒一愣，欲言又止，明月開口繼續(xù)道：“是以我想試一試，至于他的小師弟……”

    明月看著銅鏡中的自己，芊芊玉指撫上蒼白的臉，她想起那日見到小和尚時(shí)心神俱震，“翠兒，那小和尚可還好？”

    “公主無需憂心，那小和尚每日吃好喝好，看上去一點(diǎn)也不擔(dān)心自己死到臨頭了。”

    話又說回來，那日搜尋的侍衛(wèi)不下百人，黑壓壓一群人持刀站在門口，一只蚊子尚且飛不出去可況我手無縛雞之力？

    我瞧著那一把把寒光爍爍的刀刃，暗暗咬緊牙齒，憤怒、委屈、難過，各種情緒亂七八糟的雜糅在一起。

    為首位的侍衛(wèi)走到我身前，鋒利的刀劍挑起我的下巴，他居高臨下的看著我。我不喜歡他看我的眼神，從頭到腳的掃視，冷漠又下流。

    將我雙手反絞于身后，他推著我往前走。

    了空去而復(fù)返，與定禪匆匆而來。這些氣焰囂張的侍衛(wèi)，或許相比普通人來說自覺自己高人一等，但在那些達(dá)官顯貴面前也不過是軟骨頭的奴才，慣會(huì)趨炎附勢(shì)。

    是以求他們是沒用的，只會(huì)滿足他們低俗的惡趣味，只有拿出實(shí)打?qū)嵉睦婧锰?，他們才?huì)愿意跟你談一談，不過也是得寸進(jìn)尺的霸王條款。

    定禪花了大量銀子，換來的不過是讓那侍衛(wèi)松開了手讓我自己走。了空跟在我身側(cè)，漂亮的眼睛盛滿了悲傷，他語帶哽咽道：“小菩薩，都是小僧的錯(cuò)，我竟害了你……”

    我嘆了一口氣，搖頭，“別哭，再來一次我還是會(huì)這么做?！?/br>
    定禪輕聲道：“過幾日唐大人回來，小僧再去向他稟明此中緣由。唐大人定會(huì)明察秋毫，不讓小菩薩平白蒙冤?！?/br>
    我一愣，天靈蓋仿佛被金錘敲了一下猝不及防的有些暈眩。我聽見自己平靜的回道：“只求唐大人愿意聽我陳詞?！?/br>
    張?zhí)t(yī)并未瞧出那藥丸有何奇異之處，他分析出成分，一比一復(fù)刻配置，公主服用后卻未見起效。但和尚給的藥丸，讓日公主服下后幾乎是立即見效。

    明月甚至驚喜，自己能嘗出飯菜的味道，失去的味覺似乎恢復(fù)了一些。

    可一旦停藥，換了張?zhí)t(yī)配置的服用，原本好上些許的身體又開始渾身乏力，病怏怏的毫無血色。

    公主傳喚不妄，一進(jìn)門便被一把利劍駕著脖子，要他交出藥方。

    不妄勾起嘴角，笑得陽光明媚，好似要把這滿屋的骯臟照得現(xiàn)形?；⒀垒p咬下唇，他直言道：“這藥方只有我能配，相比公主已經(jīng)清楚。一如之前所說，小僧所求不過是忘公主開恩，留我小師弟一命?！?/br>
    明月冰冷的視線盯著不妄，“你難道不怕死？”

    不妄依舊笑著，“萬法無常，何懼生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