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出現(xiàn)時，你送了我花?！?/br>
    他斟酌片刻，篤定道：“你說收了你的花，我們就要生生世世都在一起?！?/br>
    姜偃詫異：“我這么說的？”

    聶朝棲肯定點頭：“沒錯，一字不差。你都這么說了，我自然是要生生世世走到哪都追隨你的?！?/br>
    姜偃滿頭問號，聽起來他好像那個四處招蜂引蝶的登徒浪子一樣，總歸不是個正經(jīng)人。

    這是他嗎？

    “好......好吧。之后呢？”

    聶朝棲沉默了。

    這沉默來得很不尋常，引得姜偃頻頻看向他。

    許久，聶朝棲悶聲：“后來，我離開了你，將你獨自丟下。這是我干過的最后悔的事?！?/br>
    ......

    那日前去買釀酒材料的路上，聶朝棲滿腦子都是等在家里的那個人。

    青年酒量不好，喝些酒許是要醉。醉后更為乖覺，讓干什么干什么，還離不得人。

    有回對方醉熏熏回來，聶朝棲生著悶氣去給他煮醒酒湯，就分開這么會功夫，一轉(zhuǎn)頭，就看見醉鬼倚靠在門邊，沉沉盯著他，看著看著，就開始默默掉淚。

    那會聶朝棲身子還沒恢復(fù)好，像個骷髏，出不去門，還以為他在外面受了委屈，誰欺負他了，都做好頂著這副尊榮出門給他出氣的準(zhǔn)備。

    手忙腳亂哄了一陣，對方才怒聲問他為什么將他一個人丟在那。

    聶朝棲愣了幾許，心里那股火頓時就散了個干凈，還有些好笑。

    斂骨人看著鬼氣森森，干的也是和死人打交道的事，實則有些像初化形的小妖，懵懂好騙，喜歡人氣。以往別人對他都避而遠之，如今總算有個聶朝棲大骷髏可以讓他黏著，他就更不想一個人待著了。

    他平日端著那副威嚴(yán)架子，要不是醉得神志不清，聶朝棲也不會發(fā)現(xiàn)這一點。

    想著想著，腦子里就冒出了些旖旎畫面。

    聶朝棲臉上微紅，重重喘了口氣，抿起的唇揚了起來，又加快了腳步。

    他瞇著眼想，天天到處討酒喝，也該讓斂骨人知道，他這樣是要被趁人之危做些他不情愿的事的，吃點苦頭以后就不敢再外面亂喝別人的酒了。除非有他看著。

    他分明已經(jīng)看見那座小院里透出的暖黃燭光了。

    卻在幾步之遙停下了腳步，遙遙望著一群融入夜色的死士將院落團團圍住。

    手中的酒材掉在了地上。

    魏凝走了出來，對著他喜悅地笑：“朝棲，我就知道讓你留在這里不會錯，你之前傷得那樣重，我都快以為你要死了，沒想到斂骨人竟真將你從地府送了回來，如此，為娘也就放心了。既然你傷好了，還想在這里躲懶到什么時候？”

    “是不是我不來，你就一直賴在這里不走了？”

    魏凝今年一百一十三歲，在修士中也不算年輕了，卻仍是二八少女的模樣，清麗嫵媚，姿容絕色，眉眼間隱約可見和聶朝棲相似之處。

    她說話向來如此，待誰都一副憐愛慈悲的菩薩樣，連聲都不曾大過幾回，仿佛是世間最溫柔的女子?？赡请p顛倒眾生的眼睛里，卻像是千年不化的冰川，最溫柔的時候，也不見笑意；最慘淡失敗的時候，也不曾動搖和哀戚。

    聶朝棲曾親眼見魏凝被廢去修為，狼狽跌在地上，那時她也如現(xiàn)在這般，平常地拍拍裙子爬起來，好像根本沒發(fā)生什么。

    他兄長聶如稷就在邊上看著，淡漠的表情和魏凝如出一轍，只有聶朝棲不忍地撇開目光。

    看到魏凝出現(xiàn)在這里，聶朝棲就知道，他想跟斂骨人就此相伴一生的愿望破滅了。

    他不順從，以魏凝如今的權(quán)勢實力，有得是辦法逼他順從。

    她知道他心中有了牽掛，就成了拿捏他的利器。

    最好下手的，就是院內(nèi)等著他的那個人。

    斂骨人獨自行走世間，不通修士這些彎彎繞繞，魏凝甚至不需要多費心思，就可以輕易驅(qū)使對方自己去送死。

    聶朝棲想到了自己的貓。

    腦海中倒在血泊里的貓，變成了斂骨人的模樣。

    光是想想他就覺得要窒息了。

    他雙手發(fā)麻，渾身的血液都被凍住了，很久沒有出聲。

    魏凝歪了歪腦袋，微笑著輕喚：“朝棲？”

    聶朝棲捏緊的雙手松開了，身上被院落染上的軟和氣質(zhì)褪去，整個人沉入了黑暗里。

    他睜開緊閉的雙眼，揚起嘴角，露出和魏凝近似的笑臉：“是，夫人。我們這就走吧?！?/br>
    魏凝笑意加深，“我就知道，你是最懂事的。”

    “夫人，別動斂骨人?！?/br>
    魏凝將兜帽戴上，“自然。你的心上人，還對你有救命之恩，娘親一定托人對他多關(guān)照著?！?/br>
    聶朝棲停下腳步，眸光深沉：“夫人，你沒聽懂。我是說，讓你和你的人離他遠點。”

    身后死士上前，不悅訓(xùn)斥：“怎么跟你娘說話的！”

    魏凝淺笑：“無妨。兒大不由娘，你放心，我不動他就是了?！?/br>
    聶朝棲：“你要我做的，我都會辦到。”

    魏凝從他身旁，帶著一群死士呼啦啦過去，“如此，最好不過了?！?/br>
    走前她意味深長地看了身后院落一眼。

    ......

    聶朝棲以為自己遠離就是最好的。

    可魏凝根本不可能放過斂骨人這么好的一個工具，實力強悍，可以利用他替朝棲做許多事。斂骨人的存在本身，也是做低朝棲名聲的一環(hu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