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梁見飛跨過巨大的行李箱,跳下自動扶梯,三步并作兩步,氣喘吁吁地走到項峰面前:“我來了……” 項峰正翹著腿坐在寬大的貴賓室沙發(fā)上閉目養(yǎng)神,聽到她的聲音,不慌不忙地抬頭看了她一眼:“哦?!?/br> 梁見飛深吸了一口氣,她自問不是心胸狹隘、斤斤計較的人,但遇上項峰,她的耐心往往在一分鐘之內就被消耗殆盡。 她在他身旁坐下,保持著半米的距離,怔怔地發(fā)起呆來。 經理找她談話是元旦的前一天,那個下午許多同事都提早下班了,只有她還在電腦前全神貫注地校對稿子。經理雙手插袋,敲了敲她那扇沒關的門,說:“有個美差交給你?!?/br> 她抬起頭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心里卻想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情人節(jié)去意大利怎么樣?” 她愣了半天,說不出話來。 “公司出錢?!苯浝碛盅a充道。 她還是不太敢相信,腦筋轉了轉,最后遲疑地問:“我跟你?” “怎么可能……是你跟項峰。確切地說,是你陪他去。” “項峰?!” “還記得上次說要出的攝影畫冊嗎?現在題目定了,叫‘他們眼中的情人節(jié)’。我已經跟幾個時下當紅的作者說好了,大家就趁情人節(jié)的時候來一趟‘浪漫之旅’,你——我是說項峰,選的是意大利?!?/br> 梁見飛嘆息一聲,還想垂死掙扎:“你真的確定項峰那家伙會拍照嗎?我很懷疑他連傻瓜相機都不會用?!?/br> “應該不至于吧,”經理被她這樣一說,也有點擔心起來,“連我都會用傻瓜相機啊……” 然而,盡管最后誰也沒去證實項峰是不是會用相機,這趟意大利之旅卻如火如荼地按照計劃進行著。于是今晚,這對愛唱反調的男女就此開始了他們前途未卜的“浪漫之旅”。 墻上的時鐘指在十點半的時候,工作人員來通知乘客登機,項峰站起身,腳步沒有一點遲疑。梁見飛動了動肩膀,背上那只沉重的背包,她憤憤地想,要不是看在經理“苦苦哀求”的份上,她死也不會答應來伺候這位暢銷書作家! 因為攝影集帶有一半公益性質,項峰主動提出不收一分錢,經理為了感謝他于是爽快地定了頭等艙的機票。乘客并不多,兩人在舒適、寬敞的座位上坐下,項峰很紳士地把靠窗的座位讓給了見飛。 “謝謝。”盡管嘴上這么說,她心里卻沒有任何要感謝的意思。 “不客氣,反正一路都是夜晚,沒風景可言?!彼p手抱胸,不以為意地從她手里奪過紙盒,拿出電動按摩枕,接著又把紙盒交還給她。 “……”他還真把她當保姆了?! 梁見飛想把背包放進行李架,項峰卻不允許,理由是包里裝著很多他隨時隨地要用的東西,因此最好放在腳下。 “隨時隨地要用?”她瞪他,“如果是紙巾和書也就算了,請問計算機和回形針是怎么回事?” 大作家聳了聳肩,沒有回答。 飛機很快起飛了,項峰枕著電動按摩枕,腿上蓋著素色麻毯,手里是一本橫溝正史的小說,就像是坐在家里客廳的沙發(fā)上一樣。 “真服了你……”梁見飛嘀咕了一聲,便轉頭看向窗外,腳下的燈光漸漸遠了,飛機進入云層,超過云層,最后在一片漆黑的寂靜中急速前進。 茶葉和紙巾很快也派上了用場,看著項峰一臉暇逸的樣子,她卻想撲上去扯下他那張偽善的面具。 “看看電影吧?!表椃宓哪抗庖琅f膠著在書頁上,手指卻指著梁見飛面前的液晶屏幕。 “不要,”她賭氣,“我要睡覺了?!?/br> “不許睡?!?/br> “為什么?”她瞪他。 他的視線終于投在她臉上:“因為我們到達的時候是晚上?!?/br> “我偏要睡。”她瞪了他一眼,閉上眼睛。 與其說是困了,還不如說是她要跟他作對,也或者是她不想讓他在這漫長的旅程中有時間和機會來差遣她…… 想著想著,梁見飛就真的在充滿憤怒的回憶中睡著了。她迷迷糊糊地醒過幾次,第一次,她看到項峰借著頭頂的閱讀燈在看書,他轉頭瞥了她一眼,伸出大大的手掌,幫她拉下眼簾。第二次,她是被凍醒的,恍惚間說了一句什么話,然后看到他往她身上蓋東西。第三次,她睜了睜眼睛,沒有看到他的臉,只看到他腿上蓋的那條素色麻毯。 2009.2.13 梁見飛真正醒過來,是在窗外照進陽光以后。她勉強睜開眼睛,想伸個懶腰,卻發(fā)現手臂發(fā)麻。眼前還是那條素色的麻毯,她動了動腦袋,抬起頭,才意識到自己正靠在項峰肩頭……的電動按摩枕上。 她猛地坐起身,瞪大眼睛看著他。他早就醒了——她甚至不能確定他是不是睡過——手上捧的書已經換成了藍皮的《lonely pla》。 “我該不會……”她扯著頭發(fā),吶吶地說不出話來。 “嗯,”他安靜地翻過一頁,沒有看她,“不僅如此,看到我襯衫上的水漬了嗎?” “?” “那是你的口水。” 她垂下眼睛,正如他所說的,他那件淺藍色的牛津布襯衫袖管上,有一圈大且淡的印漬……她不知道該說什么,于是干脆裝作什么也沒發(fā)生,心虛地開始整理背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