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幾乎是動作的下一瞬，梁渙就意識到不對。

    對方這動作的方向，并不是想刺殺他，而是想自盡。

    思緒念轉(zhuǎn)，他已經(jīng)踏了出去，一把拽住對方的腕上的鐐銬將人扯過來，劈手奪過對方已經(jīng)橫在頸側(cè)的鐵片，順道給人卸了手腕。

    這一切發(fā)生不過轉(zhuǎn)瞬之間的功夫，一直等梁渙將那枚染血的鐵片扔到地上，“當啷”的一道聲響后，因為這猝不及防的變故陷入凝滯的刑房才重又有了動靜：一時之間，按犯人的上去按住犯人，護衛(wèi)主子的過來護衛(wèi)主子，兩邊人都被團團圍住，梁渙和那囚犯之間被隔出了涇渭分明的分界。

    反倒是過來稟報的盼喜還沒反應過來發(fā)生了什么，一時懵在原地，成了涇渭分明兩線中的一葉孤舟。

    盼喜：？？？

    他這點迷惑只維持了瞬許，抬眼就看見那邊的梁渙。

    后者沒什么表情的盯著手心的傷口，五指開合著虛握了兩下，殷紅的鮮血順著掌心的紋路流淌下來，匯成血珠滴到地上。

    幽碧的眸子倒映著汩汩而流的血液，再加上那毫無表情的臉……

    盼喜只覺得一股悚然之意攀上了脊背，他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

    第133章 錯認17

    盼喜到底侍奉了梁渙這么多年, 那點莫名生出的恐懼只維持了極短的一段時間，他很快就反應過來，尖著聲急道：“都愣著干什么？還不趕緊去拿藥？！沒看見殿下傷著了嗎？”

    他這一嗓子反倒是緩下這刑堂內(nèi)驟然緊繃的氛圍, 立刻就有人應聲, 忙不迭地起身跑去拿藥。擁簇在梁渙周圍的護衛(wèi)也終于回神，紛紛俯身請罪, “屬下護衛(wèi)不力，還請殿下責罰?！?/br>
    梁渙沒理這茬, 反倒是抬眼瞥向正去找傷藥的那人，淡著聲吩咐，“不用拿藥，去打盆水來?！?/br>
    這命令頗為奇怪，但被吩咐的人不敢質(zhì)疑, 只是領(lǐng)命應是。

    倒是盼喜意識到什么, 但剛想開口說點什么, 梁渙已經(jīng)越過他，向那邊的被摁住的囚犯走去。

    刑堂的獄卒應對犯人的自戕經(jīng)驗豐富，把人牢牢摁住的同時也不忘堵上他的嘴巴, 免得對方咬舌自盡。不過那人好像也知道自己沒有再次動手的機會，安靜地伏在地上, 連掙扎的嗚咽聲都沒有。

    梁渙目光在對方身上定了一會兒, 卻被刻意避開了眼神接觸。

    這人對他或許不僅僅是“知道”那么簡單。

    他瞇了瞇眼，“帶下去吧，別讓人死了?！?/br>
    對方嘴里恐怕能被問出不少有意思的東西。

    獄卒連忙領(lǐng)命，把人帶了下去。

    梁渙蹲身下去, 用帕子包著左手捏起了那塊染血的鐵片，盯著看了一陣, 抬手遞給了身側(cè)之人，“查清楚，他怎么把這東西帶進來的。”

    旁邊的小吏不敢怠慢，繃著表情把那鐵片接過來，聲音發(fā)緊道：“屬下遵命?！?/br>
    囚犯身上藏了這么要命的東西他們卻沒發(fā)現(xiàn)，這是天大的疏漏。

    不趕緊將功補過，等著被問罪嗎？！

    梁渙點了下頭，“去查吧。”

    這安排的功夫，一開始想要拿傷藥的那人已經(jīng)照著梁渙的吩咐打了水回來，頗為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盼喜禁不住開口相勸：“殿下……”

    結(jié)果梁渙一個眼神瞥過去，他就訥訥止聲。

    梁渙稍微加了點力氣攥了攥從方才起一直握拳的右掌，傷口在壓力的作用下已經(jīng)漸漸止住了血，梁渙略微感受了一下，確認沒有溫熱液體再從掌心溢出，他才抬手過去，吩咐：“倒水?！?/br>
    端水那人聞言一愣。

    倒水？

    但是殿下手上的傷……

    端水之人久久未動，一直到梁渙面帶不耐地又催促了一遍，對方才終于滿臉不確定又膽戰(zhàn)心驚地將水往梁渙的傷手上倒過去。

    水流沖開黏附在肌膚上的血漬，又有部分順著劃開的傷口浸泡到內(nèi)里的血rou，帶來陣陣刺痛。梁渙卻像是沒有痛覺一樣，表情平靜地注視著流水淌下，從鮮血的殷紅變作了淡淡的粉色，最后恢復了無色清澈……梁渙這才拿開了手，順勢甩干了手背上的水漬。

    去見阿姊，當然要干干凈凈的。

    太子是個極為認真又勤勉的人。

    他身為儲君，身上事務繁多、沒法事事躬親，但是也必定詳細了解自己所領(lǐng)差事的事情進展，沒有絲毫怠惰之態(tài)。劉安饒謀反一事雖非他親自在查，但是對調(diào)查進展卻了解得很詳細，這會兒和盧皎月說起來也不顯得局促。

    故而梁渙過來的時候，正看見兩個人相談甚歡。

    他腳步不由一頓。

    他知道“鳳命”的流言，也知道那說法發(fā)酵到如今已經(jīng)不單單是流言這么簡單。從成帝默許的態(tài)度來看，高平郡主是未來的太子妃這件事早就板上釘釘，只差一道明旨了。

    早就知道是如此，但是看見眼前這一幕，他依舊覺得刺眼。

    掌心的刺痛喚回了神智，梁渙這才意識到自己太過用力，崩裂了手上的傷口，他勾了勾手，握住了先前塞在袖中的帕子，這才繼續(xù)往前。

    外面侍立的東宮宮人這會兒也看見了梁渙，忙行禮，“奴見過七殿下?！?/br>
    這動靜引得里面的兩人循聲看過來，梁渙順勢見禮，“弟弟見過太子兄長。”

    再對著盧皎月，他表情不自覺地就軟和了下來，“阿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