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柳柒道:“等戰(zhàn)事平息下來再說吧,晚章此番入京搬救兵,必然會和趙律白產(chǎn)生交集,也不知是否會暴露我的行跡,若讓趙律白知道我還活著……” 蕭千塵嘴角的笑意漸漸淡去,神色驟然變得凌厲:“你輔佐他七年,又是他的堂兄,他為何要把你逼上死路?” 世人只知柳柒死于皇城司的大獄多半是因為皇權(quán)之故,卻不清楚趙律白對他的那些心思,因此在大家看來,柳柒之死定是因為他的太子身份,無關(guān)其他。 畢竟——狡兔死,走狗烹,這是大多數(shù)帝王慣用的手段。 柳柒不想解釋太多,含糊道:“都是些往事,莫要再提了?!?/br> “好好好,不提便是?!笔捛m從李戎手里接過棠兒,將他一把舉過頭頂放在了脖子上,“今日街上有雜耍,我?guī)膬撼鋈プ咭蛔?。?/br> 柳柒笑道:“那你可得看仔細(xì)了,若是把孩子弄丟了,我惟你是問。” “知道了知道了?!笔捛m擺擺手轉(zhuǎn)身離去,順道把李戎也叫了去。 眾人又在蔚州待了兩天,朝廷的援軍遲遲不來,倒是等到了浩浩蕩蕩的北狄大軍。 四月初八這晚,衙署后院忽然傳來一陣動靜,柳柒于睡夢中驚醒,迅速披上外袍來到院中,見簫韞生和蕭君安穿著盔甲往外奔去,立馬叫住他們問道:“發(fā)生何事了?” 簫韞生道:“北狄夜襲,已有幾萬人馬來到了城外,我與四弟出城協(xié)助父親和大哥。” 此役是由述律英親自掛帥,他率領(lǐng)八萬大軍來到蔚州城外,與簫家軍碰了面。 蕭煦國父子六人齊上陣,憑借四萬余兵卒與北狄苦戰(zhàn)了三天,在這三天時間里,柳柒沒有見過簫家任何一個人,他被困在城中無法出去,只知城外戰(zhàn)火連天,卻不清楚戰(zhàn)況究竟如何了。 直到第五日凌晨,總算傳來了捷報,道是老侯爺用兵如神,將述律英的八萬精騎殲殺了七成,所以他不得不暫時退兵。 柳柒問道:“我們還剩多少人?” 那士兵垂下腦袋,輕聲應(yīng)道:“兩萬?!?/br> 柳柒眼前一黑,踉蹌著后退了好幾步。 ——四萬余人馬折損了一半,如今僅剩兩萬了! 可老侯爺原本有十萬蕭家軍啊。 他們是大鄴朝戰(zhàn)無不勝的象征,是說書人引以為傲的英雄。 但是現(xiàn)在,只剩兩萬人活著…… 戰(zhàn)爭并未結(jié)束,述律英撤兵不久,北狄又增派四萬精騎前來支援,苦戰(zhàn)了大半年的蕭家軍漸漸不敵。 士兵不知往城內(nèi)送了多少消息,匯報給柳柒的數(shù)目也愈來愈少,最后一次送消息入城時,士兵還帶回了蕭煦國的口令:“鄴軍只有五千人了,無法與北狄相戰(zhàn),侯爺特命小人向殿下傳話,讓您盡快收拾行李出城,隨蕭家軍一同撤回雁門關(guān)?!?/br> 柳柒心如刀絞,他帶上柳逢等人出了城,與蕭家父子會和。 幾日不見,蕭煦國似乎蒼老了不少,鬢角的白發(fā)越來越明顯了,他并未對柳柒多說什么,而是命人開路往雁門關(guān)撤退。 北狄的追兵緊隨其后,蕭楚逸和蕭千塵帶領(lǐng)一千余人墊后,利用山路險谷的便利擊退了不少北狄軍。 然而就算蕭家軍再能戰(zhàn),如今的他們終究是螳臂當(dāng)車蚍蜉撼樹,眼見雁門關(guān)在即,可是蕭煦國的兵已不足兩千。 山路崎嶇,馬車行進(jìn)速度極快,棠兒這一路都趴在柳柒懷里鮮少動彈,此刻忍不住扭了扭身子,抬頭時發(fā)現(xiàn)柳柒雙目通紅,便軟聲喚道:“爹爹,爹爹。” 柳柒將他緊緊抱?。骸暗?。” 棠兒揪了揪他的衣襟,又喚了幾聲爹爹,似是在寬慰他。 兩日后,眾人總算抵達(dá)了雁門關(guān),柳柒入關(guān)后卻發(fā)現(xiàn)身后的鐵騎聲盡數(shù)消失,他立刻叫停馬車跳了下來,卻見蕭煦國父子以及一眾精兵都佇立在雁門關(guān)外目送他離去。 柳柒怔了怔,把棠兒塞進(jìn)陳小果懷里后疾步奔去,問道:“侯爺,您這是何意?” 蕭煦國翻身下馬,對他道:“殿下入關(guān)之后便自行離去吧,老臣及犬子們留在此處,誓要將胡騎賊子誅殺殆盡。” “你們只有兩千人,如何殺敵?”柳柒的聲音有些顫抖,“既然已經(jīng)撤回了雁門關(guān),那就入關(guān)再說,我不允許你們留在這里送死!” 蕭煦國笑道:“老臣若是戰(zhàn)死在此處,就不算丟了大鄴的臉,也足以證明大鄴不可被隨意欺負(fù)?!?/br> “荒唐!”柳柒怒道,“你這是愚忠!你若真心尊我為太子,就聽我的話,即刻撤兵回關(guān)!” 蕭煦國的神色異常堅定,與他對視幾眼后忽然扔下長戟跪了下來,蕭家五子以及身后的所有將士們也在這一刻全部跪下,蕭煦國道:“殿下錯矣,老臣并非愚忠,也不是為了朝廷死戰(zhàn)。” 柳柒啞聲問道:“那你是為了什么?” 蕭煦國道:“老臣是為了守住太-祖皇帝的江山,也是為了太子殿下您?!?/br> “我不需要你這樣做!”柳柒嘶聲道,“侯爺,我命令——不,我求你,我求你帶兵入關(guān)好不好?” 蕭煦國還想再說什么,見司不憂也下了馬車朝這邊走來,便對他道:“司大人,殿下不可以再有事了,請您務(wù)必保護好殿下和棠兒?!?/br> 柳柒張了張嘴,正要開口駁斥蕭煦國,忽覺左肩一麻,整個人僵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