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朕選妃？大可不必?！?/br>
    他這副殘敗的身子，還不知能支撐幾日。

    選什么妃？

    蘭溪拿出孝義來壓他。

    “陛下如今年近三十，卻仍孑然一身，雖有那桑桑姑娘陪著您，但到底無名無份的……”

    “陛下如今可不是一人的陛下，是滿朝臣子，萬萬百姓的陛下??！”

    “且不說遠(yuǎn)的，將來陛下能多誕育幾個皇子?！?/br>
    “就是眼前，陛下都需要幾位紅袖添香的心上人啊。”

    “磨墨這種事，有人接手，陛下自不必像今日這般狼狽了。”

    ……

    蕭長卿掃了一眼自己鞋襪上的墨漬。

    心頭酸澀，也說不清內(nèi)里是個什么滋味。

    他不是缺人，也不是因磨墨技術(shù)差，撒的哪兒都是。

    只是見到她了，一時情難自禁，手中動作幅度大了些，這才如此狼狽。

    可這些話……他要如何同她解釋？

    他們之間，隔閡似海深。

    “你真的……要逼朕選秀嗎？”

    他未抬頭，只問了這么一句。

    蘭溪的話，比想象中還殘忍。

    “誕育皇室血統(tǒng)，本就是你身為皇帝的職責(zé)，這皇帝你若不想做了，那就讓鈺然過來坐，省的浪費大家的時間?！?/br>
    言語似刀，字字剜心。

    蕭長卿忍著那又開始洶涌的痛意，壓下那陡然蒼白的唇色。

    許久，殘忍一笑。

    那殘忍是對自己。

    “那便如你所愿吧?！?/br>
    蕭長卿壓下喉間的腥甜。

    “四妃之位，都備齊了吧?！?/br>
    “再選一個皇后，一個貴妃?！?/br>
    “還有美人和隨侍數(shù)位?！?/br>
    “此種勞民傷財之事，一次便可?！?/br>
    “貴妃和皇后，必要有韋家之人，至于究竟是韋家哪位小姐……”

    “朕全權(quán)交給太后cao辦，想必太后不會讓朕失望?！?/br>
    蘭溪面無表情，揮手召來凝霜，“陛下交代的這些，務(wù)必都記清楚了，萬不可錯漏，知道嗎？”

    凝霜點頭，“娘娘放心，奴婢都刻在腦子里了。”

    蘭溪這才起身，扶著凝霜遞來的手，同蕭長卿冷淡地告別了幾句后，離開了這碧落臺。

    正要坐上玉輦回芝蘭殿，忽然想起什么，眉頭微皺。

    湊在凝霜耳邊，細(xì)細(xì)吩咐了幾句。

    第132章 故人到訪

    殿外的芭蕉樹，漸漸伸展。

    枝葉交錯間，一首神霄引，隨著錚錚的琴聲，自蘭溪的指尖泄出。

    窗外駐足了一群偷聽的雀兒。

    待最后的尾音收住，那群雀兒，隨著那漸消的琴音，紛紛揚揚地散開。

    帶著手銬腳銬的樞北王蕭信，眼底遍是喟嘆。

    “七歲那年，你便琴藝無雙，在皇宮夜宴上一場破陣曲，讓本王對你上了心?！?/br>
    “當(dāng)時情難自持，所以才向父皇請令，要娶你為側(cè)妃?！?/br>
    “之后，更是對你百般討好?！?/br>
    “可惜，當(dāng)年你對本王不屑一顧?！?/br>
    “你說當(dāng)年若你從了，如今咱們孩子都會叫娘了。”

    嗡——

    蘭溪按住琴弦。

    剛得了幾分和緩的心境，因他這幾句話，又起冷意。

    “不說話，沒人拿你當(dāng)啞巴?！?/br>
    蘭溪驟然起身，用輕紗蒙住琴身，不再搭理那廊下之人。

    吩咐腮雪，“樞北王話這么多，想必是這幾日飯菜吃多撐著了。自今夜起，樞北王的食物和水，份例皆減半供應(yīng)。”

    “往后也別時不時拉他出來院子透氣了?！?/br>
    “見的人多了，就愛找事?！?/br>
    “還是關(guān)到柴房里，給他扔兩本經(jīng)書，讓他自生自滅好好靜心吧?！?/br>
    腮雪爽快地應(yīng)下，“遵命！”

    樞北王苦大仇深的聲音，自廊外傳來。

    “蘭溪！你不能太過分了！本王可是武將！是要上戰(zhàn)場殺敵的！你每天給本王吃咸菜饅頭，本王也忍了，那點兒不夠塞牙縫的玩意，你如今還要給本王減半?是真不拿本王當(dāng)人看??！”

    腮雪隔著窗戶，帶著憐憫地說。

    “王爺，您別不知足，若再吵鬧惹惱了我們主子，只怕這減半的咸菜饅頭，也沒了……”

    樞北王萬千豪情，都被這一句話給堵回去。

    臉色青青白白變幻了許久。

    才撂下狠話，跟著腮雪離開。

    “你們……最好別落在本王手里！”

    ……

    樞北王被關(guān)起來后，那聒噪的空氣漸歸于寧。

    凝霜將剛才蘭溪吩咐的，要她查探的事，小聲匯報。

    “主子，咱們的太醫(yī)，已將陛下這一個多月的日診結(jié)果，都匯報過來了。”

    “那縷白發(fā)是一旬之前剛生的，似乎是在熬夜徹查一樁案子。”

    “據(jù)太醫(yī)匯報，陛下的身子，一日比一日潰敗，卻還不知珍惜?！?/br>
    “長此以往，鈺然登基的日子，定會大大提前……”

    蘭溪撥弄花枝的手指，略停了幾息。

    “已到這地步了嗎？”

    蕭長卿雖癡傻多年，但在先帝的示意下，又有太子的身份作持，吃的用的皆是最好的，跟著師傅騎馬射箭習(xí)武，看著瘦弱，但身體的底子并不差。

    怎么清醒之后，身體狀況如此脆弱不堪？

    是因為桑桑口中的命蠱之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