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卓沉吟不語。

    王書山問道：“方總，你有什么顧慮就直說，咱今天就是正常的項目研討?！?/br>
    “科大很好，這一點毋庸置疑?！狈阶可髦氐卣f道，“可是……”

    他想了想，實話實說：“可是，我們只要愿意給錢，人才就會過來，并不取決于落戶在本地，當然，在本地確實會多技術(shù)上的便利，可這種因素……”

    方卓繼續(xù)說道：“而且，項目現(xiàn)在處于籌措資金的階段，對于資金的要求比較高。”

    王書山點點頭，二話不說：“走，方總，我們先記住科大是我們合肥給出的一個條件?！?/br>
    方卓重新坐進車里，考慮如何委婉拒絕這位行事果決的領(lǐng)導。

    沒多久，專車駛出校園，開了好一會才停下。

    前不著村，后不著店。

    “方總，下去看看?！蓖鯐叫Φ馈?/br>
    方卓莫名其妙的下了車。

    王書山也下車，他指著前方：“方總，廣州給多少，我們就給多少?！?/br>
    “這條路不修了！就給你項目投資！”

    “我們合肥沒有錢，就把誠意換成錢?！?/br>
    “你想要什么，你就說，我們還有很多路?！?/br>
    方卓：“……”

    第172章 梭哈

    領(lǐng)導給路的方式，啊不，領(lǐng)導給錢的方式實在出乎意料。

    方卓著實有些懵。

    在杭州，那是西湖邊上把酒言歡，夠籌交錯。

    在廣州，那是白云山頂俯瞰城市，談笑風生。

    這到了合肥，領(lǐng)導指著路說要把它換成錢投給自己。

    畫風一下子變得跳躍！

    合肥這里就好像一窮二白的捧著心來傾訴，從上到下，從里到外，一覽無余，就一句話——我要發(fā)展，我要發(fā)展，我要發(fā)展！

    方卓的心情有些復雜。

    要說這下了飛機直接拉來看科大、看馬路，他心里沒有觸動是不可能的，甚至還不少，可是，站在自己的角度來看，不得不多想一些。

    領(lǐng)導這一刻說的話有沒有誠意？

    有。

    領(lǐng)導展現(xiàn)的行事風格有沒有誠意？

    有。

    領(lǐng)導說的話到底有多少誠意？

    這個……

    要說這項目是個10億、20億也就算了，可它起步就是百億規(guī)模，后續(xù)還必須繼續(xù)投入，不能不慎重，也沒法不慎重。

    方卓今天是第一次見王書山，不像早就熟悉的裘蘭花、鄭丹銳，那倆說的話能信個六七成。

    他心有觸動之余依舊保持著謹慎。

    既然領(lǐng)導展現(xiàn)出來的姿態(tài)是就事論事，就項目論項目，不提故鄉(xiāng)，不提感情，那便就事論事。

    市政工程一條路的成本不像高速那么多，土石方、道路、排水、交通、綠化、橋涵、照明、電信電力……一條路的造價確實支撐不起半導體項目所需的投資。

    方卓面對領(lǐng)導的目光，慢慢地說道：“廣州那邊愿意拿出13億，這條路很讓我感動，領(lǐng)導，咱們市里能匹配上這個數(shù)字嗎？”

    王書山幾乎眨眼間就明白這個年輕總裁的顧慮，笑道：“方總，這幾天，我們省里市里開了會，這條路不是我一個人做主，是領(lǐng)導班子一起敲定下來?！?/br>
    他干脆地說道：“走，方總，我繼續(xù)帶你看，路真不只這一條，我可不是胡咧咧?！?/br>
    王書山率先上了車，這就是安徽省和合肥市里一起定下的商業(yè)談判方案。

    由他這位省領(lǐng)導親自帶著當事人談條件、看條件，不玩虛的，直接把心扔你手里，示之以誠，你不看就算了，你一看便知真心假意。

    方卓也就真上了車。

    從這條路到下條路的途中，他沒閑著，收起心中的預設(shè)立場，認真的介紹起“冰飲計劃”這個項目的籌備。

    關(guān)于dcm中國、高盛等機構(gòu)，表述用語是正在談判。

    dcm中國已經(jīng)由恒隆23聯(lián)系，高盛則是通過另一層方式接觸，易科暫停了先前接洽的美國上市券商，打算和高盛聊聊這方面的業(yè)務，順便再談談半導體項目。

    很快，下一條路到了。

    王書山?jīng)]有用秘書，親自解說這條路原本的規(guī)劃和資金投入，一聽就是有備而來。

    他說完這個，瞧見年輕總裁的微微點頭就不多說什么，直接要繼續(xù)前往下條路。

    方卓嘆了口氣，也不知道是嘆什么，隨即笑著說道：“領(lǐng)導，不管是財政收入也好，也不管是市政停工也罷，投資的錢就是投資的錢，我們認這一點?！?/br>
    他只想知道到底是不是誠心籌資，到底是不是信口胡說，也不能真就一條條路的看過去。

    事實上，來時的路上由柳洋洋對合肥有個大概估計，去年的財政收入了不起能有六七十億，現(xiàn)在宣稱比肩廣州拿出13個億……

    如果是真的，絕對傷筋動骨。

    王書山也笑：“方總，我知道你考察的城市都比合肥強，可是，我能打包票，他們比不上我們的求賢若渴，只要你要，只要我們合肥有?！?/br>
    他擲地有聲地說道：“我王書山在任一日，這話永遠有效！”

    一省領(lǐng)導，姿態(tài)至此。

    講真，方卓都感覺有點心酸了。

    從上海算起，到今天合肥，一共四個城市，這是自己見到級別最高的領(lǐng)導，偏偏也是最誠懇的領(lǐng)導。

    何至于此呢？

    方卓重新坐進車里的時候幾乎就要答應下來了。

    先前要價20億，但他并沒有真就認為能拿到這個數(shù)，廣州那邊給的條件其實已經(jīng)很好。

    13億換成美元是1.6億，這加上自己能拿出來的2.3億美元，差不多就是4億，距離10億的小目標已經(jīng)往前跨了一大步。

    以2.3億美元去和投資機構(gòu)談，以4億美元 地方支持去和投資機構(gòu)談，這是兩種局面。

    只是，出于理性，價碼相同的情況下，廣州還是更優(yōu)的那個選擇。

    領(lǐng)導專車看完科大校園和兩條路，調(diào)頭駛向酒店，晚上也是有省市其他領(lǐng)導出席的接風宴。

    “方總，聽說你們這個項目叫‘冰飲計劃’？是我想的梁啟超那個嗎？”王書山坐在車里，問起一個問題。

    他不是很能確定，方總這個人畢竟年輕，前面聽說還有給獎學金隨意起名“我看誰不喜歡半導體”的事，保不齊又是年輕人的趣味發(fā)作。

    方卓承認了這一點，確實是源自梁啟超“十年飲冰，難涼熱血”的座右銘。

    王書山笑道：“那挺好，這樣吧，廣州給出的稅收政策是4 4，我們先前商量的是，合肥比不上人家發(fā)達，就直接給個8年免稅?！?/br>
    “既然方總的項目有這種寓意，我就不講民主，自己做一回主，許個10年免稅的優(yōu)惠政策?！?/br>
    方卓想笑又想嚴肅，臉上表情便顯得有些古怪，似嘆非嘆地說道：“領(lǐng)導，您這是在賭啊?！?/br>
    “誰不想輕輕巧巧的就把項目拿到手呢?！蓖鯐狡届o地說道，“如果可以，我當然希望合肥能對這樣的項目有吸引力，但事實擺在面前，我們必須得賭?！?/br>
    他繼續(xù)說道：“我們覺得這個項目值得賭，半導體產(chǎn)業(yè)的前景很廣闊，方總又是一位商業(yè)奇才，我們還是有一定信心的?！?/br>
    方卓默默點頭，領(lǐng)導賜，不敢辭，商業(yè)奇才就商業(yè)奇才吧。

    片刻沉默后，他說道：“10年免稅，領(lǐng)導，要是我們落戶在合肥，您這任期上可收不到我們企業(yè)1毛錢的稅了。”

    王書山爽朗笑道：“哈哈哈，功成不必在我。”

    方卓緩緩吐出一口氣，短短半個下午，這位第一次見面的領(lǐng)導已經(jīng)把他所代表一方的條件全部拉滿。

    直接拉滿！

    一把梭哈！

    不成，繼續(xù)修路繼續(xù)干！

    成了，那就是打造半導體產(chǎn)業(yè)發(fā)展高地！

    第173章 月是故鄉(xiāng)明

    合肥是方卓第一輪城市考察的最后一站，也是臨時加進來的一站。

    他沒想到本是禮貌式的考察卻遭遇了最真誠的接待。

    如此地方，如此領(lǐng)導……

    半導體晶圓廠這個項目上能讓方卓動心的地方不多了，合肥算是第4個。

    廣州、合肥、上海、北京、杭州。

    方卓心里的排序基本上是這樣。

    廣州當前給出的條件結(jié)合這座城市未來的發(fā)展，它仍舊是最好的，北京雖然還沒去考察，可因為醫(yī)科集團上半年在北京的表現(xiàn)，方卓有信心拿到不錯的條件。

    合肥原本不應該在名單上，即便項目組定下的第二輪城市考察，它也會是比較弱勢的一個存在。

    一個很簡單的對比：

    廣州去年的財政收入是245億，合肥估算是60億。

    廣州去年的gdp是3224億，合肥是412.8億。

    廣州去年的第二產(chǎn)業(yè)gdp是1224億，合肥是207億。

    各項數(shù)據(jù)指標都相差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