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命萬歲 第5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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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五端陽...今天是昭德太子逝去十六年的忌日,前面賢淑妃又跟她說五月初八是五公主逝去的日子。 世家夫人們也經(jīng)常說五公主小時候發(fā)生過不好的事,似乎跟當(dāng)年進(jìn)宮赴宴有關(guān)...昭德太子就是在十六年前的端陽宴后不然暴斃的。 不出幾月,文帝也...崩逝。 謝寶因的神思就好像已經(jīng)出離軀體,右手不自覺地往食案伸去,竟然是要去端起那杯水酒。 席位在她旁邊的范氏看見后,趕緊出聲阻止:“五娘,你喝不得這個!” 這一聲急呵,嚇得謝寶因收回手,也終于回過神來。 在上席的林業(yè)綏聽見范氏這聲“五娘”,皺眉看過去。 在即將要黃昏的時候,絲竹聲逐漸淡去,眾人退席。 謝寶因和范氏在闕門告別后,舍人也來說男子被天子喊住,還需要片刻才能前來,她也只好立在原地等候。 女子視線微微垂著,無趣到盯著地磚,為了防塵,建鄴城內(nèi)只有一些主要大街,會在夯實(shí)的黃土之上鋪以從浐河運(yùn)來的河沙,而宮城之內(nèi)都用石磚鋪地,殿室內(nèi)都是木地板。 世家里面也是這樣,居室鋪設(shè)木地板,居室之外用石磚。 太液池邊,晚風(fēng)拂過,五色長壽縷飄揚(yáng)起來。 李璋看著男子,躊躇開口:“初八...是五姐的忌日?!?/br> 天子宴后不顧謝賢等人的目光,突然相留,林業(yè)綏以為是要與他商榷重要的事情,聽到這話,鼻間輕出一口氣,不免嗤笑。 這,與他又有何干系? “要是陛下想要群臣共祭五公主,臣必當(dāng)前往。” “要是臣一人...” “要是你妻子同意呢?” 李璋十分清楚賢淑妃只為自己的性格,想必今天就是因?yàn)檫@件事才要詔那個謝五娘進(jìn)宮。 林業(yè)綏不再說話,他算盡天下人心,自也能推算出女子最有可能說出的回答,她處處周到,以過嫡母那樣的一生為目標(biāo)。 又怎么會拒絕賢淑妃的請求。 悠長的宮道里,謝寶因久等不來男子,又看見那名侍奉自己的宮侍還盡責(zé)的在這里陪她一起站著。 她心中過意不去,轉(zhuǎn)身往另一道闕門走去,準(zhǔn)備先上車。 云頭履踩在宮磚上,交窬裙堆落在地,一步一行。 宮侍跟隨在后,見到林氏的車駕,連忙伸手?jǐn)v扶女子踩車凳。 謝寶因站在車轅上,回身看向后面,天子要說的恐怕也是五公主忌日的事情。 她垂眸淺笑,圣命不可違。 車帷晃蕩,女子進(jìn)了車輿。 宮侍也往回走。 沒走幾步,又遇見林廷尉,她趕忙低頭見禮。 離開太液池后,李璋遣散舍人,只留年少時的侍從陳侯在旁侍奉,兩個人前后走在宮道上,路過許多宮殿,卻始終不能讓這位帝王駐足,多看半眼。 唯有含光殿后的懿德殿讓皇帝看了許久。 含光殿為帝王處理天下事務(wù)之殿,懿德殿立在此殿之后的涵義更是不言而喻,在正式冊立太子前,未來儲君都要住在這里。 陳侯在心里嘆息一聲,這里自然也曾經(jīng)是昭德太子的居所。 昭德太子在入主東宮后,懿德殿就再也沒有人住過,便連現(xiàn)在的太子也都是直接被敕封,然后住進(jìn)東宮。 李璋不明意味地說了句:“二兄死得真早,一兒半女也不曾留下?!?/br> 夜風(fēng)襲來,穿殿而過,振出的聲音猶如哀鳴,好像也是在為懿德殿曾經(jīng)的主人哀嚎。 “哭又有什么用?”這聲音不知道讓李璋想到什么,極為不喜,開口低聲怒斥,“他死了,我才是皇帝?!?/br> 陳侯想昭德太子三十三歲逝去,死得并不算早,很快又嘆息,想起那句折磨這位天子十六年的話。 飲了許多酒的李璋,最后恍恍惚惚的行至蓬萊殿,將近五十的身子已是殘年,他忍不住咳了咳,喊了一聲:“王娘娘?!?/br> 他就像是夜里走失的孩童,需要母親的庇佑安撫。 可殿內(nèi)的聲音卻極為清冷:“四郎這是又要來與我緬懷二郎了?不必了,請回吧?!?/br> 昭德太子齒序第二。 “王娘娘難道就真的要這么心狠?!崩铊叭滩蛔∧剜馁|(zhì)問一句,最后又笑起來,“兒祝王娘娘長命百歲。” 老婦則答:“我已經(jīng)七十有二,長命百歲又能夠活幾年?” 昭德太子永遠(yuǎn)都會讓他們母子沒辦法好好說話,所以渴望母親的李璋開始說起自己胞妹來,太后最疼愛這位女兒:“七月初七是安福的二十年祭,我要為她報仇。” 殿內(nèi)老婦睜開眼,眼里渾濁,留下兩行熱淚,心中終是不忍地回了句:“安福那孩子命苦啊。” 【作者有話說】 這章有沒有很肥~ 第52章 占有夫君 湢室內(nèi), 水聲響起。 褪去襦裙的謝寶因赤足站在云龍紋漆的浴盤中,長發(fā)用玉搔頭挽起,神思游走, 任由侍女舀起熱水澆來。 等渾身濕潤, 侍女又用澡豆粉涂抹著女子身體,仔仔細(xì)細(xì)的洗去那些汗垢,觸及女子腹部時,提著神將手上力道放得一輕再輕。 隨后又舀水洗去那些澡豆粉所起的白沫。 等澆洗好,上下身也分別用不同的帕子擦干后, 一個侍女拿來木屐,另一個侍女拿來件中衣, 然后開口喚游神的女子:“女君?!?/br> 謝寶因側(cè)目看去,抬足由侍女擦拭好后,雙足逐一攏進(jìn)木屐里,而后自己低頭系著腋下三寸的衣帶。 從眼前這道貫通屋舍的門, 徑直進(jìn)到居室。 幾個侍女侍奉完后,把湢室收拾干凈,也全部都躡手躡腳的回到自己的住處去了。 進(jìn)到內(nèi)室, 謝寶因下意識往坐床看去, 面前幾案上面放著鳥柱燈盞,但是坐床、坐席都沒有人在, 不知沐浴后又去了哪里。 黃昏歸家后,他們兩個人說的話也屈指可數(shù)。 她把心里逐漸蔓生出來的思緒給仔細(xì)掩藏好, 然后緩步走去幾案前, 脫下木屐, 屈膝的同時, 手掌撐著幾案跪坐下去, 視線也不受控制的落在燈盞旁側(cè)的那卷竹簡上面,被人翻開后又卷起,應(yīng)該是正在看,好像是突然發(fā)生了急事才離開。 五公主忌日就快要到了,就算因?yàn)檫@個心思煩亂,想要安靜的去緬懷,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這樣放,會傷了竹簡。 謝寶因輕嘆口氣,伸手過去,把竹簡拿到面前,認(rèn)真卷好裝進(jìn)錦袋立案后,就放回了原來的地方,然后打開博山爐,用著香箸輕輕撥開香灰,又從拿出一顆驅(qū)蚊散熱的松竹香。 正要放進(jìn)博山爐里面的時候,兩指突然松開,唇齒輕嘶一聲,眉頭攏成云霧中的山川,微微垂頭看著自己手指,右手指尖被還有余熱的香灰給燙紅了。 她忍著疼,一遍懊惱自己忘記用香箸夾進(jìn)去,一邊繼續(xù)焚香,指腹抹了點(diǎn)藥膏后,就就在堆砌的一堆竹簡里面找到前面看的古書,然后由跪坐改成箕坐,身后靠著憑幾,繼續(xù)看起來。 一根竹簡都還沒有瞧完,便有眼淚落在竹片的“公主”兩個字上面。 謝寶因趕緊把眼淚給擦掉,不想要去管這莫名其妙的情緒,指尖落在竹片上,心里帶著一股氣,直接把水跡給弄干凈。 只是很快又了新的,她就繼續(xù)擦,等到怎么擦都擦不干凈的時候,謝寶因再也忍不住,身體徑直撲倒在前面的幾案上,左手再也握不緊竹簡。 從前男子提出要守孝三載的時候,范氏就已經(jīng)跟她說過,嫁進(jìn)林氏是原配宗婦,也是女君,特意囑咐她不要因?yàn)檫@個介懷,就算他那顆心是被皎皎的白月光給照亮著,也要視若無睹。 妻子越想要遮住那個月亮,男子就會更加不能忘記。 大概范氏年輕的時候,外祖母就是這么勸她的,做個讓夫君尊敬的妻子,坐穩(wěn)女君的位置,這才是女郎最好的歸宿,不要對男子的愛意爭來搶去的,那是最愚蠢的事情。 看來外祖母病重說得那些胡話都是真的,范氏雖然和謝賢是少年夫妻,但是謝賢心中也有過青梅竹馬的女郎,不過那名女郎志在山水之間,在與家族斷絕關(guān)系后,斷然離去。 謝賢身上有家族的責(zé)任要背負(fù),當(dāng)然不會跟隨,也不會強(qiáng)行挽留。 這些事情,范氏也是從謝賢母親口中知道的,只是謝賢不說,她也就一直裝作沒有這件事情。 外祖母斷氣前說出來的最后面幾句話,也還是囑咐這個最小的女兒不要去跟謝賢吵鬧,不要去提那個女郎。 范氏這些年也是學(xué)著自己母親過的一生,年少有過的愛戀早就沒有了。 謝寶因趴在幾案上,指腹不停蹭著竹簡,曾經(jīng)她能夠淡然的和范氏說一句不會介懷,現(xiàn)在為什么還要因?yàn)檫@個苦惱。 越想就越氣現(xiàn)在的自己,蹭竹簡的手也用了力氣,導(dǎo)致前面被燙紅的指腹又隱隱疼起來。 是因?yàn)槭种柑?,所以才落淚的。 長樂坊門外,有主仆二人站在不足肩高的坊墻前,對于要不要翻越過去,正猶豫不決。 忽然坊內(nèi)走出幾個武侯。 “你們在干什么!” “半夜在外,非jian即盜!” 同時有車駕從坊內(nèi)駛出來,停在離坊門的三丈外的地方。 童官看見那群武侯拿著棍棒和刀圍著主仆二人,不知道是在干什么,只知道有人揮起了手,想到去年底這些人因?yàn)樵诩依锸芰藲?,所以就出來把夜里撒尿的人給打到牙齒全部脫落,還直接亂棍打死了,后來不僅沒有被治罪,還說是執(zhí)行公務(wù),立了功。 武侯鋪的人雖然有官職,但是基本上都是各坊一些好逸惡勞的人。 他趕緊從車轅處跳下去,對車?yán)锏哪凶咏辜闭f道:“家主,我看見二郎了?!?/br> 只是車?yán)锏娜撕翢o反應(yīng)。 眼看著那幾個武侯要開始動起刀棍來,童官屏息:“家主,二郎好像已經(jīng)被人給打了,家主要是再不幫他,二郎這條命可能都要沒了?!?/br> 半刻后,車帷內(nèi)遞出金魚袋。 童官接過,趕緊從坊門邊上開的門出去,拿出錦袋里的金魚符震懾他們:“這是林廷尉的二弟,因?yàn)橛泄珓?wù)在身,所以才耽誤回坊時辰?!?/br> 武侯見到,立馬收起拳腳和刀棍,讓開道路,他們不過就是一些些負(fù)責(zé)坊內(nèi)雜務(wù)的底層小吏,得罪不起朝中三品官員。 林衛(wèi)鉚入坊后,趕緊走到車駕旁,低頭拱手:“多謝長兄?!?/br> 他在著作局官署編撰前朝碑文時,因?yàn)檫^于投入而忘記時辰,懷著最后一絲僥幸趕回坊市,但還是遲了,只能眼睜睜瞧著坊門落下,最后還需要長兄夜里來接。 “坊門黃昏關(guān)閉,日出才能開,夜里不得行走在外,這是國法?!蹦凶忧遒穆曇粜煨靷鱽?,沒有絲毫手足情,沒有怒斥,淡然如水,“你犯國法就是有辱博陵林氏的家風(fēng),該當(dāng)如何?” 林衛(wèi)鉚擦了擦嘴角的血,垂立在車駕旁,乖乖的聆聽長兄的訓(xùn)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