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仕朗把姚伶送進(jìn)巷子，在她背影漸漸遠(yuǎn)離視線的時候，他雙手插兜，往反方向走。走了幾步，他回頭一看，定住，發(fā)現(xiàn)她也轉(zhuǎn)過頭看他。

    她就站在兩幢樓夾著的月亮下面，而他身后是連食肆和店鋪林立的街道。一邊依山傍月，一邊蜃樓海市。如果黑夜轉(zhuǎn)為白天，巷尾上方?jīng)]有月亮，唯有飛機轟隆橫穿，如臺風(fēng)過境，離開香港。

    鄧仕朗很久沒這樣看她，就像以前送她回家一樣，他笑了笑，從兜里伸手，擺一擺，讓她進(jìn)去。

    姚伶原本靜下來，被他熟悉的動作弄得心底一熱。當(dāng)其時，他們默契地回看對方，默契地有靠近的沖動。她擺著雙腿小跑到他面前，踮腳，雙手?jǐn)埶鳖i，在玻璃燈管下與他再度擁吻。

    鄧仕朗被她帶得低了頭，下意識摟住她腰。

    這次是她主動唇貼唇，吸吮他的嘴角。她淺嘗不輒止，發(fā)出曖昧的嘬聲，伸舌頭鉆進(jìn)他的口腔，深入纏繞。她要么不親，一親就會非常嫻熟，令人難以把控，十分上心。她嫻熟地?fù)Q角度，唇分離一秒都拉絲，再緊湊地印上相磨，滑膩而色情。

    他被她親硬了，下方硌著她，手貼她后腰，越摟越緊。他的呼吸紊亂，開始攻占，親到她舌頭都酸。再這樣下去，他四十八小時完全不用睡。

    但他們都累了，她先挑起也是她先結(jié)束，而他亦覺得恰到好處。他與她臉分開，繼續(xù)摟住她，吻她的發(fā)頂，“好了，再讓我抱一抱我就回去?！?/br>
    姚伶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寧靜地由他雙臂環(huán)著，耳廓貼他的胸膛，靠近心臟位置。她剛剛沒有認(rèn)真感受，現(xiàn)在聽見他的心跳聲。她不是醫(yī)生，固然不清楚是喜是憂，是痛是樂，總之他的心率有些沉穩(wěn)，又有幾個瞬間變快。

    抱了差不多十分鐘，姚伶和他分開，朝大門走去。

    鄧仕朗確認(rèn)她完全進(jìn)門才轉(zhuǎn)向街道，攔一輛的士回公寓。他在車?yán)镩]目養(yǎng)神五分鐘，手機突然有聲音，開屏按密碼，想起密碼還是陳禮兒的生日。

    他靠著車窗，到設(shè)置修改，把密碼換成他個人常用的。他需要斷舍離，把他留在陳禮兒公寓的物品帶走，也要將她放他公寓的東西物歸原主。

    就在翌日，鄧仕朗上班，出現(xiàn)在梁立棠的眼皮底下。

    梁立棠一點都不驚奇，一來鄧仕朗的部門很忙，二來鄧仕朗能夠把公事和私事分開，調(diào)整好狀態(tài)還能投入工作。倒是他在凌晨嚇了一跳，收到陳禮兒好多條message，她罵他之前騙人，沒有管好自己的姑表妹，他根本就是偷偷包庇，與他們蛇鼠一窩。

    “哇，我現(xiàn)在跟你蛇鼠一窩?！绷毫⑻木瓦@么在茶水間逮住鄧仕朗表達(dá)不快。

    鄧仕朗瞥他一眼，而后按咖啡機，笑：“你不是嗎？”

    咖啡墜入公司紙杯。突然，p有訊息，

    鄧仕朗打開看，是陳禮兒發(fā)的一條訊息。她叫他下班之后把她的東西整理好，帶去她的公寓，順便清理他的物品，歸還雙方公寓鑰匙。

    梁立棠剛好看見，訴道：“你說你們和平分手都還好，你出軌就真的過分，到時我們港大校友都要說你為人不行?！?/br>
    鄧仕朗無法辯駁，“確實出軌了，是事實，隨便他們怎么說。”他說完給她回復(fù)兩個字。她已讀，typing，又delete。他沒有看到，見咖啡倒?jié)M，接走。

    梁立棠大嘆，問：“那你和Rosalie怎么樣，和好如初？”

    鄧仕朗握著咖啡，憶起姚伶說的話和她主動的吻，“可能她對我還有感覺，不知道是不是我自作多情，她之前經(jīng)常這么說我。”

    梁立棠撇嘴，插多一刀，“你都有今日，抵死。”

    鄧仕朗看他一眼，拍他的肩膀表示收到了不用再重申，然后出茶水間，繼續(xù)工作。

    晚上七點，鄧仕朗先回自己的公寓，收拾陳禮兒的香水和衣服，剛好裝進(jìn)一個紙箱。接著，他開車去她的公寓，歸還紙箱和鑰匙，也同樣收到屬于他的所有物品。

    陳禮兒知道他從這里離開就是徹底結(jié)束，還是崩潰了。門關(guān)掉，她坐在沙發(fā)上哭，心急如焚，抄起手機，邊哭邊打，也不知道打給誰。

    鄧仕朗出門聽到哭聲，皺了皺眉，可是他腦子里浮現(xiàn)的是姚伶，他沒有折返，抱著紙箱，往電梯方向走去。

    回到公寓已經(jīng)有些晚，呂安問他去不去酒吧，他說最近很累，暫時不去，又在group里看到梁立棠要去。

    鄧仕朗把物品放好，接到江思打來的電話。他有預(yù)感是她從陳禮兒那里得知他們分手的事情，來責(zé)問他出軌。

    果不其然，他一接通就聽見那邊讓他哄好陳禮兒，罵他不應(yīng)該做背德的事情，成何體統(tǒng)，有失教養(yǎng)。持續(xù)一小時，從江思到鄧永廉，劈頭蓋臉就是教訓(xùn)，他全都認(rèn)真聽完。

    掛了電話，鄧仕朗按到iMessage，找姚伶的手機號碼。他走到陽臺，趴向欄桿，可以眺望中環(huán)那邊的夜景，等待她的接聽。

    姚伶正在筆記本前查私人郵件，聽到來電，看見號碼怔了怔，劃綠，將手機放到耳邊。

    “你在做什么？”鄧仕朗開口。

    “看郵件?！币α嫱５羰诸^的事情，沉默半秒，問：“你呢?！?/br>
    “剛被家里人罵?！编囀死瘦p描淡寫。

    她哦一聲，“長那么大了?！?/br>
    “做錯事就要接受教訓(xùn)?！彼氲礁咧挟厴I(yè)后鄧永廉對他的教育，“之前夜不歸宿，被罰禁閉，去機場送你也是偷偷跳窗?！?/br>
    姚伶聽后，忘記呼吸。她蜷縮手指，回應(yīng)：“一點都不像你，你會跳窗?！?/br>
    鄧仕朗淡笑，不往下說，進(jìn)入正題，“我剛剛?cè)チ薌igi家，把東西拿回來?！逼鋵嵥螂娫捠窍敫嬖V她今天發(fā)生的事情。

    “所以?！币α娴人釉?。

    “沒什么，想告訴你會斷干凈?！?/br>
    “你自己做主。”

    鄧仕朗嗯一聲，為她那么淡的語氣生起患得患失的感覺，忽然道：“我希望不是我自作多情?！?/br>
    姚伶想她昨晚哭成那樣，抓緊手機，說：“我沒有口是心非?！彼a充，“很痛。”

    鄧仕朗聽見，心再有錐感，卻已知足，“你終于對我說心里話?！?/br>
    姚伶沒有回應(yīng)。她從畢業(yè)分手到現(xiàn)在說的是真話，只是有更多被保留。他當(dāng)時不必知道那些有所保留的話，待她藏在心里就好，由時間沖刷干凈。沒料到他們還是相遇了，舊事重提，歷歷在目，保留已久的話被他聽見。

    他讓她繼續(xù)忙，掛了電話。兩人隨之各忙各的。

    彼時，梁立棠在酒吧，竟見到陳禮兒買醉。他想打電話給鄧仕朗，又按捺住，畢竟他們都分了，再讓鄧仕朗來就拉扯不清。

    他坐到她身邊，看到桌上的酒瓶睜圓眼睛，“咁捻多，支吹?！?/br>
    陳禮兒不想喝那么多，她不應(yīng)該淪落到為男人買醉的地步，是他有錯在先，是她甩的他，可是她想到鄧仕朗的背影，他連她哭都沒有心軟，煩躁地踹一把吧臺。

    “Calm  down，很貴的這個大理石?！绷毫⑻睦_她椅子。她一下子?xùn)|倒西歪。

    陳禮兒不理解，抓頭發(fā)，又吹起，梨花帶淚，“Hayden今天不在這里。”

    梁立棠看向調(diào)酒區(qū)，扶額頭，實在沒眼看，“他都這樣對你，你就別再有幻想。清醒點啊，你是港大才女，art  school  top  1，沒必要為了他作踐自己?！?/br>
    陳禮兒醉醺醺，不那么溫婉可人，變得很mean，“收聲喇你?！?/br>
    梁立棠求饒，給她開酒，“你慢慢，你慢慢?！?/br>
    陳禮兒見他這樣又沒癮，不像鄧仕朗，他會抱著她阻止，不給她喝，要喝也是他灌掉，總之不給她喝。這兩天她不停翻Facebook查男人出軌的心理，不是他賤就是她少了性魅力。她轉(zhuǎn)問梁立棠：“男人出軌是什么心理？”

    “刺激，偷歡，管不住下半身?！?/br>
    她偶爾覺得自己很獨立，偶爾又懷疑，“那他是不是和我沒感覺。”

    他十分之無奈，“我真的想不通你。不管是錢還是男人，你都很有資本。你的專業(yè)能力全港有名，一屆名流排隊跟你合作，你想要什么男人就要什么，而你現(xiàn)在為了出軌的前任胡思亂想，懷疑自己，我連你都要罵一下才行。”

    “當(dāng)局者迷。”陳禮兒當(dāng)年讀書也覺得這類為愛買醉的人很蠢，她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哪怕腦子里塞滿智識，人生總會遇到一個令她不講道理。她這時便佩服姚伶，真誠一句：“如果我是Hayden，我也會忍不住靠近姚伶。”

    “又開始羨慕。”梁立棠托腮關(guān)注著她的一舉一動，以免她倒下。

    “你和她其實有機會?！?/br>
    “你都黐線?！彼裆笞?。

    “你忘了，你們finance……”陳禮兒聳聳肩，“這樣我都不用想那么多?！?/br>
    梁立棠知道她說的是哪對，搖頭，根本不是一回事。他見她搖搖欲墜，立馬下桌，扶住，誰知她捂發(fā)絲欲欲作嘔，令他嚇到掉下巴，“大小姐，不要在我鞋上吐啊?！?/br>
    陳禮兒干嘔，沒有嘔出來。她站起來看向眼前這個人，突然想到她的好朋友說人要及時行樂。既然鄧仕朗出軌，她可以一夜情，一夜情的對象最好是他的best  friend，她不信她沒有性魅力，反正在香港乃至中環(huán)，什么事情都可以發(f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