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明是你表姐，你怎么可以這樣說我?！鼻逍〗惚庾煊窒肟?，看到英華冷笑的模樣，到底怕打，不敢哭出聲來。那委屈的眼淚，只在眼眶打轉(zhuǎn)轉(zhuǎn)。

    “我還是你表妹呢，你前幾日是怎么說我的？”英華把茶杯重重在桌上一磕，冷笑道：“你也曉得我說你的不是好話。你也曉得你這樣做不妥怕人說。你可曉得，我們姐妹本是一體，我沒臉你出去臉上也不光彩，你丟臉我也不好做人？”停了一停，嘆氣道：“照理說你是把我得罪狠了，我還揍了你，就該一輩子不和你打交道才是爽快人。可是方才路過看你那樣，我又忍不住，你有事好好說罷了，動不動就哼哼唧唧哭起來，有理也變得沒理?！闭f著轉(zhuǎn)頭問三葉嫂子討了一塊手帕，親手到窗邊的盆里洗干凈遞到清小姐臉邊，道：“你擦個臉罷。五姨今日真不在，去賀知府家老夫人的七十大壽去了，怕是要到晚上才能來家。若是非要尋五姨說話，明日再來?！?/br>
    清小姐接著那個手帕子，慢悠悠擦臉，許久才把帕子放下，道：“跟你說又有什么用，我等五姨回來?！?/br>
    正說話間，春燕尋過來，在門外看見小海棠和清小姐的小丫頭坐在美人靠上吃果子說話，就笑喊：“可是找著了。小小姐，管事們都等著呢。”

    英華便站起來，吩咐三葉嫂子道：“你在這里陪清小姐說說話兒，我去去就來?！闭f著出來，小海棠便跟著英華轉(zhuǎn)過去了。三葉嫂子走到門口把清小姐那兩個丫頭招進(jìn)來，她自在廳邊一個竹榻上坐下來，笑嘻嘻問那兩個小丫頭多大，幾歲服侍清小姐等語。

    且不說清小姐在小花廳等候如何，只說英華到管事們的大屋子里，就見當(dāng)中兩張大桌拼在一處，左邊一張桌上有數(shù)張卷軸拼成的一副大圖，右桌卻是空著的。管事們把當(dāng)中的主位留出來，看到英華進(jìn)來，一個管事等不及就道：“小小姐請看，這是清涼山一帶的新地圖。”

    英華略瞄兩眼，跟她上回在富春家中看的那副圖大差不差，便問：“幾時得的？跟上回比改了哪幾處地方？”

    那個管事答：“劉大人昨日送來的。席管事，你把舊圖攤開?！?/br>
    席五郎低頭抱著那幾個卷軸擱到桌上，早有幾個擠上來七手八腳把圖攤開拼好。英華略讓一讓，便有一個管事執(zhí)朱筆過來，在舊圖上添了數(shù)筆，幾處變化就一目了然。

    英華瞅一眼，楓葉村已經(jīng)不在柳家劃分的地盤之內(nèi)，就曉得母親為了避嫌，把這一塊換過了，就連富春書院所在的云臺山都繞開了。柳家如今占的地盤，以金明池和太液池中間的朱雀大街為界，向東一直到富春河邊，這邊地勢雖然平坦，然而低洼處也多，勢必要多挖水渠造橋。不過挖渠造橋諸事她都不懂，橫豎和王家有利益糾葛的地方已是繞開了，她只要帶耳朵聽就是。因此英華略看幾眼，把變化的地方記在心里，就退讓到一邊，尋張椅子坐下，倚著小幾聽管事們爭論。

    柳家的管事既然分成三派，自然各有各的立場，立場不同，意見也大不一樣，說不得幾句就吵架原是慣例。過不一會管事們吵起來，英華看那個坐在角落里記錄的兩個青年管事都把筆放下了，就曉得今天到此為止了，現(xiàn)在是管事們發(fā)散思維兼休息時間。他們相互攻擊時說的話，若是提及私人自然會被忽略，若是提及公事，管記錄的自然會記錄下來，回頭整理過后，席五郎會分條整理，把正反兩方的意思總結(jié)附在后頭送給五姨瞧。她在不在這里都不打緊，便悄悄退了出來。

    清小姐在小花廳已是等了個不耐煩，看到英華進(jìn)來如見救星，隔著老遠(yuǎn)就問：“五姨來了？”

    英華好笑道：“不曾來，我是不放心你，過來瞧瞧。”

    清小姐哼一聲把頭一扭。英華雖是勸了她許多話，并沒有想過要人家承她的情，更沒有想過跟清小姐和好做要好姐妹，既然沒有想法，自然也不會惱她，笑一笑道：“我前頭的事完了，要回后頭看家用帳去了。你非要在這里等就在這里等罷?！?/br>
    “家用帳？”清小姐的聲音陡然尖起來：“現(xiàn)在是你在管帳？憑什么讓你管帳？五姨偏心！”

    英華笑嘻嘻回她：“我想管我又有本事管，我和五姨說了五姨就讓我管。你說五姨偏心，是不是你也想管？你都到杭州住了有好幾個月，你想管你怎么不說？你說了說不定五姨會讓你管的哦?！?/br>
    英華看清小姐惱的眼圈又紅了，故意把袖子擼一擼，果然清小姐就老老實(shí)實(shí)把小眼淚吞回去了。這個清小姐，實(shí)在是不長腦子，論戰(zhàn)斗力，連潘曉霜的一個手指頭都比不上。似這樣的女孩兒，原該關(guān)在家里老老實(shí)實(shí)煮煮飯，繡繡花，不該讓她出來拋頭露面。

    英華嘆了一口氣，搖搖頭出門。走了沒幾步，清小姐偏追了上來，喊道：“既然是你管家，那我問你，是不是你扣了我們的月錢。”

    “月錢？”英華轉(zhuǎn)身，反問道：“不是管事，哪來的月錢？”

    “你胡說?！鼻逍〗愕穆曇舾罅耍拔覀兌寄昧撕脦讉€月的月錢了。”

    英華想了一想帳上清小姐名下并沒有月錢這一項(xiàng)，好笑道：“我是你們搬走第二日接手管的帳。那天是五月十六。柳家定例初一領(lǐng)月錢，今日是二十五。這個月發(fā)月錢時我沒接手，我便是想扣你也扣不著。下個月嘛，我老實(shí)告訴你，你和你哥一不姓柳，二不在柳家做事，我一文錢的月錢都不會發(fā)給你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