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私心覺得這般過分了，再怎么樣也是家人。

    可最后，他還是嘆了口氣，帶著她們潛入了小蟬的家。

    待小蟬雙腳重新踏上這片熟悉的土地，熟悉的破落院子，竟沒絲毫想念。

    留在這片熟悉的土地中的記憶實(shí)在太過沉重了。

    她記得偷偷舔了哥哥剝剩下的雞蛋殼被打，洗不干凈衣裳被打，燒水慢了被打，被誤會解釋被打，哥哥賭錢欠債要她賣身還債不同意被打……

    太多太多了。

    這間小小的院子里充斥著她十幾年的淚水與哀嚎。

    小蟬緩緩走到堆著柴火的墻角，拿起根干柴，纏上稻草，拿出火折子點(diǎn)燃。

    “奴家也多謝你，若沒有你，奴家今生也不會……如此時這般暢快?！?/br>
    她笑得妖媚，對著五花大綁的媒婆鄭重道謝。

    “既如此，你當(dāng)了這火引子吧?！?/br>
    說罷，帶著媒婆進(jìn)了主屋，伴隨著那個被她稱為爹的人呼嚕聲，將媒婆放倒于床榻底下。

    隨后，點(diǎn)燃了媒婆的衣角。

    外頭，護(hù)院將干草一路鋪到了另一間屋子中。

    只要婆子起燃，干草沾染上火星，便會一路燒到另一個屋。

    而后，整個院子一同變?yōu)榛鸷！?/br>
    ……

    小蟬站在遠(yuǎn)處，聽著里頭的嚎叫，看著熊熊的烈火，她深深呼出一口氣，笑了起來，眼睛被映得通紅。

    真好。

    這才暢快。

    站在她身邊的護(hù)院只覺得瘆人，當(dāng)初自家小姐那般苛待下人時，都沒如此叫人心慌。

    現(xiàn)在的小蟬，像是墜入十八層地獄又猙獰爬出的厲鬼。

    “你可曾好奇過我家為何只有兩間屋子？”

    “?。俊?/br>
    聽見小蟬的突然問話，護(hù)院身子一怔，他沒注意啊……

    小蟬也沒理會，自顧自地說：

    “因?yàn)榈镎f女兒遲早要嫁人，不是自家人，不值得單起一屋，要我與哥哥同睡一屋便好?！?/br>
    “可是……我的哥哥啊……”

    后面的話，小蟬沒再往下說。

    她只盯著火海，似是追憶，又像釋懷。

    第109章 且看徐辜山，十步十廟宇

    國師府的馬車行進(jìn)得不慢。

    三天后，便到達(dá)了個叫做昌滿的地方。

    據(jù)辛宗禮說，這地方山好水好景也好。

    就連皇帝老兒，都對這地界青睞有加，建了行宮。

    可眾人一進(jìn)了城門，便發(fā)覺了不對勁。

    街上的店面只稀稀拉拉開了幾個，路上荒涼至極，只偶爾才能看見一個行人。

    就連居民區(qū)，都是家家戶戶緊閉房門。

    風(fēng)一吹，地上的落葉被卷起，細(xì)微的沙沙聲都能叫眾人聽得一清二楚。

    “這是怎么回事？”

    “來錯地方了？”

    辛宗禮不解，前些年他分明陪著景昭帝來過，與現(xiàn)在的景象可謂是大相徑庭。

    皇帝都青睞有加的地方，哪兒能如此荒涼？

    辛夷叫停下車隊(duì)，對著身邊三個游魂道：

    “我在原地等你們，你們進(jìn)百姓家中打探一下?！?/br>
    “好?！?/br>
    游魂們飄走。

    游魂們不能離辛夷太遠(yuǎn)，否則可能會丟，要等辛夷去接。

    極限大概是一個國師府的面積——九十畝。

    辛宗禮也沒有閑著，直接騎著馬離開車隊(duì)，去到了那些尚開著的店面中，假裝買東西，實(shí)際上是打探情況。

    “咦，你們這兒怎的如此荒涼了？”

    “我上回來還熱熱鬧鬧的呢。”

    辛宗禮捏著店家遞上來的金鐲子，假裝不經(jīng)意地疑惑道。

    店家聞言，趕緊環(huán)視四周，又壓著手，叫辛宗禮小聲些：

    “客官想必是客商吧？唉，往年我們昌滿那可是人人羨慕的地界……”

    “那是，”

    辛宗禮煞有其事地點(diǎn)點(diǎn)頭，

    “當(dāng)初我還想搬來住呢，山好水好景也好，人人安居樂業(yè)，實(shí)屬世外桃源。”

    “唉……今時不同往日嘍……”

    店家嘆息著搖搖頭，卻什么也不肯再說。

    辛宗禮只得換了家店，用的是同樣的話術(shù)。

    可后來的這家店卻是提供了個重要信息。

    辛宗禮說：

    “圣上都對此地青睞有加，還建了行宮，再如何也不會如此落魄吧？”

    店家是個熱心人，瘋狂阻止辛宗禮在此定居的想法。

    而辛宗禮把犟種演得淋漓盡致，店家說啥他都不信，一股腦的就認(rèn)為此地與往日一樣，有著大好的發(fā)展前途。

    “你真是！唉！”

    店家又垂手又跺腳，而后才皺著眉頭，附在辛宗禮耳邊道：

    “正是因?yàn)槭ド蠈Υ说厍嗖A有加才如此落魄啊！”

    說罷，店家抽回身子，眼珠子忙滴溜溜地環(huán)視周圍一圈，確定無人才放下心來。

    而后，揮揮手，叫辛宗禮快走。

    “莫要再來了！去別處吧！”

    辛宗禮走出店門，翻身上馬。

    返程路上，一直反復(fù)思考著這句話。

    “正是因?yàn)槭ド锨嗖A有加……”

    這是怎么個道理？

    辛宗禮回到車隊(duì)時，辛夷的三個游魂也陸續(xù)回來。

    “我先說，”

    玉露飄到辛夷身前，道，

    “我進(jìn)的那家院子中，兩個婦女正在家中啼哭。說什么家中男丁生死不明，家中無法過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