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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大軍閥 第176節(jié)

    劉衍思索再三,還是命宋功明、岳明再去想辦法籌集一些,湊足四十五萬兩銀子、三十萬石糧食,限期一個月之內(nèi),全部運(yùn)到即墨營城。

    苗紹那邊在早些時候已經(jīng)收到了劉衍的命令,現(xiàn)正率部在即墨營城以東十里,靠近鰲山衛(wèi)的一個荒村修建府庫,作為囤積這批錢糧的地點。

    一番忙碌之后,劉衍嘆息一聲,自己已經(jīng)想盡辦法,希望可以渡過難關(guān)。

    “本想著此番各地流民肯定會非常多,正是吸納人口的大好機(jī)會,可惜囊中羞澀?。 ?/br>
    “也罷!能有多少算多少吧,盡人力,聽天命!”

    數(shù)日之后,朝廷加征練餉的命令送到了濟(jì)南府城,此番山東各地的衛(wèi)所被攤派了不小的份額,足足四十三萬兩銀子。

    盧象升在收到命令的時候頗為憤慨,對前來商議對策的顏繼祖說道:“我大明兩京一十三省,北地各省連續(xù)遭到流賊大軍和奴賊大軍的肆虐,百姓困苦、田地荒蕪,而南方各省受到的影響卻非常有限,眼下國朝本就是北方貧瘠、南方富庶!”

    “可是加征練餉,朝廷卻不分貧富,將北方各省也一體均攤。山東連續(xù)兩次遭到奴賊的洗劫,軍戶百姓們已經(jīng)快要活不下去了,我等連修葺城池的銀子都沒有,朝廷卻攤派了四十三萬兩銀子,南直隸、福建、浙江等富庶之地,卻也只攤派了三、四十萬兩銀子,這是何道理!”

    顏繼祖也是憤慨,說道:“督臣別忘了,眼下朝政都被東林黨人把持,他們的親族和門生故吏,大多在江南各省,自然要維護(hù)一番,哪里顧得上百姓的死活!”

    盧象升其實也是東林黨人,至少是以東林自居的,此時聽了顏繼祖的話,心中感到了一絲悲涼,頹然的坐了下來。

    顏繼祖見狀自知失言,急忙抱拳致歉。

    盧象升搖頭說道:“顏撫臺說的沒錯,現(xiàn)在的東林黨人,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年的東林黨人了。朝中的東林官吏,早就沒有當(dāng)年東林賢士的風(fēng)骨,他們的眼中只有權(quán)柄和金銀,根本不理會百姓的死活,不理會天下的安危!”

    顏繼祖想要說些什么,可是最終卻什么都說不出來,也坐下來搖頭嘆息。

    許久之后,盧象升緩緩起身,說道:“濟(jì)南府城這邊便由顏撫臺坐鎮(zhèn)吧,務(wù)必盡量征收餉銀。本督今日便前往各地巡視,督促各處將領(lǐng)上繳練餉?!?/br>
    顏繼祖急忙說道:“督臣,咱們還是再想想吧,以現(xiàn)在山東各地百姓的情況,說句不中聽的話,哪怕是逼出民變來,這四十三萬兩銀子也是湊不齊的!”

    盧象升說道:“劉衍有句話說得對:百姓沒有銀子,但是各地官吏卻很富有!此番巡視地方,本督會實地查驗,凡是百姓困苦無法收齊餉銀的,當(dāng)?shù)毓倮粢醋蕴豌y子湊齊,要么就地免職,回家種地去吧!”

    顏繼祖大驚失色,驚呼道:“督臣萬萬不可!如此,則督臣便與山東官場為敵了!”

    數(shù)日之后,盧象升自濟(jì)南府城南下,一路經(jīng)泰安州、兗州府南下,在兗州府停留三日后,轉(zhuǎn)而向東,經(jīng)蒙陰縣、沂水縣進(jìn)入萊州境內(nèi)。

    這一路上,盧象升不斷敲打地方官吏,督促各地衛(wèi)所將官,但是效果卻微乎其微。

    各地百姓繳納的練餉非常有限,而各地的官吏也紛紛裝窮,更有甚者,直接擺出一副大義凜然的姿態(tài):我是清官,要銀子沒有!

    盧象升對此也是無可奈何。

    “督臣,下一步咱們?nèi)ツ睦镅惨暎俊?/br>
    寒風(fēng)中,盧象升的儀仗正沿著官道行進(jìn),盧懷英策馬跟在馬車旁邊,只見盧象升掀開車窗上的棉簾,說道:“去高密縣,然后再作打算?!?/br>
    “是?!?/br>
    盧懷英知道,從高密縣向北過了平度州,便是萊州府城,而從高密縣向南,就是即墨營城了。

    “督臣也在糾結(jié)??!”

    盧懷英心中如是說。

    第二百五十八章 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南街村是大嵩衛(wèi)治下的一個小村子,這里人口不多,只有二十多戶,不到一百口村民。

    這一天,一隊附近火路墩的墩軍來到村子里,然后在一個小旗官的指揮下,開始挨家挨戶的搜集糧食,仿佛后世“鬼子進(jìn)村”的場景一般,根本不顧那些村民的阻攔和哭求,把找到的每一粒糧食都搜刮殆盡。

    這些墩軍不光在村民家中尋找,而且還頗有心得的,在房子周邊的草堆里尋找著,竟然也有一些收獲。兩個墩軍就在一處草堆中有了發(fā)現(xiàn),一小袋子糧食被翻了出來。

    二人打開一看,只見里面的糧食只有小半袋而已,頓時有些不滿意。領(lǐng)隊的小旗官也走了過來,查看了一下之后,很是晦氣的叫罵了一聲。

    就在這時,旁邊的一處民居內(nèi),一個老婦人驚慌的跑了過來,一把就撲倒在地,擋在小旗官和兩個墩軍的前面。

    “軍爺行行好,家里還指著這點種子過活呢,軍爺拿走了,明年我一家老小吃什么?。 ?/br>
    “滾開!”

    那小旗官見狀頓時暴跳如雷,滿臉戾氣的叫嚷著,揮手一拳將阻攔的老婦人打倒,那老婦人頓時滿臉鮮血,一顆門牙也被吐了出來,混合著鮮血落在了雪地里。

    “混賬東西,這么一點糧食,你連攤派練餉的十分之一都不夠,還敢抗稅,找死?。 ?/br>
    小旗官看著倒在地上無力哭喊的老婦人,哼了一聲,便帶著兩個手下走開。

    此時其余幾個墩軍從旁邊幾家走來,手中或多或少也拿著一些糧食,那些村民紛紛追了出來,不過卻是徒勞的,幾個墩軍一陣打罵,便將追出來的村民趕到了一邊。

    那小旗官看著周圍的村民都陸續(xù)聚攏了過來,便大聲斥責(zé)道:“干什么?干什么!朝廷攤派練餉,那是編練兵馬平定流賊的,等到天下太平了,你們就有好日子過,這點道理都不懂,活該你們受窮,都給老子滾開!”

    眼見一眾村民敢怒不敢言,小旗官洋洋得意,對十幾個手下說道:“把這些糧食和東西都帶上,去下一處!”

    一個墩軍嬉皮笑臉的說道:“秦爺,咱們出來大半天了,兄弟們都凍得夠嗆,要不然回去吃酒暖和暖和吧,明日再去別處?”

    “屁話!”

    秦姓的小旗官瞪了那墩軍一眼,說道:“上面派下這么多的餉銀,又限定了期限,咱們不緊著手,到時候拿什么去沖抵?就憑這么一點糧食,能沖抵多少銀子!”

    “到時候交不上攤派,你們幾個自己去向毛游擊說去,我可不替你們挨罵!”

    十幾個墩軍唯唯諾諾,不敢再說什么,紛紛拿起搜刮來的糧食和少許銅錢準(zhǔn)備離開村子。

    就在這時,周圍的村民頓時激動了起來,紛紛圍了上來。

    “你們不能走!”

    “我家只有這些糧食了,你們帶走,我一家老小就過不了冬了!”

    眼見周圍上百村民鼓噪了起來,秦小旗也是嚇了一跳,畢竟村民人數(shù)眾多,真要動起手來,自己這十幾個久不cao練的墩軍哪里是對手?

    于是秦小旗色厲內(nèi)荏的大聲叫道:“干什么!你們想抗稅不成,還有沒有王法了!”

    “留下我們的糧食!”

    “你們不敢打韃子,不敢打流賊,只會欺負(fù)老百姓,算哪家的官軍!”

    “強(qiáng)盜!你們都是強(qiáng)盜!”

    此時上百村民越說越激動,不少村民都拿起各式各樣的農(nóng)具,怒吼著沖過來,跟十幾個墩軍推搡著、叫喊著。

    “混賬!”

    秦小旗暴怒,一把抽出腰刀劈倒了一個村民,以為能殺一儆百,可是隨后秦小旗一顆心便墜入了冰窖,看著周圍的村民,暗叫了一聲不好。

    “打死他!”

    周圍上百村民并沒有被嚇倒,反而憤怒的圍攻秦小旗等人,區(qū)區(qū)十幾個色厲內(nèi)荏的墩軍,轉(zhuǎn)眼間就被憤怒的村民淹沒,一陣慘叫之后便沒了動靜。

    此時的村莊內(nèi),秦小旗等十幾個墩軍橫尸當(dāng)場,二十多個村民也倒在了血泊之中。

    剩下的村民此時也恢復(fù)了理智,憤怒、悲傷交織在一起,然后隨著一個漢子大吼一聲,這個村子的村民抄著各種農(nóng)具走上了抗稅的道路。

    隨著山東各地衛(wèi)所開始大力攤派練餉,大嵩衛(wèi)村莊這樣的場景不斷在各地上演。

    朝廷攤派練餉,這件事情對山東各地將領(lǐng)和官吏來說,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撈錢機(jī)會,再加上盧象升親自到各地督促,逼著各地官吏和將領(lǐng)出銀子,讓即墨營、文登營、登州營的那些將領(lǐng)也發(fā)了狠,紛紛將攤派的練餉轉(zhuǎn)嫁到治下軍戶和佃戶的身上。

    這樣的局面,讓本就活不下去的百姓瞬間大規(guī)模破產(chǎn),造成各地衛(wèi)所的軍戶、佃戶逃亡無數(shù),甚至不少地方都發(fā)生了動亂。

    平度州。

    此時的盧象升正猶豫著,到底是南下即墨營城,還是北上萊州府城,以至于在平度州滯留了幾天,順帶著也督促著這邊的官吏和將官。

    忽然,參將盧懷英略顯驚慌的推開房門,抱拳說道:“督臣出事了!”

    盧象升微微皺眉,說道:“可是練餉逼出了民變?”

    “督臣明鑒,正是這樣!”

    盧懷英拿出好幾份急報,各個地方都有,都是稟報出現(xiàn)民變的。

    盧象升急忙接過這些急報查看,然后一把拍在書案上,怒聲說道:“本督就是擔(dān)心那些官吏、將領(lǐng)把攤派全部壓在百姓身上,這才不辭辛勞在各地巡視。即墨營、文登營、登州營的那些將官竟然不顧百姓死活,根本不理會本督的命令,將所有的攤派全部壓在軍戶和佃戶百姓身上,怎會不出事!”

    盧懷英也是怒聲說道:“末將以為,那些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東西,攤派下去的稅額肯定不止朝廷派下的額度,他們一定趁機(jī)中飽私囊了!”

    盧象升自然清楚這些,如果那些將領(lǐng)沒有趁機(jī)撈錢,那就不是大明的將官了。

    只見盧象升仰頭長嘆,說道:“本督提防著,擔(dān)心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情,可是本督畢竟只有一雙眼睛、一雙腳,顧及不到整個山東,我愧對百姓!”

    盧懷英說道:“督臣不必自責(zé),此事本就是各地官吏和將領(lǐng)借機(jī)撈錢,是他們不顧百姓死活!只是眼下各地已經(jīng)逐漸亂起來了,督臣要盡快那個主意,盡快將事態(tài)平息下去?!?/br>
    盧象升當(dāng)即站了起來,說道:“立即趕回濟(jì)南府城去!”

    “另外立即給各地衛(wèi)所發(fā)令:不得鎮(zhèn)壓百姓,立即停止練餉的攤派,違令者嚴(yán)懲不貸!”

    “督臣!”

    盧懷英急忙說道:“萬一有人趁機(jī)拉起人馬起事怎么辦?朝廷攤派下的四十多萬兩練餉怎么辦?”

    盧象升斬釘截鐵的說道:“本督要讓百姓活下去,這有錯嗎?本督要讓他們活下去!”

    靈山衛(wèi)城,cao守府邸。

    劉衍風(fēng)塵仆仆的趕到這里,此時新軍七個營的指揮使,炮總千總錢樰,以及王炆鎮(zhèn)、岳明、宋功明、張耒、田輝敘、荀景云、鮑學(xué)鎮(zhèn)、趙民、賈洪雨等人都已經(jīng)早早的等在了這里。

    劉衍落座,看著滿堂部下,笑著說道:“天氣嚴(yán)寒,諸位趕路過來,都凍壞了,不過本官卻沒有準(zhǔn)備燒鍋酒給你們暖身子,而是要給你們部署任務(wù)了。”

    眾人哄笑。

    “宋千戶、岳千戶!”

    宋功明和岳明站了起來,劉衍問道:“錢糧準(zhǔn)備的如何了?”

    岳明主管錢糧,是劉衍手下的錢糧官,于是站出來抱拳說道:“大人放心,屬下和宋千戶幾經(jīng)籌集,大人定下的錢糧已經(jīng)齊備,大部分都已經(jīng)運(yùn)到鰲山衛(wèi)那邊,剩下的一小部分這兩日就能運(yùn)送到位。”

    “好!”

    劉衍心中大定,對眾人說道:“諸位一定都很奇怪,本官為何突然籌集大量的錢糧,又為何將大家召集到這里?,F(xiàn)在本官就告訴你們?!?/br>
    “因為山東即將大亂,各地百姓將流離失所淪為流民!”

    “因為本官要大舉收容、賑濟(jì)百姓,充實靈山衛(wèi)和鰲山衛(wèi)的人口!”

    劉衍站起身來,大聲說道:“所以本官要求你們,立即做好大規(guī)模安置流民的準(zhǔn)備。本官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今年寒冬,不能有一個流民凍餓而死,諸位能否做到?”

    眾人雖然都不明白,劉衍為什么如此肯定會出現(xiàn)流民潮,山東各地為什么會大亂,但是看到劉衍的態(tài)度,眾人下意識的都選擇了相信。

    只是劉衍要求不能有一個流民被凍死、餓死,這個要求看似平常,其實非常的困難。

    王炆鎮(zhèn)抱拳說道:“大人心系百姓,屬下等佩服不已。只是賑濟(jì)百姓之事耗費(fèi)錢糧巨大,朝廷不伸手只靠靈山衛(wèi)和鰲山衛(wèi),勢單力薄??!”

    田輝敘說道:“大人做出這樣的判斷,難道是與朝廷攤派下的練餉有關(guān)?”

    劉衍點頭說道:“諸位都知道朝廷向咱們山東攤派了練餉,你們知道有多少嗎?四十多萬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