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不清楚，孫玉心里卻是明白的?；噬线@是想的太多了，既惦記戰(zhàn)場的事，又煩心朝堂上的事，還要提防著衛(wèi)國公府，真是處處憂心。如此，身子怎么能不被拖垮？

    身子出了毛病太醫(yī)尚且還能調(diào)理，只是這脾性上的毛病，就連太眾太醫(yī)也都束手無策了。

    孫玉生怕皇上會變得越發(fā)的暴戾，因此伺候起來越發(fā)的小心翼翼。

    主仆二人出了御書房，帶著七八個太監(jiān)往后宮去了。

    孫玉眼見著皇上熟門熟路地朝著林貴妃到住處去了，正嘀咕著林貴妃說不定今兒便能復(fù)寵，卻不想路都走到了一半，皇上又忽然反應(yīng)過來，直接調(diào)了頭，往長樂宮走去。

    孫玉在心里默默搖頭。

    這些年，林貴妃受寵的程度也是獨一無二，二皇子在一眾皇子里頭所受的恩寵也是獨一份兒的，就這樣，卻還是轉(zhuǎn)眼就被冷落了。

    三皇子也是徹底廢了，二皇子也不如以往了，就連沒有沾事兒的大皇子，也免不了被皇上懷疑，至于其余幾個皇子，也都入不了皇上的眼。這樣算下來，這回墜馬一事，還真的沒有贏家。

    孫玉腦子里亂七八糟地想了一大堆，冷不防突然聽到皇上問：“素琴可進宮了？”

    孫玉立馬回道：“沒有，陳姑娘上回犯了錯，被陳家夫人留在屋子里抄寫佛經(jīng)?！?/br>
    “犯了什么錯？”

    “似乎是言語之間不注意，冒犯了林貴妃?！?/br>
    “林貴妃告得狀？”

    孫玉斟酌道：“想來是林貴妃透露給皇后和陳家的。”

    孫玉說完，小心的打量著皇上的臉色?；噬稀噬纤坪跻幌伦泳统料铝四?。

    孫玉知道，這并不是因為陳姑娘，而是因為他提到了林貴妃。

    孫玉立馬低下了頭，再不敢多言。

    一行人走得并不慢，還沒到長樂宮，便迎面碰到了四只狗。

    沈元娘看到皇上的時候，立馬停了下來。只是皇上似乎認出了她，眉眼染著不知名的怒火。

    “衛(wèi)國公府的狗？”

    “是?！睂O玉不敢隱瞞。

    皇上輕笑一聲，臉色莫名。

    孫玉一下子就明白了過來，大聲呵斥：“驚擾圣駕，將這狗拖出去！”

    沈元娘大驚，還沒等后頭的丫鬟趕上來，孫玉旁邊的小太監(jiān)就捉住了她的后頸，一下子將她給拎了起來。

    一切發(fā)生得都太快了，沈元娘嚇得高聲喊叫，死命地回頭，想要晚秋她們趕緊過來救她。

    沈元娘余光里面看到晚秋正在往這邊跑……

    小太監(jiān)動作也快，不多時便將沈元娘拎到了假山后頭。

    “這可是你自個兒倒霉，做了鬼也別來找我！”小太監(jiān)一發(fā)狠，咬著牙，將高舉過頭頂，狠狠的向石頭上摔去。

    “砰”得一下，沈元娘痛得失去了知覺，最后所能看到的，是鮮艷的血色。

    小太監(jiān)很快就離開了。

    晚秋她們緊趕慢趕，仍舊晚了一步。當(dāng)著皇上的面，晚秋不敢動彈。只是等皇上走了之后，晚秋幾人才連忙跑到假山后面。

    只一眼，便讓晚秋徹底失去了冷靜。

    “阿元！”晚秋整個人都在抖，顫顫巍巍地走到石頭旁邊，蹲下身子，探出了手指頭。

    阿元它，沒有氣息了。

    第77章 徹底醒來

    沈元娘知道她還沒有死。

    最起碼, 現(xiàn)在還沒有死。

    她整個人飄在空中，目睹的眼前發(fā)生的一切。晚秋終于還是趕過來了，只是她們到底遲了一步。早知道會變成這樣, 沈元娘無論如何也不會出來瞎跑的。

    她看著自己的“尸體”, 真是憋屈壞了。明明什么都沒有做，怎么就生了這樣的無妄之災(zāi)呢？方才那一下, 可真是把她摔得痛死了。那樣的劇烈的痛，她此生再不要體會第二次。

    沈元娘又看了一眼，她原以為自己已經(jīng)被摔得稀巴爛，卻不想這樣看過去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也還好, 只有腦袋那邊磕破了，一直流著血, 看著有些嚇人。余下的地方都沒怎么被傷到，死相還是比較端正的。

    這是唯一能讓她覺得安慰的地方。

    沈元娘一路飄著, 不多時便飄到了皇上跟前。她甚至還能聽到孫玉回過頭, 同方才的小太監(jiān)問了一句：“如何，那狗崽子死了沒？”

    “死了死了，肯定是死了?！?/br>
    孫玉聞言放心了些, 又繼續(xù)跟在皇上后頭。

    這兩人的說話聲并不小, 沈元娘能聽到，前頭的皇上也能聽到。沈元娘瞪直了眼睛地盯著她這個“好舅舅”，這樣活生生地摔死了一條狗, 沈元娘卻沒有從她這個好舅舅臉上看到一絲的憐憫，反而在孫玉提到她的時候, 露出了些厭惡的情緒。

    沈元娘不解，記憶中那個最疼她不過的舅舅, 怎么就變成如今這幅模樣了呢？

    亦或是，他一直都是這樣的。要真是這樣，那這個皇宮還真是最骯臟不過了。

    果真是吃人的地方啊。

    她不愿意在這兒多待，只因覺得惡心。沈元娘一路飄蕩，去了許多地方。

    去的地方越多，她的腦子也漸漸地不清醒了起來，到最后，沈元娘連她究竟到哪兒都不記得了，只知道自己飄到了一處讓她極為安心的地方，身心都開始放松起來，而后整個人便睡下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沈元娘漸漸醒來。

    鼻尖傳來一陣熟悉的香味，那是沈元娘平日里最戴的香，忍冬她們熏被子熏衣服，也都是用的這個香。

    她側(cè)了側(cè)頭，白光中看到屋子里仿佛有兩個熟悉的身影。

    不多時，沈元娘也能聽到聲音了。

    “你公公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成日里盡派人打聽衛(wèi)國公府，我都勸了他多少次了他還是不聽，你說這要是被衛(wèi)國公發(fā)現(xiàn)了，指不定還以為他要籌劃什么呢。”

    周氏聽了長公主的絮叨，費解地問了一句：“怎么就突然去打聽衛(wèi)國公府了呢？”

    這些日子，多少人家都是避著衛(wèi)國公府走的，生怕有了牽扯，回頭讓皇上不滿了。

    長公主笑得無奈：“他覺得元娘在衛(wèi)國公府里，你說可笑不可笑？”

    周氏被她這么一說，忽然也記起了小姑子幾次醒來之后說的那些話。若是單聽這些，可不可以為小姑子就在衛(wèi)國公府嗎？周氏雖然覺得公公之事辦得挺荒謬的，但還是道：“公公只是太擔(dān)心元娘?！?/br>
    “誰不擔(dān)心？難不成只他知道一個最擔(dān)心？可擔(dān)心總也不能沒個章法呀，元娘就好好地躺在這里，他倒好，沒頭沒腦地就去外頭找，真是還沒老就先糊涂了。”

    沈元娘聽了半天，意識終于回籠。

    原來，她回來了啊……

    雖然不知道具體是怎么回事，但沈元娘敢斷定，這回她是徹底回來了。

    沈元娘動了幾下身子，慢慢找回了從前當(dāng)人的感覺，她張了張嘴，朝著那邊小聲地喚了一句：“娘，嫂子……”

    長公主說話的聲音一頓，她猛地都抓住周氏的手：“你聽到了什么聲音沒？”

    周氏也是一臉驚疑地看向床上：“聽，聽到了，方才好像是元娘的聲音?！?/br>
    有了周氏這句話，長公主立馬就放下東西沖到床前。

    如她所料想的一樣，元娘已經(jīng)醒過來了，看她們過來，還揚了揚嘴角：“娘?！?/br>
    長公主的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你這個沒良心的，可算是醒過來了?！?/br>
    她一把抱住自己的女兒，沈元娘也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任由母親抱著。見母親實在擔(dān)心，沈元娘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肩膀：“回來了，這回是真的回來了?！?/br>
    長公主又哭又笑：“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彼銇硭闳?，許老說了六個月已經(jīng)到了，長公主估摸著這次是真的不會再暈過去了，她滿是慶幸地說道，“這次可是多虧了許老，回頭你可得親自登門拜訪，好好謝謝人家。還有你外祖母那兒，前些日子也不知是誰跟她說了你的事，鬧得你外祖母連五臺山也呆不下去了，直接帶著人往京城這邊趕。你也知道，你外祖母，平日里誰也不疼，就只疼你一個了?！?/br>
    “你說你，莫名其妙地病了這一場，叫多少人cao碎了心……”

    沈元娘抬著的手就那么懸在半空中，聽到母親提起了外祖母，沈元娘一時間心緒復(fù)雜。

    她本想將自己聽到的事情說與母親，只是話到嘴邊，到底還是忍了下來。

    算了，她還是先跟楚慎說吧。

    沈元娘醒過來的消息，不出半個時辰并傳遍了整個長公主府，就連宣城侯府，也都迅速的得到了消息。沈老夫人領(lǐng)著二房的幾個人第一時間前來探望。

    二房的人都到齊了，除了沈家二夫人。

    這樣歡喜的事情，沈老夫人生怕她這個二兒媳又說出什么驚天之語。

    二夫人還樂得不去呢，沈元娘那不尊長輩的死丫頭醒了過來，她心里本來就失望，若還要讓她過去說什么恭喜的話，二夫人說不定要活活嘔死。倒不是二夫人心腸歹毒，見得沈元娘醒過來，而是她覺得，那丫頭躺個三兩年的也不賴，反正也不會死，躺著不說話，一家人都落個清靜。

    好在她這些念頭，沈家人并不知道。他們知道了，不用長公主和沈元娘出手，沈家二老爺頭一個不會放過她。

    與長公主府的闔府歡喜不同，衛(wèi)國公府里的氣氛，算是是凝重到了極點。

    今早祖母和元娘出門之后不久，楚慎的眼皮邊一直在跳，仿佛要有什么不好的事情發(fā)生。

    還不得楚慎派人去宮里打聽清楚，便聽到手下的人來報，當(dāng)時老夫人回府了。

    楚慎連忙趕過去。

    上房里靜得不像話，楚慎趕過來的時候，晚秋幾個丫鬟都跪在下面，楚老夫人扶著額頭坐在椅子上，臉上沒有半點笑意。周圍并沒有聽到元娘的聲音，也沒看到她蹦噠的身影。

    不知為何，楚慎突然覺得心有些慌。

    “祖母，阿元呢？”楚慎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問道。

    “阿元啊……”楚老夫人猶豫再三，還是指了指后面的小榻上。

    楚慎立馬趕過去，只是入目所見的景象，卻叫他立刻停下了步子，不敢再動彈半步。矮榻上，阿元閉著眼睛，一動不動地躺在那兒，從頭到腳都是一片血色，沒有生息，也沒有動靜。

    像是死了一般。

    “假的吧?！背髂剜?/br>
    晚秋也希望是假的，可是她一路將阿元抱了回來，阿元是什么情況她還能不知道嗎？早在宮里就沒氣了，眼下過了這么久，也沒見它醒過來。想來，是永遠也不會醒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

    國公爺?shù)穆曇敉蝗豁懫穑砬镞B忙收斂了悲傷，道：“秉國公爺，阿元它，它本來是在皇后娘娘的宮里待著，同皇后娘娘養(yǎng)的三只狗玩耍的。只是后來不知道怎么回事，阿元領(lǐng)著那三只狗突然跑出了長樂宮，再后來，便是遇到了皇上。奴婢們趕過去的時候，皇上身邊的孫公公說阿元行為無狀，驚擾了圣駕，所以讓底下的人處置了它?！睂O公公是宮里的大總管，且他身邊還站著皇上，晚秋她們便是再不滿，也只能認了。

    回到長樂宮的時候，晚秋也是這樣的說法?？扇缃耠x了皇宮，晚秋終于敢如實說下去了：“阿元跑得快，可奴婢幾個也沒有被落下多少，阿元遇上皇上的時候，奴婢們在后頭遠遠地看了，并沒看到阿元真的做了什么，它連叫喚都沒有叫喚一聲，那罪名，分明是胡謅出來的！”

    可那又怎么樣呢，晚秋咬著牙，忍著眼淚。她明知道實情，卻還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阿元死了。

    楚老夫人也知道，阿元這是受了無妄之災(zāi)，且還是被他們楚家給牽連了。她見孫子一直沒有說話，生怕他憋出了什么毛?。骸澳阋矂e太傷心了，阿元畢竟也過了這么久的安穩(wěn)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