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淮兒……” 老太太撲了上去,淚水縱橫,撫摸著孫子的臉,顫抖的手替他擦干眼上沾的血,一下便像老了十歲。 裴語嫣不敢置信的看著受了刑罰奄奄一息的裴淮,喃喃喊著:“大哥哥……” 孫氏拖著七歲的裴霖也湊到了裴淮的面前,母子倆死死捂著嘴不讓哭聲出來。 霖哥兒小手不敢觸碰裴淮的臉,害怕摸到傷口,只能摸摸大哥哥的頭發(fā)。 這一幕讓人覺得鉆心般不忍相看。 季菡眼眶也漸漸泛紅,雖只來了這世界這么幾月,可老太太對她很好,有些時候雖不說,卻總拿看小孩的眼光看她,給的賞賜也是所有院里最豐厚的。 裴淮更是曾經(jīng)救了自己一命,她那碗雞湯還未送出去,救命之恩也還沒還。 眼看著一家人都要被上鐐銬,季菡再不顧其他,橫沖直撞跑了上去。 官兵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便瞧見一個鼓鼓囊囊的小人,猛地撲上了裴淮。 “相爺,您不要妾身了嗎!說好的一輩子不分開,就算流放,我也要跟著相爺!” 季菡憑一己之力掃下了裴家其余人的手,將裴淮緊緊抱在自己的懷里,對著他痛哭流涕,就差用拳頭捶裴淮的胸口了。 她哭得動情,沒瞧見懷中男人錯愕的雙眼。 那將士顯然對半路闖出來的季菡很蒙圈,皺著眉頭問:“你又是誰?你是裴家人?” 季菡哭哭唧唧的點點頭:“我是相爺?shù)耐ǚ?,原本說好過完冬日就抬我為妾的,沒成想出了這檔子事……求求官爺,讓我和相爺一塊去了吧!” 裴家人面面相覷,表情都有些古怪。 將士有些狐疑,踢了踢裴淮:“她真是你的通房?” 季菡咬著唇,心中開始狂念: 【憋戳穿我,戳穿我詛咒你便秘三天!】 【老娘善心大發(fā),肯用廚藝救救你們一家,別不識好歹??!】 【點頭??!快點頭啊!我要回老家振興鄉(xiāng)村!爭做時代建設(shè)人!】 裴淮垂了垂眼睫,掩住透露出的情緒,只點了點頭。 季菡松了口氣。 “你是我的愛妾,我自然是舍不得……” 裴淮對上她的眼。 “與你分開?!?/br> 季菡:…… 不是大哥你還演上了? 第6章 那將士咳了幾聲,別過臉去,瞧季菡說的是真的,正猶豫要不要將這事上報,卻又聽小兵咬耳朵道:“大哥,一個女人而已,指不定路上就病死了,兄弟們還等拿了賞錢回去喝酒呢?!?/br> 想想也是,不必為了一個通房特意上問,便也不再管她。反正像季菡這樣身嬌體弱的女兒家,還沒到流放地便死,也是再常見不過的。 “上銬吧?!?/br> 一瞬間,院里此起彼伏的哭鬧聲雞犬不寧。 * 金鑾殿內(nèi)。 大乾的皇帝,正立于堂中,他才過弱冠不久,生得白皙,還是少年的模樣。此時正微微垂著頭,望向座椅上的雍王。 “舅舅此次動作甚是嚴謹,不僅讓裴淮一家子都成了庶民,還讓旁人都說不出話來。” 雍王含著笑,靠在椅上,輕輕吹散了茶盞中的香霧。 “皇帝太過仁慈,還是年輕了些啊。那裴淮與您我在朝堂上對抗多年,是塊硬骨頭,如今既已貶到嶺南,不如半路將人給做了,以免來日他還有異心啊。” 皇帝身子一怔,轉(zhuǎn)而笑道:“舅舅說我仁慈,我怕還是舅舅您更仁慈呢?!?/br> 雍王抬了眼皮,道了聲:“哦?” 皇帝緩緩踱步:“那裴淮是個妖孽,曾經(jīng)多次在朝堂上為難過舅舅,他乍然從京城貴胄,淪落成一朝庶民……舅舅,難道您就肯一刀殺了,讓他死的那么痛快?” 雍王勾唇一笑,點了點頭:“皇帝說的有理,豈能讓那妖孽舒心就這么死了,定讓他好好受折辱一番?!?/br> 皇帝又朝雍王躬了躬身子:“今后朝堂之事務(wù),就要由舅舅多cao心了,霆兒登基不久,許多事上還要舅舅幫忙打點著。” 雍王樂呵起身,揮了揮手,仿佛只是在逗趣一只小寵,便這么大搖大擺的出了金鑾殿的門。 待看不見他的影子,皇帝才慢慢收了笑意。 半晌,貼身的太監(jiān)從金鑾殿后門快步走來:“官家,裴府一行人已經(jīng)上路了?!?/br> 皇帝眼睫一顫,嘆了口氣。 “囑咐領(lǐng)頭的,不要為難裴家人,尤其是女眷們。記住,多塞點銀子,那些差役都是胃口大的?!?/br> 太監(jiān)有些猶豫:“這樣……是不是太明顯了,會不會讓雍王發(fā)現(xiàn)?” 皇帝邁向殿中最顯眼處,掛著的一副書畫,喃喃出神。 “此事是我對不起他……” 檀香煙尖散了又來,皇帝佇立許久,眸光灰暗。 * 荒野中,一行人浩浩蕩蕩的踩在冰雪剛消融的泥土里,此時天氣雖已經(jīng)放晴了,可地上還是濕的,一不留神就濕了鞋襪。 相府一家人也在流放的隊伍中,不論男女老少,都戴著一副重重的鐐銬,艱難的行走著。 姑娘們頭上已經(jīng)見不到一根簪子了,只用頭巾包著發(fā)髻,身上也是厚實笨重的棉衣。 所幸季菡身上的銀子還牢牢的綁在腰上。 這些差役并沒有怎么為難他們,只是卸了他們身上的釵環(huán),還有顯眼的玉佩腰帶之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