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氏族 第551節(jié)
“說說你都看到什么了?”莫邪仙子把一根油條扔給干將。 “你不是不信嗎?” “老娘問問不成嗎?!” 干將縮了縮脖子,這絕不是因?yàn)樗窇謱Ψ剑菍Ψ阶炖锏亩節(jié){沫子噴到了他臉上。重重咬一口油條,干將甕聲甕氣道: “很顯然的是,齊朝應(yīng)該覆滅了,趙寧那小子應(yīng)該干掉了宋治。 “你說,咱們是不是該去一趟燕平?” 第六一一章 新朝(3) 殿內(nèi)殿外的文武官員,眼看著宋治這位統(tǒng)治了大齊皇朝十八年,曾經(jīng)攀上過皇權(quán)巔峰的帝王,在眾叛親離的情況下,以這樣一種寂寥悲涼的方式死在廢墟中的皇位上,一時間都陷入了沉默。 趙北望面色復(fù)雜,搖頭暗嘆,最終什么話都沒說出。 趙七月眸中光芒閃動,多年來的郁憤一掃而空,只覺得神清氣爽。 扈紅練笑容滿面,喜滋滋的模樣像是挖到了金山銀山,整個人仿佛擁有了使不完的力氣。 范子清、王載等人既傷懷、不忍,又覺得快意、振奮,想要開口,卻不知該說什么,末了連感嘆都未發(fā)出。 直到趙寧歸刀入鞘的動靜響起,眾人方才如夢初醒,從各自或深沉或激烈的情緒中回過神來,眼神恢復(fù)了清明。 最先從人群中走出來的是張廷玉。 準(zhǔn)確地說,他反應(yīng)最快,搶到了第一的位置,兀一動身就落到了地上,也不顧含元殿廢墟上的磚石瓦礫,噗通一聲納頭就拜,五體投地大聲道: “趙氏誅殺昏君,擊退北賊,救萬民于水火,挽社稷于深淵,令天下蒼生免遭涂炭,使祖宗基業(yè)得以保全,大義可昭日月,功績可震四海,我等無不敬服。 “今宋治已死,而國不可一日無君,臣大理寺理正張廷玉,代群臣百姓請趙將軍上應(yīng)天命,下順民心,繼承大寶!” 他腦袋面對的不是趙寧,而是趙北望,一番情緒飽滿、感人肺腑的話說完,重重叩首,長拜不起,仿佛趙北望不答應(yīng)即位為帝,他就不打算起來了。 趙氏一族,家主趙玄極尚在,但今日大伙兒都看見了,趙玄極重病纏身精氣衰竭,已經(jīng)無力處理天下大事,尊為太上皇即可,不可能做皇帝。 趙寧雖然修為最高,是趙氏家主繼承人,為天下蒼生立下的功勞最大,今日又親手送宋治上了黃泉路,但在趙北望年富力強(qiáng)的情況下,沒有他稱帝的可能。 所以張廷玉拜的是趙北望。 不過他給自己留了余地,沒有說請趙帥即位,萬一是趙寧坐上了皇位,趙將軍這個稱呼也沒錯。 張廷玉這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官員搶了擁立之功的頭彩,出乎所有人預(yù)料,在場的寒門世家官員在猝不及防之下,都很驚訝。 不過他好歹是個王極境修行者,說的話份量還是有的,加之在之前戰(zhàn)斗中的表現(xiàn),此刻率先跳出來擁立趙北望,并不顯得太過突兀。 趙北望被張廷玉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眼睛瞪得溜圓。 他是真被嚇著了,主要是剛剛還沉浸在追憶往昔趙氏與宋氏的“深厚”情誼,和對眼前這種不得已局面的憂傷感懷中,沒有任何被人擁立為帝的心理準(zhǔn)備。 這讓他有些發(fā)怔。 陳詢一看張廷玉先跑了出來,捅破窗戶紙表明態(tài)度,不由得大為光火,差些氣得跳腳大罵張廷玉無恥。 作為早就在暗地里、事實(shí)上投靠趙氏,依附趙氏,唯趙氏馬首是瞻,跟著趙氏進(jìn)退的世家,陳氏早就想好了,等時機(jī)到來,他們要第一個擁護(hù)趙氏。 做群臣的表率。 陳詢有充足的理由,也有十足的資格,作為皇朝名義上的宰相,誰能比他更合適承擔(dān)這個任務(wù)? 有了擁立首功,往后陳氏的地位份量就會不一樣,而且趙氏必然承他們的情,給予陳氏諸多優(yōu)待。 卻沒曾想他稍微一不注意,堂堂皇朝一品宰相,竟然讓區(qū)區(qū)一個五品的大理寺理正,給搶了先,奪走了頭彩。 陳詢焉能不氣急敗壞? 惱羞成怒歸惱羞成怒,陳詢卻不敢耽擱,連忙邁步上前,跟陳安之等陳氏族人一起,搶在其余所有人前面,悉數(shù)拜倒在地。 “自齊朝開朝立國以來,趙氏便世代戍守雁門關(guān),為天下子民鎮(zhèn)守國門,一百多年來從無差錯,功勞殊大; “五年國戰(zhàn),趙氏軍功第一,非余者能夠望其項(xiàng)背,祖宗疆土能不被異族竊據(jù),四方蒼生能不為北胡之奴,半賴趙氏; “趙氏之名,四海敬仰萬民敬重,如今宋氏覆滅,實(shí)乃自取其亡,國不可一日無君,請趙將軍繼承大寶!” 話說完,陳詢同樣拜伏于地。 世家大族就是不一樣,家主身后有人可以壯大聲勢,陳詢話說完了,陳安之等陳氏官員,一起大聲呼喊:“請趙將軍繼承大寶!” 與張廷玉單人開口相比,陳氏族人的齊聲呼喊,聲勢立馬顯得不一樣,連趙北望都被震的雙手一抖。 眼前的情況已經(jīng)大出意料,趙北望之前還真沒想過,在今日滅殺宋治后,他會立馬成為中原皇朝的皇帝。 身為一個純粹的武將,他事先壓根兒沒想那么多,況且彼時情況不明,能不能戰(zhàn)勝宋氏都是兩說,此役危險重重,他都沒心思想這些。 這下被張廷玉、陳詢等人“真情實(shí)意”“氣勢洶洶”的“逼迫”,趙北望有些慌神,乍然間不知道該如何處理,不由得轉(zhuǎn)頭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趙寧。 不無可憐的趙北望,通過眼神傳達(dá)的意思很明確:事情都是你安排的,也全是你發(fā)起的,為父就是提供點(diǎn)幫助而已,現(xiàn)在事情都這樣了,你說該怎么辦吧! 趙寧能說什么?此時此刻他什么都不好說,轉(zhuǎn)頭看向別處不對,低頭看地面也不合適,只能雙目放空,當(dāng)作沒注意到趙北望的求助眼神。 趙北望失望、慍怒、忐忑,又看向自己的寶貝女兒,曾經(jīng)的大齊皇后趙七月。 在趙北望心目中,大女兒一向是懂事的,體貼的,凡事都有主見,而且曾經(jīng)做過皇后,是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什么大風(fēng)大浪沒見過,必有高屋建瓴的意見。 孰料,拖著一丈多長巨大戰(zhàn)斧的趙七月,在趙北望把目光投過來之前,就先一步低下了頭,盯著腳前的一塊瓦礫出神,不知在想什么,但就是沒有回應(yīng)之意。 趙北望心頭一沉,失望、不安到都想大噴唾沫,教訓(xùn)自己的這對不孝兒女了。 這兩個有著七竅玲瓏的心的家伙,眼下這么赤裸裸的裝死,其行為之惡劣,跟之前那些在宋治命令下,裝死不攻殺世家的寒門官員,有什么兩樣? 與此同時,趙北望也大感局促、尷尬,好像所有人都在看著他出丑。 尷尬是趙北望自己認(rèn)為的,實(shí)際上,此情此景之下的文武百官,沒一個有心思關(guān)注他的心情。 他們?nèi)枷胫约阂鐒e人一步擁立趙北望,并搜腸刮肚組織言辭,期待引起趙北望的注意,好在日后能夠被重視、信任,青云直上。 在趙北望看向趙七月的時候,王載帶著失去一條手臂,只是草草包扎了傷口的徐林,并及方不同、何貞之等人,兩步跨過了含元殿的門檻。 門檻已經(jīng)不完整,但好歹還有些痕跡。 “國戰(zhàn)初期,全靠趙氏挽狂瀾于既倒、扶大廈之將傾,皇朝才能穩(wěn)住腳步建立防線: “國戰(zhàn)中期,亦是靠唐郡王率先領(lǐng)軍反擊,滅盡博爾術(shù)所部主力,王師才能克復(fù)中原: “國戰(zhàn)后期,若不是唐郡王率領(lǐng)鄆州軍攻破北胡沿河防線,王師還不知何時才能進(jìn)入河北! “而今天下烽煙四起,齊朝無力肅清州縣,昏君竟還勾結(jié)國戰(zhàn)仇敵,想要?dú)⒙緡鴳?zhàn)功臣,實(shí)是倒行逆施,人神共憤,自絕于天地!” “趙氏有存國存族之功,乃我中原皇朝之脊梁,救國擊賊是順應(yīng)天命,繼承大寶更是民心所向,請趙將軍以江山社稷、黎民蒼生為念,萬勿猶疑!” 王載一番話說得真摯無比,有理有據(jù),讓人信服。他拜伏于地后,徐林、方不同等人一起拜倒,都喊著請趙北望為了江山社稷、黎民蒼生即位稱帝。 很多人被他們這番話感染,但也有人氣得吹鼻子瞪眼。 這不是別人,正是狄柬之與張仁杰。 他倆自恃身份,原本就沒打算第一個開口,只想有人帶頭后,就立馬表明態(tài)度,彰顯自身對新朝的絕對擁護(hù)。 所謂自恃身份,是指他們?nèi)缃褚呀?jīng)投入趙寧麾下,成了反抗軍的一份子,既然是自家人,這個時候就不好第一個冒頭請趙北望即位,得把機(jī)會留給別人,好顯得新朝是萬民所望。 但他倆畢竟是寒門官員,宋治臨死都沒收回他們諸州巡查使的官職,所以他倆打定主意,要代表寒門官員表明態(tài)度,從而確立自己寒門官員領(lǐng)頭羊的地位。 這并非是權(quán)力爭奪。 作為反抗軍一份子的他們,一旦成為了寒門領(lǐng)頭羊,日后很多差事就會好辦不少,反抗軍跟寒門跟朝臣跟禁軍的關(guān)系,也會好處理得多。 卻不曾想張廷玉、陳詢發(fā)聲之后,他們已經(jīng)抬起腳,卻被王載等人搶先一步! 這些今日之前還沒效忠趙氏的家伙,竟然搶在他們前面,豈不是顯得他們對趙氏、對反抗軍的大業(yè)沒那么擁戴,態(tài)度還不如王載這些沒受過反抗軍熏陶的? 這叫他們怎么能不怒,怎么能容忍? 狄柬之、張仁杰再也不能等待,不管不顧沖過門檻,在王載等人身旁的廢墟中拜下: “天下百姓苦宋治久矣,苦齊朝久矣,時至今日,四方萬民皆生活于水深火熱之中,事情已經(jīng)到了不可收拾,又不得不立馬收拾的地步! “唯有趙將軍即位,才能廓清宇內(nèi),重塑吏治,還天下太平,讓黎民蒼生能夠安居樂業(yè),享有不受任何人侵犯的公平與尊嚴(yán)!” 第六一二章 新朝(4) 隨著狄柬之、張仁杰進(jìn)殿,文武百官爭先恐后拜倒在地,請趙北望不要再推辭,趕緊即位稱帝。 無分世家寒門,大多數(shù)官員都神色激動,好像站在他們面前的,不是什么將門世家的節(jié)度使,而是讓人間從黑暗走向光明的神靈。 其中有一些之前是宋治忠實(shí)爪牙,最是善于阿諛奉承,為了榮華富貴不惜做奴才的寒門官員,更是聲音哽咽、痛哭流涕,乃至以頭搶地。 他們用這種激烈的方式,表達(dá)自己對趙氏的絕對忠誠、對新朝的絕對期待。 “昏君無道,百姓民不聊生,趙將軍要是不出來做主,天下就沒救了!” “北胡狼子野心,覬覦我祖宗江山之心不死,趙將軍若是不擔(dān)當(dāng)大任,萬事休矣!” “天下兵禍不絕,中原十室九空,河北橫尸遍野,只有趙將軍才能收拾這等局面啊......” “萬民盼明君,如久旱之盼甘霖,趙將軍雄才大略英明神武,若不能繼承大位,萬民難安......” “趙將軍若是不肯稱帝,我等不愿見天下動-亂,唯有一死而已.......” 趙北望怔怔看這些不停叩拜,不斷勸說,甚至淚流滿面的官員,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他并沒有說不當(dāng)這個皇帝,不建立這個新朝。事到如今他并非不能接受現(xiàn)實(shí),況且天下之主誰不愿做?只是事發(fā)突然,他需要一點(diǎn)時間適應(yīng)而已。 可這些就差沒哭爹喊娘的官員,表現(xiàn)得好像他鐵了心不愿繼承祖宗江山一樣......他都還沒推辭,這些人怎么都開始以死威脅了? 就好像他們生怕趙北望不知道,他們擁戴趙氏效忠趙氏的心思,會在之后算他們的賬,讓他們官位富貴、身家性命不保一樣。 王柔花拉了拉他的衣袖,趙北望回頭去看,就見對方一臉深意與勸告——無論深意還是勸告,他都不能理解,因?yàn)橐馑济黠@很復(fù)雜,超過了他能解讀的范疇。 趙北望雖然不善權(quán)謀,不明白那些彎彎繞繞,但也知道這種時候,他需要推辭一下,不能立即答應(yīng),遂咳嗽兩聲清了清嗓子: “趙某功薄德淺,恐難堪大任,諸位如此......” 他話還沒說完,就又被眾官員贊頌趙氏、表達(dá)忠心的話給淹沒。 無奈,等眾官員的動靜稍稍小些,趙北望硬著頭皮道: “茲事體大,不可倉促決定,否則必然貽害萬千,諸位不如......去太極殿商議一番,找出一個品性高潔、才智雙絕,適合統(tǒng)領(lǐng)天下的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