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在上觸及不到是形態(tài)，近在咫尺投眼審視是形態(tài)。形態(tài)是皮囊。

    “小點兒聲！不是陶權(quán)，我很好奇，你怎么每次聽這些事都會這么亢奮？”

    “你懂什么，這叫本能！你不開心嗎？我們要到處去約會欸！就我們倆?！?/br>
    “開心，很開心，特別開心?！?/br>
    “那讓我親一個，——躲啥啊，抽什么破煙，別抽了，快，讓我親一下?！?/br>
    皮囊。對石中魚來說，巖石的部分是皮囊。對井底之蛙來說呢？它的皮囊是井嗎？抑或未曾見過的風(fēng)景才是？

    還有老鼠和流浪貓呢？鋼筋鑄成的下水管道不能是它們的皮囊嗎？皮囊一定要是具象的存在嗎？一定要將皮囊分類嗎？

    “好了好了，再親我嘴巴要腫了?！?/br>
    “嘿嘿?！?/br>
    “怎么的了？怎么笑著笑著突然變臉了。”

    分類。流浪貓的叫聲被分類，咕嚕咕嚕是舒適，嗷嗷嗷是憤怒。

    細胞也被分類，掌管腎上腺的勢如破竹，如同狂戰(zhàn)士，掌管淚腺的言出法隨，如同詠唱法師。

    人類總是用奇怪的比喻去打亂抽象和具象。

    “沒有，就突然有點感慨，我們真是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剛認(rèn)識你的時候你根本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笑?！?/br>
    “有嗎？我不是一直都這么笑的嗎？”

    “不是，你以前笑得太禮貌了，不像現(xiàn)在，笑里有點那種意思?！?/br>
    人類還用詞匯賦予顏色生命力。

    頭發(fā)是磚紅色，火炭是香橙色，站在雪里的人是曲奇色，薄荷葉上的陽光是檸檬色。

    詞匯。顏色。生命力。

    “懂了，就是下流的笑?！?/br>
    “胡說八道，你一點兒也不下流。”

    “好，我不下流，你下流?！?/br>
    “嗯嗯，我下流。”生命力。

    交握著的脈搏是生命力。橋下的錢塘江水是生命力。子夜中暑的流浪狗也是生命力。

    “……話說，你這次回老家是不是打聽了方休的事，那晚我見你偷偷跟羊哥發(fā)消息了。”

    “嗯~哪！我想知道他為什么跑去給人家大小姐當(dāng)保鏢，結(jié)果挖到了一些不該挖到的?！?/br>
    “可以說來我聽聽么?！?/br>
    “可以，但先說好，說歸說，你不能再惦記甘草jiejie那檔子事兒了啊，我怕你又被人捅一刀?！?/br>
    “不惦記，說吧?！?/br>
    “他好像跟岳竹有別的關(guān)系。羊哥說我家出事的那年，岳竹經(jīng)常和方休混在一塊。后來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方休家突然著火了，當(dāng)晚只有他在家，大家以為他被燒死了。”

    “好吧你還是別說了?！?/br>
    “哈哈哈哈哈干什么啊！好吧，我不說。”

    那么臆想同樣是生命力。

    一種抽象的生命力，如同石中魚的巖石部分，不斷累積，不斷增生，使皮囊堅不可摧。

    “不生氣嗎小陶子，話說到一半被人打斷。”

    “？？？生啥氣??？我從來沒跟你生氣過，以前你扒拉我不讓我親你那會兒都不生氣，……我靠！你拿煙燙我！”

    “生氣嗎？”

    “不生氣！??！”臆想。

    狹小出租屋倒映在天花板的車影是具象，但天花板下躺著的人從臆想誕生，因此是源自具象的抽象。臆想。

    “陶權(quán)，你喜歡頂樓嗎？買一套送你？”

    “不喜歡，萬一地震來了咋整，到時候搖搖晃晃的，小桃子嘔一下吐我身上，cao，你一提吐我就來氣?！?/br>
    “是你自己提的啊！”

    “好吧，我自己提的?！?/br>
    “但我說真的，你想不想過稍微好一點的生活，就那種給你配司機生活助理之類的?！?/br>
    “你想嗎？”

    “是我在問你，我發(fā)現(xiàn)你老喜歡反問我?！?/br>
    “問問咋了？不讓問??？”

    “快回答！”

    “不想，也不喜歡，我就想跟你浪跡天涯，到處風(fēng)里來雨里去?！?/br>
    “你知道我說的不止房子，我說的是一些富有的生活狀態(tài)，……確定不想嗎？大別野，宮廷玉液酒?！币芟搿Ｒ芟霝槌橄?。

    但臆想成真的那一天，還能繼續(xù)稱之為抽象嗎？

    當(dāng)生命力從填充物變成皮囊，流出的血液和傳遞的情緒依舊能稱之具象嗎？

    當(dāng)臆想中的石榴具象成番石榴，當(dāng)中的皮囊由誰充當(dāng)？當(dāng)中抽象的又是什么？

    臆想，抽象，具象，真實。

    “真不想！還是說你想??？也行，給你看看我銀行卡里的數(shù)字，我覺得不比你少?！?/br>
    “不看！拿開拿開！知道你有錢，……改天去考個a本吧，把穿越者換成領(lǐng)航者，你出錢。”

    “行??！多少？我現(xiàn)在轉(zhuǎn)你?！?/br>
    “一千萬?！?/br>
    “一千萬！??！開金子嗎要一千萬！……等明天吧，一千萬手機轉(zhuǎn)不出去，得去銀行?！闭鎸?。

    頭盔和傷疤是真實嗎？藏污納垢愛而不得是真實嗎？異鄉(xiāng)訪客神秘愛戀是真實嗎？真實，臆想。

    “我逗你的！你真是……那我們就過普通的生活，沒有司機，沒有助理?！?/br>
    “也沒有保鏢，沒有摩托車?！?/br>
    “哦？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br>
    “當(dāng)然知道，……你不想聽方休的事，也不搭理衛(wèi)天城，是覺得他們是危險分子對不？”

    “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