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后，蘇念陪母親在花廳中接待幾位長輩，茶香氤氳，幾位夫人閑聊著京城的變遷。談話間，幾位年長的貴夫人不禁感嘆起往事，一位夫人輕輕搖著團扇，低聲說道：

    “想當(dāng)年寧王爺?shù)母赣H在時，鐘府那是何等的風(fēng)光，如今也物是人非了……老王爺去了后，寧王爺扛起了整個鐘家，當(dāng)年那意氣風(fēng)發(fā)的世子，現(xiàn)在已成了穩(wěn)重的寧王了啊。”

    蘇念聞言，心中一震，臉上卻依舊保持著淡淡的微笑。她暗自揣度，寧王？她一直以為鐘晏仍是世子，如今卻聽到眾人談?wù)摰摹皩幫酢?，才隱隱意識到，這位寧王正是曾經(jīng)的世子鐘晏。

    另一位年長的夫人也嘆了口氣，接著說道：“是啊，轉(zhuǎn)眼都過了這么多年。若老王爺泉下有知，也當(dāng)含笑了?！?/br>
    蘇念低垂著眼眸，手中的茶盞微微晃動。成家立業(yè)，有了子嗣……這些話在她耳中聽來無比遙遠(yuǎn)又熟悉，仿佛一瞬間便將她拉回了二十年前那個飄渺的過去。她在心中盤算著時間的流逝，終于確認(rèn)：時間已過去了將近二十年，物是人非，鐘晏已然成為寧王。

    待幾位夫人離去，蘇念默默坐在花廳中，心中感慨不已。她閉上眼，回想起那段做丫鬟時的記憶，忽然覺得恍如隔世。鐘晏成了寧王，鐘府已歷盡風(fēng)霜。

    這日午后，蘇念坐在院中賞花，恰巧聽到幾名丫鬟在一旁低聲聊起京城中的一些八卦，她假裝隨意地聽著，神色淡然，耳中卻已捕捉到一些有趣的內(nèi)容。

    “聽說了嗎？前些日子那個江南來的算命先生在城南的廟里，居然算出了一位小姐的未婚夫家破人亡，惹得一家人惱怒不已，險些砸了廟門。”一名年輕的丫鬟興奮地說道。

    “怎么會？那算命的先生可是真有名的，據(jù)說連幾位貴夫人都找他算過。京城里的人們一提到他都說神奇，可不想竟也有看走眼的時候。”另一名年長些的丫鬟搖搖頭，語氣里帶著幾分不信。

    “誰知道呢，不過這種事說來也邪門，城北的張家少爺，自從參加了去年秋試落榜后，就再也不出門了，據(jù)說時常獨自念叨，還偶爾對著空氣說話呢！聽說有好幾次都嚇壞了家里人?！蹦觊L的丫鬟壓低聲音，眼神里帶著幾分忌憚，“真是邪門得很?！?/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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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念在窗前倚坐，漫不經(jīng)心地?fù)芘种械慕伾龋砼运藕虻男⊙诀咝≡普秊樗蚶硎诌叺牟杈?。她心中帶著幾分隱隱的疑惑，卻不好直言，只得以隨意閑談的方式試探。

    蘇念輕輕一笑，裝作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小云啊，京里那些王府中的規(guī)矩，聽說都比我們這些府邸更森嚴(yán)，尤其是妾室們，不知在府里是怎樣生活的呢？”

    小云放下手中的茶盞，微微一笑，小聲回應(yīng)道：“小姐說的是呢，王府中的規(guī)矩比咱們嚴(yán)多了。據(jù)奴婢聽說，那些妾室，若非出身好一點，平日里多是安分守己，不敢越矩的?！?/br>
    蘇念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眼神帶著幾分純粹的好奇，輕聲問道：“這樣說來，連侍妾若生下孩子...”

    小云見她提到這些，只當(dāng)是她對京中世家的事好奇，便繼續(xù)小聲答道：“是啊，聽聞王府里若非嫡出，一般孩子的待遇多是一般。畢竟嫡庶之分大、規(guī)矩森嚴(yán)，不是隨便一個通房生下的孩子就能有大出息的?！?/br>
    蘇念微微頷首，暗自嘆息。這樣的規(guī)矩，她早已預(yù)料到，但在小云的閑談中，她的疑慮仿佛再次被證實了——王府的通房之子，大多無望留下，她更不該去追尋自己是否留下了什么牽掛。

    她依舊帶著笑意，裝作不經(jīng)意地說：“原來如此，看來王府里確實不比咱們。小云，你下去吧。”

    遣退小云后，蘇念凝視著窗外的遠(yuǎn)山，心中默然。她本該明白，曾經(jīng)作為王府里的小小丫鬟，她的一切早已隨著過去埋葬，無從追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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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蘇念悄悄步入林府內(nèi)的小佛堂。這里平日里少有人來，一片寧靜。雕花木門輕輕關(guān)上，將外界的喧囂隔絕在外。佛堂不大，正中央供奉著觀音像，觀音慈祥的面容在晨光的映照下顯得莊重溫和，仿佛帶著某種穿透時空的安慰。

    蘇念走近香案前，取了一炷香點燃，緩緩合十，將香舉至額前，低眉默念。佛堂的檀香氣息輕輕飄散在她周圍，微暖的煙氣令她心頭微微一震。

    她閉上眼，心中浮現(xiàn)出往事的碎片：那年，她在王府中只是一名通房丫鬟，地位低微，卻一度享受著他短暫的溫情。那時的她并未奢求過未來，然而命運卻在最意外的時刻給了她一段帶著愛恨的羈絆。她雖不知是否曾留下過孩子，但那份牽掛，如今在這佛堂中依舊如烙印般存在著。

    “林念也好，念兒也罷……”她心中輕輕嘆道，仿佛是對曾經(jīng)的自己低語，又像是自言自語，“若那段時光中真的留下了孩子，不論今生來世是否相見，我也愿你平安?！?/br>
    香煙裊裊升起，她睜開眼，看著煙霧在觀音像前緩緩升騰。眼前這一炷香，是她為自己過往種種燒下的祭奠，是為那個早已成塵封記憶的丫鬟“念兒”送上的最后的慰藉。她想，那些舊日的情愫、曾經(jīng)的掙扎，已在這香火中得到了安放。她已不是那個卑微的小丫鬟，而是林家的嫡女“林念”，一個有全新身份與生活的人。

    她輕輕將香插入香爐，低頭叩首，心中默默祈禱：無論過去的自己還是那份遺憾的牽掛，都隨著這一炷香得以安息。

    當(dāng)她站起身，回頭望向佛堂中的觀音像，心中有種微妙的釋然感。那些舊日的情感、無法追回的羈絆，似乎終于找到了一處安放之地。

    蘇念深吸了一口氣，輕輕告辭，帶著滿心的釋然與堅定走出佛堂。她知道，前路漫長，而她，將以“林念”的身份，帶著獨屬于自己的從容與淡然，走向未來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