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節(jié)
蕭逸才猶豫片刻,搖頭道:“并無此事,不知是哪來的謠言傳聞,竟傳到水月師叔這里了。師父他是得道高人,天下正道領(lǐng)袖,仙風(fēng)道骨,如何會做此不堪之事?” 除了齊昊安靜不動聲色外,其他幾位長老首座彼此對視一眼,神情間都有懷疑之意,顯然他們也多多少少聽說了一些不好的傳聞。 片刻后,風(fēng)回峰首座曾叔常道:“蕭師侄,不是我們幾個做師叔的為難你,實在是掌門師兄是青云門重心所在。他若出事,只怕動搖青云根本。眼下莫名其妙的傳聞這么多,真假難辨,我覺得不如我們前去見掌門師兄一面,如此傳聞自然消退?!?/br> 蕭逸才苦笑道:“諸位師叔,師尊他老人家的確是閉關(guān)了,并有嚴(yán)令吩咐不可打擾,并非逸才故意阻撓諸位師叔面見師尊。” 朝陽峰首座一頭白發(fā)的范源道:“蕭師侄,今日六脈首座都在這里,大家有要緊事想要面見掌門師兄,再怎么說,他也不可能不給大家這個面子吧?” 蕭逸才啞口無言。 落霞峰首座飛云道人笑了笑,道:“話都說到這了,蕭師侄,不知掌門師兄究竟在那里閉關(guān)?” 另一邊田不易和曾叔常則是對視一眼,曾叔常咳嗽了一聲,開口道:“這樣吧,我們也不為難你,你說掌門師兄在哪里,我們自行前往拜見。若是他身體康健,我們拜見后自然便散了,如何?” 蕭逸才臉色變幻,半晌后低頭道:“師尊他老人家近來因為青云多遭變故,常常自責(zé),時常在祖師祠堂那里懺悔己過?!?/br> 田不易首先站了起來,頭也不回地向后堂走去,曾叔常、水月大師等其他首座也隨即跟了上去。齊昊走在最后,走過蕭逸才身邊時,齊昊伸手輕輕拍了拍蕭逸才的肩膀,蕭逸才看了他一眼,嘆了口氣,搖頭不語。 …… 通天峰后山的祖師祠堂仍然是隱匿在幽深樹林之中,只在翠綠的綠葉樹梢間隙,隱約現(xiàn)出一些輪廓。十多年來青云門經(jīng)歷了兩場驚心動魄的大劫難,這里都沒有損毀,不知是不是真的有歷代青云門祖師庇護著。 和往昔一樣,遠(yuǎn)遠(yuǎn)看去,灰暗的祠堂里隱隱有香火光點閃動,給人一種深不可測的感覺。 眾人走到祖師祠堂大殿前方,停住腳步向里面望去,只見大殿內(nèi)一片昏暗。一束微光從大殿門口照了過去,落在殿中地面上,在光亮邊緣,隱隱約約能看到有個人影坐在蒲團上,背對殿外,卻看不清那人到底是誰? 各位首座對視一眼,一時間沒人說話。過了一會后,田不易哼了一聲,大步走了出來,朗聲道:“道玄師兄,我是田不易,還有其他各脈首座都到了。你還好嗎?” 他聲音嘹亮中氣十足,在這大殿前傳了開去,遠(yuǎn)遠(yuǎn)望去,似乎那祠堂深處昏暗地方,連那點點香火都猛然亮了一亮,才又緩緩恢復(fù)了正常。 片刻后從那黑暗中傳出了一個聲音,冷冷道:“什么事?” 田不易與其他諸位長老首座都是一震。這聲音中陰冷之氣極重,隱隱還有幾分戾氣,與道玄真人平日清越正氣平和的語調(diào)大相徑庭。只是他們都是與道玄真人同門多年的人,這話聲只一入耳,他們便分辨了出來,在大殿里的確確實實就是道玄真人。 似乎,真的是有什么不妥? 一念及此,田不易等人的面色都變了。 田不易凝視著那個坐在光影交錯邊緣的身影,深深吸了口氣,道:“師兄,我們聽說你近日身體抱恙,所以特地前來探望,還請師兄容我們進來拜見一下。” 道玄真人的聲音沉默了片刻,再出現(xiàn)的時候,卻伴隨著一聲冷笑,寒意刺骨:“見我?見我需要六脈首座一起過來嗎?我看你們是意圖逼宮,窺視我這個掌門真人的位置吧!” 此言一出,如憑空驚雷,震得是人人變色。便是田不易,也是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幾步,一臉愕然與驚訝之色。轉(zhuǎn)頭望去,卻只見就算往日一向從容冷漠的水月等人,臉上也是不能置信的表情。 曾叔常眼中盡是擔(dān)憂之意,踏上一步,朗聲道:“掌門師兄,我等絕無此意。今日我們前來此處,只是聽說師兄身體抱恙,心中擔(dān)憂而已。” 道玄真人聲音忽然拔高,冷笑道:“曾叔常,六脈首座之中,向來以你心機最深。當(dāng)日你早就對龍首峰蒼松所謀有所察覺,卻一直隱忍不言,以為我不知道嗎?” 曾叔常臉色大變,田不易、水月大師等人也是愕然轉(zhuǎn)身,紛紛向曾叔??慈ァ?/br> 水月大師盯著曾叔常,面色冷峻,道:“此事當(dāng)真?” 曾叔常面露苦笑,搖頭道:“這……這又是從何說起?絕無此事?!?/br> 田不易也在一旁道:“老曾不是那種人?!?/br> 水月大師還待追問,忽然那祖師祠堂里無數(shù)昏暗香火無風(fēng)自亮,黑暗中看不清楚,但不知怎么,卻讓人感覺那黑暗深處,有某種異樣的東西咆哮了一聲。 田不易等人都是一驚,回頭看去,但就在這片刻間,祖師祠堂大殿里又安靜了下來,所有的異常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只有那一個人影,依然孤獨地坐在陰影與微光交界的地方。 黑暗中,他緩緩地抬起頭,仰望著身前那高大、莊嚴(yán)、肅穆的祖師靈牌們,最后目光落到了某個角落里。 過了一會,他又慢慢低下了頭。 “你們散了吧,我沒事。”大殿里傳來了道玄真人的聲音,平靜、溫和,清朗,又帶著一絲威嚴(yán),和他往日里的語調(diào)一模一樣。 幾位首座對視一眼,眼底雖然還有幾分驚疑之色,但道玄真人執(zhí)掌青云多年,威望素重,更數(shù)次力挽狂瀾,在門中地位高山仰止,無人可及。一時間眾人下意識地答應(yīng)下來,稍作猶豫后,終于還是一一離開了祖師祠堂。 當(dāng)這些青云門各脈首座離開后,昏暗的祖師祠堂大殿里,黑暗中一片寂靜。也不知過了多久,在那幽暗中,有低沉的、被死死壓抑著的喘息聲開始傳了出來。 如痛苦掙扎的亡靈,似哀嚎垂死的戰(zhàn)士,在無人知曉的陰暗里,一個人孤獨地搏殺。 漸漸地他的笑聲飄蕩開來,時而痛苦,時而扭曲,時而陰冷,時而狂妄,越來越是癲狂,回蕩在青云山祖師祠堂的上空,久久不曾散去。 空無一人的祖師祠堂中,只有黑暗陪伴著他。 大殿之外,陽光明媚,遠(yuǎn)方山林深處,有一個高大身影忽然一閃而過。 …… 南疆,十萬大山。 夕陽遠(yuǎn)遠(yuǎn)掛在天邊,在高大險峻、連綿起伏的一道道山脈背后,將殘余的溫暖灑向南疆大地?;椟S的光線落在靜默的大地上,荒野蕭蕭,一片肅殺。 因為對八兇玄火法陣一無所獲,鬼厲和金瓶兒離開了焚香谷,此刻站在十萬大山之前的荒原之上,面對著前方無窮無盡的高聳群山連綿山脈。仰望著天地間巨大的存在,看著那天邊殘陽,一點一點落在無垠的群山后頭,天色緩緩轉(zhuǎn)暗。 按照金瓶兒的說法,這里是遠(yuǎn)離焚香谷的另一處進入十萬大山的路徑,只不過平日里山上劇毒瘴氣籠罩,根本不能通行,只有每月中少數(shù)幾個日子會有瘴氣消散的機會。 此刻,兩人并肩而立,都在等待著。 金瓶兒眺望著遠(yuǎn)山,她的發(fā)絲輕輕在風(fēng)里拂動,微微仰頭,露出她光滑纖巧的下巴,還有一段白皙的脖子。美好的身段,窈窕婀娜的身姿,似乎是這片荒涼土地上僅有的美麗。 殘陽之下,她朦朧復(fù)雜的眼神中,不知心里想到了什么,似乎在閃閃發(fā)光。 鬼厲望著遠(yuǎn)方殘陽,最后一點余光終于也消失在群山背后。黑色的山峰高處,隨著最后一縷陽光的消散,曾經(jīng)濃郁的黑霧似乎突然像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開始迅速消散、變薄。 站在一旁的金瓶兒微微一笑,轉(zhuǎn)過頭來,道:“可以了,我們走吧?!?/br> 鬼厲向她看了一眼,道:“十萬大山這里的瘴氣消散變化,往日從來不曾有人說過,你是如何發(fā)現(xiàn)的?” 金瓶兒嫣然一笑,眼中嬌媚無限,似挑逗,似狡黠,道:“這個嘛……我偏不想說,你要怎樣?” 鬼厲一怔。 金瓶兒笑著看著他,柔聲道:“不過公子你要是有本事,讓我告訴你,我自然就說了……” 幽幽漸暗的天色之下,群山深深,她突然像是在暗淡世間散發(fā)出妖艷美麗的光芒一般,刺眼而奪目,動人心魄。 “吱吱吱吱……”蹲在鬼厲肩頭的小灰,揮舞著手中九寒凝冰刺棍子,對著金瓶兒揮動了幾下。 鬼厲嘴角動了動,轉(zhuǎn)過了頭,道:“走吧?!?/br> 說完便當(dāng)先行去,背后的金瓶兒望著他的身影,微微笑著,眼光閃爍,輕輕跟了上去。 一前一后兩個身影,還有趴在肩頭的那只猴子,不時傳來的“吱吱”叫聲,慢慢地都融入黑暗之中,消失不見。 第153章 沒看到 這一日,焚香谷門口來了三人,一男兩女,都是青云門門下,分別是風(fēng)回峰的曾書書和小竹峰的文敏、陸雪琪三人。 他們?nèi)藖淼侥辖菫榱俗凡楂F神蹤跡,畢竟當(dāng)日獸神雖敗未死,只是重傷逃逸了。如此心腹大患,青云門當(dāng)然要追查到底。 只是和所有人一樣,他們來到南疆查了許久都沒有收獲,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獸神逃入十萬大山里了。多年以來,十萬大山一直都是蠻荒兇地,十分危險,就連南疆當(dāng)?shù)氐陌傩斩疾桓疫M入,當(dāng)然也就不會有什么向?qū)е惖娜舜嬖凇?/br> 無奈之下,三個人商議時曾書書便提出還是要來到焚香谷這里請教,畢竟焚香谷是南疆這里的地頭蛇,而且多年以來一直傳說他們又往十萬大山里滲透著,或許會知道一些消息。 陸雪琪一開始有些抗拒,不想去焚香谷,但后來曾書書勸她追查獸神大事為重,陸雪琪猶豫再三,終于還是答應(yīng)了。 三人來到焚香谷谷口,在這里看守的焚香谷弟子立刻就認(rèn)了出來。在最初的驚愕過后,眾人一陣聳動,隨即有人快步進去回報,同時數(shù)人立刻迎了上來,都是拱手行李,微笑道:“陸師姐大駕光臨,有失遠(yuǎn)迎啊??煺堖M,快請進……啊,這兩位也是青云門的師兄、師姐吧,請進請進?!?/br> 曾書書與文敏對望一眼,心想陸雪琪怎么名氣這般大,這都有些嚇人了,連這普通的焚香谷弟子都一眼認(rèn)了出來,至于自己和文敏就變成了跟班。 不過他們二人也不生氣,曾書書更是笑容可掬,一路和那幾個焚香谷弟子笑呵呵地開著玩笑說話,不時聽到他們開懷大笑。走在后面的文敏輕聲對身邊的陸雪琪笑道:“師妹,你看那位曾師弟,不過才剛見面而已,居然就能跟人家混得那么熟,真是厲害。” 陸雪琪看到前方曾書書此刻已經(jīng)將手搭了焚香谷弟子的肩膀上,淡淡一笑,卻沒有言語。 這一路上陸雪琪都是面色平淡,清冷氣質(zhì)畢露無遺,令人不敢靠近。不過焚香谷眾弟子居然也沒有異樣之色,看起來都是早知道這位傾國傾城的大美女本就是這個性子,一個個跟在旁邊,時不時偷瞄一眼,然后遠(yuǎn)處近處都有圍觀的人,竊竊私語聲不絕于耳。 三位青云門弟子都是道行極高的菁英,沒費什么力氣便聽到了旁邊那些人的議論聲: “那位就是青云門的陸雪琪么?” “果然是大美女!” “就是她當(dāng)場拒了谷主為李師兄的提親嗎?” “應(yīng)該就是了。李師兄運氣不好啊……” “聽說李師兄郁悶了很久呢。” “本來我覺得是什么女子如此大膽放肆,今日一見,唔,似乎拒親也不算什么……” “我要去告訴李師兄,讓他來打爛你的嘴!” “師姐饒命!” “……” …… 在焚香谷弟子的帶領(lǐng)下,他們很快來到了焚香谷山河殿。在殿堂之上居然是云易嵐微笑著坐在主位之上,顯然在焚香谷谷主眼中,青云門這三位高徒的分量與其他門派截然不同。 不過以云易嵐身份地位親自接待,確實還是屈尊了。當(dāng)下三人連忙上前,曾書書見過禮后,道:“本該是晚輩等人拜會谷主才對,怎能勞動谷主大駕,折殺晚輩了。” 云易嵐面帶笑容,臉上神情很是慈祥,笑道:“賢侄這是哪里話?我與你師伯道玄真人,還有你父親曾叔常曾師兄,那都是多年交情了,不用這么客氣。他們二位可好?” 曾書書恭恭敬敬地道:“掌門師伯與家父一切都好。二位長輩都囑咐我,云師伯乃是擎天之柱,威震天南,名鎮(zhèn)南疆。只要到了南疆,就一定要前來拜見云師伯,那就沒有辦不成的事?!?/br> 文敏與陸雪琪都是向曾書書看了一眼。 云易嵐哈哈大笑,點頭道:“青云一別,轉(zhuǎn)眼又是好一段時日了,老夫還真是有點想念幾位老友啊?!闭f著,他微笑著轉(zhuǎn)眼看向曾書書背后,目光在文敏身上一轉(zhuǎn),隨即落到了一臉平靜的陸雪琪臉上。 似感覺到云易嵐的眼光,陸雪琪抬眼看去,只見云易嵐一臉笑容地看著自己,而在他身旁還站著一人,卻是滿臉復(fù)雜表情,似乎還帶著一絲苦笑,也向自己看來,正是李洵。 陸雪琪默然無言,隨即移開了目光。 云易嵐轉(zhuǎn)頭對曾書書笑道:“幾位怎么還站著?你我兩派關(guān)系非同尋常,就算是一家人了,快坐吧?!?/br> 曾書書等人告了罪,在下首坐了下來。 云易嵐又與三人說了說話,其中知道了文敏也和陸雪琪一樣,是小竹峰水月大師的門下弟子之后,便多問了幾句水月大師的情況,文敏一一回答。隨后,云易嵐又與曾書書說起話來。從始至終,似乎他也知道陸雪琪不愿說話一般,都沒有開口詢問陸雪琪,陸雪琪也樂得輕松,一聲不吭地坐在旁邊。 不過山河殿上的其他焚香谷弟子,包括站在云易嵐身邊的李洵,卻是大多時間里,目光都有意無意地在陸雪琪身上流連著。那白衣如雪的女子,清冷的氣質(zhì)下,仿佛有異樣的魔力,讓整座殿堂的亮點,都悄悄聚集在她的身上。 那邊,云易嵐微笑著向曾書書問道:“當(dāng)日大戰(zhàn)過后,道玄師兄為天下蒼生擊敗獸神,挽狂瀾于既倒,可以說是功德無量。不過老夫離開青云的時候,他的傷勢似乎還未大好,不知近來道玄師兄的身體如何了?他現(xiàn)在可是正道領(lǐng)袖,眾望所歸啊?!?/br> 曾書書微笑回道:“多謝云師伯關(guān)心,掌門師伯一切安好,只要能讓天下蒼生逃脫劫難,青云門受些苦,也沒有什么的?!?/br> 云易嵐笑容越發(fā)慈祥,拿起手邊茶幾上的茶杯喝了一口,然后目光微微閃爍了一下,似無意般突然想到似的,笑道:“對了,近日老夫聽到一個傳言,正好賢侄來此,就向你求證一下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