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如稷沒教過什么人，教導的方式便粗暴了些。

    他學不會堅強，達不到他的要求，看不到滿意的結果，他就會干脆利落的抽身離開，讓姜偃抓不著他的影子。

    他雖不說，卻是知道怎么對姜偃最管用。

    果然，姜偃沒有辜負他的教導。不用他再走，兩年后他再出現(xiàn)時，姜偃雖然還會日日去門口等他，但已經(jīng)可以笑著迎上前去，語氣歡快的左一句師尊長，又一句師尊短，討巧賣乖的在旁說著他不在的這段日子發(fā)生了什么趣事。

    哪怕姜偃其實委屈的在背后偷偷掐自己的手，也將一切情緒強自忍耐下來，裝作無事發(fā)生的樣子。

    聶如稷看得見他袖子底下為了對他揚起笑臉，而忍到發(fā)抖的手。

    他嘉獎的摸了摸姜偃的腦袋。

    他不需要姜偃真的做到完全不在乎他會不會離開，他只需要他不要在他面前露出那樣難過的表情來惹他心中煩悶。

    姜偃是他撿來的小玩意，要是會影響到他的心情，也就沒必要留在身邊了。好在姜偃聰明，一點就透。

    那之后姜偃可以說進步飛速，迅速學會了揣摩自己什么樣是討喜的，什么樣是旁人不會喜歡的。

    但是個人，哪怕他再怎么極力忍耐，總有控制不住的時候。

    “軟弱？”聶朝棲摸著他的臉抬起，姜偃不想讓他看見自己這樣不好看的樣子，本能想躲閃，卻被對方固定著腦袋動不了。

    男子暗藏著深紅的眼眸認真打量著他，差點快把姜偃看惱了的時候，才低低笑了起來。

    “哪里軟弱了，我瞧著，可愛得緊。”

    他鼻子是紅的，眼眶也紅。被他盯著，一邊心跳飛快，滿眼寫滿了難受想逃，想躲起來不給人看，等一個人舔著毛把自己安慰好了，再裝作什么都沒發(fā)生走出來；一邊又抿著唇，硬不許自己躲避，逼自己和他對視，好像這樣就沒有露怯一樣。

    卻不知他那樣子任誰看了都知道，聶朝棲再多盯他一會，就能把他逼得哽咽起來。

    單看那越咬越緊的唇就知曉了。

    他伸出手指，接住他眼角掉落的一滴淚，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拿到自己唇邊舔了一下。

    沉思道：“熱的?！?/br>
    這一串舉動給姜偃看愣了，后知后覺耳廓發(fā)熱。

    “你......”

    聶朝棲舒了口氣，看不夠一樣盯著他的臉：“雖然是花塑的幻影，但看起來就和活的本人一模一樣呢。真好，如此也不枉我費心種了這么久的花。”

    姜偃愣住。

    什么意思？他怎么忽然聽不懂了？

    遠處似乎有人走了過來，對著這里喊了句：“魔君大人！”

    剛剛在他面前還和顏悅色的男人，瞬間變了臉，帶著幾分陰森呵斥：“不許過來！我說過了，這里除我之外，其他人都不許靠近！”

    后面的對話姜偃已經(jīng)聽不見了。

    他被‘魔君大人’四個字給直接震得大腦一片空白。

    什么魔君？是他想的那個魔君嗎？那個傳說中的魔頭——薛霧酒?。?/br>
    ?。。?！

    亂了亂了，全亂了！

    長著聶朝棲臉的——薛霧酒？？？

    斥退要過來的人，聶朝棲拉著姜偃的腕子就要拽著人走，“這里在外面，容易讓你被不相干的人撞見，先跟我回寢宮?！?/br>
    他拉了一下，姜偃沒動。

    聶朝棲瞇了瞇眼睛，轉身定定望著姜偃，像是想起什么皺緊了眉，嘴里呢喃：“千夢竟真能將人捏得如此生動，連不會順從我這一點，也原封不動的復制了出來?！?/br>
    他也不怕姜偃本人聽見。

    神經(jīng)兮兮的念叨完了，便轉頭走到姜偃面前，低下頭臉貼著臉，用自己那雙散發(fā)著血色的眼睛攥住姜偃的眼眸。

    他放緩了聲音，給‘姜偃’灌輸觀念道：“你做錯了，‘姜偃’在我面前很乖，很聽我的話?！?/br>
    “他，不會反抗我。我要他做什么，他都會照做?！?/br>
    姜偃緊張吞了吞口水。

    他聽見聶朝棲對他道：“重復一遍。一個字都不許錯。”

    姜偃捂臉低頭：“你這是在做什么？”他怎么越來越看不明白了？

    剛低下頭，就被聶朝棲掰著臉抬了起來。

    姜偃心覺這場面有些荒謬，又有些讓人摸不著頭腦。

    可聶朝棲說得很認真。

    “我要你重復。”他的手在他的脖子上摸著，他不聽話，他就會毫不猶豫掐斷，“培養(yǎng)出一個‘千夢’不容易，別逼我現(xiàn)在就毀了你造個新的?！?/br>
    第六十七章

    姜偃被他的充斥殺意的語氣嚇住,一時間只知道看著近在咫尺的男子發(fā)愣。

    他并非隨著聶朝棲走過他人生里的年年歲歲，每次都只參與了對方人生的一小段，匆匆出現(xiàn)又匆匆消失,對這個人的認知也十分跳躍。

    對他來說只是很短一段時間經(jīng)歷的事情，對聶朝棲來說，卻是實打實走過了不知道多少個日頭升起又落下,他總是跟不上聶朝棲的變化，姜偃對他的記憶好像一直停留在了初見的時候，那個白衣溫潤，面容慈悲，絕色如謫仙的少年。

    發(fā)現(xiàn)他變了,變得他不認識，就覺得微妙的難過。

    他很難說得清自己在難過什么,可能只是懷念最初時聶朝棲無憂無慮的狡黠笑臉。

    那時‘夫人’也會打他,也總逼迫他練不合適的功法,可他臉上卻總是帶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