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xue狂跳了幾下，蘇喬覺得腦殼脹痛，但人已經(jīng)清醒過來，當(dāng)即抽回胳膊。

    衛(wèi)西轉(zhuǎn)頭，上下打量他。

    “我有點暈血?！碧K喬弱弱地吐了口氣，“不用看醫(yī)生?！?/br>
    衛(wèi)西心下詫異。

    重生之前，他們已經(jīng)認(rèn)識了八年，同住也有好幾年，他從不知道蘇喬暈血。

    有一次他們出門跑步，速度有些快，草叢里忽然竄出一只小貓，差點被蘇喬踩中，蘇喬為了避開，狠狠摔了一跤。

    當(dāng)時是夏天，他們穿著短運動褲，蘇喬膝蓋被石頭戳了一個洞，血流不止，看著很有幾分恐怖。

    但蘇喬毫不在意，隨意用紙巾擦了擦，也不愿意去醫(yī)院，說自己就可以清理包扎，回去的路上，還買了兩杯果茶，從頭到尾，不見他皺眉，更不要說暈血。

    急診大廳人有些多，兩人在一個角落坐下。

    蘇喬在飲料機上買了瓶冰水，喝了兩口，已然完全冷靜下來。

    他開門見山，問：“你怎么在醫(yī)院里？”

    衛(wèi)西：“下午去世茂，不小心踩到釘子，來打破傷風(fēng)?！?/br>
    蘇喬不明白這有什么不好跟外公說的：“外公一直在找你?！?/br>
    “手機摔壞了?！毙l(wèi)西掏出手機，向蘇喬展示蜘蛛網(wǎng)一般的屏幕，“開不了機，身上也沒錢，沒法坐車?！?/br>
    醫(yī)院暖氣足，礦泉水瓶上的飛快積起一層水霧。

    蘇喬擼了一把水滴，問：“那你打針付錢了嗎？”

    衛(wèi)西：“當(dāng)然?！?/br>
    蘇喬：“不是沒錢嗎？”

    衛(wèi)西：“原本有，就是因為打針，才沒有的?！?/br>
    蘇喬：“兩塊錢公交費都沒剩下？”

    衛(wèi)西：“是啊。”

    蘇喬在心里想，不愧是你。

    理直氣壯胡扯，理直氣壯騙人，就連明知道自己伎倆被拆穿了，也還是理直氣壯。

    這原本跟他沒什么關(guān)系，但這回，衛(wèi)西弄出這些事，甚至不惜讓外公著急，就是為了把他誆過來。

    蘇喬毫不懷疑，如果他現(xiàn)在起身就走，衛(wèi)西還會做出更令人難以理解的事情，這種骨子里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真想達(dá)到什么目的，一定是不擇手段的。

    他轉(zhuǎn)著水瓶，以一種平靜如水地語氣問：“衛(wèi)西，你到底是想怎樣？”

    衛(wèi)西笑道：“這是什么意思？我就是不想見其他人，才請你來接我，不至于這么嚴(yán)肅吧?！?/br>
    蘇喬沒笑：“今天在飛揚家樓下，你……”

    “飛揚家樓下是哪里？”衛(wèi)西假作思考，而后恍然大悟，“你說我們一起吃晚飯的地方，那你直說嘛，這跟秦飛揚有什么關(guān)系？”

    蘇喬：“……”

    衛(wèi)西湊過來，端詳他的臉：“生氣了？”

    “你沒有正事要說，那就回去吧，外公還在等你?！彼f著站起來，“你家的車在外面，走吧?！?/br>
    “等等。”衛(wèi)西忽然抓住他。

    蘇喬低頭看他：“腦子不舒服嗎？”

    衛(wèi)西嘴角動了動：“我有事跟你說?！?/br>
    說著，他補充道，“很重要的事?！?/br>
    第019章

    醫(yī)院附近有一家24小時營業(yè)麥當(dāng)勞，很適合談事，但衛(wèi)西說要帶蘇喬去別的地方。

    蘇喬沒多問，以衛(wèi)西胡說八道的本事，一定會亂扯許多，最后不知又會說到什么地方。

    離開醫(yī)院，蘇喬先行上車，衛(wèi)西在駕駛座外對司機師傅說話，司機點點頭。

    “手機?！毙l(wèi)西坐進來，“我給外公打電話?！?/br>
    車子慢慢開出去，蘇喬看著外面倒退的建筑，耳邊是衛(wèi)西的說話聲。

    “外公，我很好，打了一針……我讓趙叔叔先回家……不要緊，蘇喬跟我在一起……是的……外公對不起，我知道錯了……”

    衛(wèi)西的語氣很認(rèn)真，道歉也道得真誠，好像他真的知錯了一樣。

    但如果有下次，他還是會這樣做。

    知錯是真的，任性也是真的。

    忽然，車子來了個急剎車，蘇喬朝前撲去，又被安全帶扯回靠背。

    司機用力拍了下方向盤，罵罵咧咧：“我靠找死啊，嚇?biāo)廊肆?！?/br>
    蘇喬扶住副駕駛座，順著司機視線朝外看。

    似乎是一個男的突然從暗處沖向機動車道，嚇了所有人一跳，現(xiàn)在那個男的正被一個年歲更大些的拉住，拖著往人行道走。

    十幾秒后，人被拉走，停在原地的車子繼續(xù)行駛。

    蘇喬朝后看去。

    只見方才沖到馬路上的人抱著一棵梧桐樹瘋狂搖頭，另一個人站在旁邊打電話，隔著一個路口，都能看見對方崩潰的神情。

    蘇喬忽然想起一件事。

    高二暑假，他接到爸爸的朋友電話，說在餐廳辦公室里發(fā)現(xiàn)一些東西，讓他過去拿。

    是一本懸疑系列小說的完結(jié)篇，出版時間為6月底，他爸媽去北京前，一家人一起吃飯，蘇喬提了一句，他媽就給他買了，放在餐廳辦公室，還沒帶回去。

    書里還有一張照片，是他們一家三口在公園野餐時，他爸請人拍的，用彩色打印機打印出來，夾在書里。

    那是他們一家人，最后一張全家福。

    蘇喬原本以為自己已經(jīng)慢慢接受父母不在的事實，但看見那本書、那張照片的瞬間，這個意識忽然洶涌而來，兜頭兜腦淋了滿身。

    靈魂在那刻被抽空了一半，世界如墜霧中，一切都變得不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