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是一番朗聲大笑，愉悅之情溢于言表：“裴卿品性高潔，不愧你裴氏先祖之風(fēng)，更未墮你裴氏之名，極好，極佳！”

    他本性內(nèi)斂穩(wěn)重，極少有這樣喜形于色的時候，也可見他對裴承允的欣賞。

    若說先前另眼相看是因為后者的才能和家世，那至此，裴承允這個人也被他真正看在了眼里。

    趙瑾也很高興，尤其是在他們夫妻倆身上落了不少羨慕嫉妒的眼神后。

    不過裴承允雖直言不敢居功，卻正如趙瑾預(yù)料中那樣，建文帝當(dāng)庭便準(zhǔn)他提前入朝，還直接順手給他安排在了工部，接受的第一個任務(wù)就是協(xié)同譚尚書完成水轉(zhuǎn)翻車的試驗。

    工部雖為六部最末，可清貴卻并無實權(quán)的翰林院與之完全沒有可比性，更不必說裴承允還任工部員外郎，從六品，妥妥的高升。

    也叫不少人都心情復(fù)雜。

    殿試完了才多久，這就成了六品員外郎，還入了皇帝的眼，最氣人的是裴承允高升竟絲毫未動用家族人脈，完全是憑自己能耐升上去的。

    ——運氣也是實力的一種。

    無論眾人對那老翁存疑與否，可圖紙在裴承允手里捏著，那就是本事。

    ……平陽侯三子，不可小覷啊。

    裴承允面帶笑意地坐下，余光瞥見正暗暗打量著他的定南伯，好脾氣的又是一笑：“水轉(zhuǎn)翻車能否做祥瑞，定南伯心中可有了計較？”

    定南伯嘴角一抽：“裴大人高才，是我等沒見過世面。”

    “等”之一字是他最后的倔強。

    眼見著定南伯出列給皇后賀壽，眾人這才想起今日還是皇后壽辰。

    聯(lián)想到方才裴承允獻(xiàn)祥瑞前的話，御史中丞立時便開口笑道：“適逢良辰，祥瑞現(xiàn)世，可窺盛世明君，國有賢后，上蒼方降下福澤，此乃我大齊之福，乃我大齊百姓之福??！”

    贊同他此言的不在少數(shù)，有不少人都跟著附和起來。

    因為溫昭儀中毒身亡一事，前朝后宮難免多了些皇后無能的閑話，更有朝臣暗戳戳參過她。

    雖不至于叫皇后就這么倒了，可到底閑言碎語麻煩得緊，于中宮之威也并無好處。

    而在皇后壽辰上當(dāng)之無愧的祥瑞現(xiàn)世，無疑能一舉洗清閑話，連皇后的位子都要更穩(wěn)幾分。

    ——大家對皇后和平陽侯府的關(guān)系心知肚明，也對裴承允偏挑這一日獻(xiàn)上祥瑞心照不宣，但那又能怎樣呢？

    只要皇帝高興，那他們就得捧著，更別說這祥瑞當(dāng)真是利國利民之物。

    察覺到皇后的目光，趙瑾抬頭對她一笑。

    皇后護(hù)她這么久，她不過在自己能力范圍內(nèi)投桃報李，算不得什么。

    唯一尷尬的大概只有定南伯了。

    硬生生在殿中站了許久，聽完老頭子們連番吹捧之言，還不得不提起笑臉跟著奉承。

    誰憋屈大家不說。

    大抵是珠玉在前，裴承允之后的壽禮任人如何準(zhǔn)備精心，卻都少了幾抹亮色，不過宴會的氣氛卻一直都極為和樂。

    在所有人獻(xiàn)禮后，不知是不是不甘寂寞，黛莎突兀地開口：“今日祥瑞現(xiàn)世，母后壽辰，當(dāng)?shù)秒p喜臨門，若再添喜事，或可三喜臨門呢。”

    皇后笑意不變：“不知是何喜事？”

    黛莎揚唇一笑：“平陽侯世子曾于圖爾平叛中救了兒媳meimei一命，自此得她念在心上，不惜遠(yuǎn)赴千里來到京城，此情實在令人感動，若今日成就良緣，豈非三喜臨門？”

    琳娜這會兒有眼色得很，立即出列跪下：“稟皇上、皇后娘娘，臣女愛慕平陽侯世子已久，甘愿做妾，只求得他垂憐?！?/br>
    裴承州臉綠了。

    皇后笑意微淡，建文帝卻沒說話，而是看向裴承州：“平陽侯世子如何看？”

    功臣之后和從前的敵國公主，他還是很分得清親疏的。

    更別說因為裴承允的關(guān)系，他對裴承州這張與他相似的臉很有好感。

    裴承州到底不似從前沖動，只面無表情地起身回話：“回皇上，微臣已有妻子，我二人也素來情深意篤，不愿納妾，受不起琳娜姑娘一往情深?！?/br>
    這話說的相當(dāng)不給臉面。

    第391章 有孕

    琳娜咬了咬牙：“我并非拆散你夫妻二人，更愿做妾，只求陪在你身邊，世子夫人連這都容不下么？”

    “非她容不下你，是我容不下你——”見她還敢攀扯周念慈，裴承州臉色難看了許多。

    只是他話還未說完，就被黛莎截?。骸傲漳犬?dāng)眾追隨世子許久，更直言非你不嫁，世子未免太過絕情，若你不應(yīng)，便是她再回圖爾，也只能絞了頭發(fā)去做姑子，大好年華毀于一旦，世子當(dāng)真忍心？”

    道德綁架真有一套。

    在看到不少人面露不贊同后，趙瑾皺起眉頭。

    在他們眼里，琳娜固然“不知羞恥”，深情卻不假，當(dāng)眾示愛在一些腦子不清楚的人眼里，還真能洗白成“勇敢追愛”。

    裴承州堅持不應(yīng)，尤其還在御前，不得不叫人慎重幾分。

    想了一瞬，她正要開口為傻兒子回絕，卻被周念慈暗暗攔住。

    正在她不解之時，就聽到裴承州堅定清亮的聲音響起——

    “裴承州此生只娶一妻，不納妾無通房，更不會與旁的女子沾染分毫，若有違背此言，愿天打雷劈，魂魄盡消，永無存世之日！”

    這誓發(fā)的不可謂不狠。

    也叫琳娜徹底白了臉色。

    正在滿殿眾人都被他這誓驚到的時候，裴承州緩緩回視黛莎：“若納她為妾，微臣便人死魂消……眼睜睜看著一條人命消逝，八皇子妃當(dāng)真忍心？”

    好家伙，道德綁架還帶反彈的。

    趙瑾看向傻兒子的眼神滿是驚訝與欣賞。

    這回臉青的成了黛莎。

    五皇子還火上澆油：“怎么不能呢？畢竟琳娜姑娘一片深情，可感天動地呢?！?/br>
    “世子失去的只是一條命，琳娜姑娘失去的可是她的愛情啊?！绷首禹樧炀徒恿艘痪?。

    “噗嗤——”七皇子連忙捂著嘴。

    殿內(nèi)也有不少人忍著笑。

    黛莎臉色更難看了。

    八皇子笑了笑：“琳娜年紀(jì)尚小，難免不知輕重，將感恩與愛慕混淆也是正常，何以叫世子這樣激動？本殿下代妻妹向你道個不是，大家揭過這一茬可好？”

    裴承州低頭拱手：“不敢受殿下歉意，微臣向來雜事不過心，自該揭過不提?！?/br>
    八皇子笑意不變，同他客氣了一句。

    上頭的建文帝自然更無所謂，他除了在裴承州發(fā)誓時眼中有些許訝異，此外表情再無波動。

    見這茬掰扯完了，他揮手就叫裴承州坐回去了。

    下頭臉色難堪的琳娜卻沒得他半分示意，最后還是皇后叫她下去的。

    琳娜此時卻沒空糾結(jié)什么面不面子，滿腦子都是裴承州那句誓言。

    文化差異再大她也知道這意味著什么，而他在眾目睽睽之下說出這話，更是絕了她所有后路。

    想罷，她眼中不由涌上些水光，雙手攥得死緊。

    似是察覺到她的不甘，黛莎淡淡瞥她一眼，余光含著輕蔑不屑。

    路都給她鋪到這步了，未想還是不中用，真是白瞎了那張臉……

    想到這里，她忽地頓住，偏頭認(rèn)真打量了幾眼琳娜的臉，心下一動。

    此時的趙瑾則滿臉欽佩地看著周念慈。

    怎么調(diào)教的，這還是她傻兒子嗎？

    三兒子教了十來年，竟都不及兒媳婦進(jìn)門這短短一月。

    她好笑地轉(zhuǎn)頭，卻正對上對面周夫人激動而欣喜的眼神——也不全是她，周太傅一家子都是這眼神。

    想來是裴承州這番話徹底說到他們心里去了。

    雖然有些微插曲，不過千秋宴總算平靜安然的過去了，若說今日最令人矚目的，那莫過于裴承州和裴承允莫屬。

    更因為裴承州那堪稱深情的一番誓言，連帶著整個裴氏在聯(lián)姻市場的受歡迎程度都提高了不少。

    男人們雖對他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做法不屑一顧，女人卻看到的更多。

    平陽侯府……可以閉眼入啊。

    所以因為各種各樣的插曲，裴承允在京城丈母娘間的行情可以說一直都是絕頂?shù)暮?，是命婦們提起都要笑容滿面的程度。

    千秋宴之后他便忙了起來，幾乎可以說是早出晚歸。

    但效果是喜人的。

    經(jīng)過譚尚書試驗過后，水轉(zhuǎn)翻車的可行性被徹底肯定，甚至建文帝還帶著丞相等重臣特地親臨觀察，在親眼看到水轉(zhuǎn)翻車的作用后，他徹底沒了疑慮，臉上的笑容毫不掩飾，贊賞之言連連出口。

    譚尚書和裴承允等參與有功之人都得了厚賞。

    此舉也叫一些不看好裴承允和水轉(zhuǎn)翻車的朝臣徹底閉嘴了。

    經(jīng)建文帝當(dāng)場準(zhǔn)許后，水轉(zhuǎn)翻車迅速被投入大規(guī)模生產(chǎn)和推廣。

    他也沒忘了答應(yīng)裴承允的話，很快便為那老翁立碑著說。

    大抵是這事辦得實在太漂亮，裴承允在工部乃至朝堂也格外容易就站穩(wěn)了腳跟，開始發(fā)光發(fā)熱。

    在如意和糕糕過了周歲后，天氣也愈發(fā)冷了起來。

    此時峰山水患終于解決，災(zāi)民也都安置妥當(dāng)，秦王世子終于回京了。

    趙瑾也準(zhǔn)備起了年關(guān)一應(yīng)事宜。

    ——當(dāng)然她準(zhǔn)備得是她的事業(yè)，今年有兒媳婦和閨女，不必她cao心府里。

    只是在后兩人又一回來正院請安時，周念慈卻忽地干嘔了起來。

    “二嫂——”坐在她旁邊的裴羨嚇了一跳，忙輕輕拍著她的背。

    “快去請?zhí)t(yī)，叫府醫(yī)也先過來?！壁w瑾對惜春吩咐一句，繼而看著周念慈的眼神頗有笑意。

    見她終于緩過勁來，蜀葵將一碟酸梅放在了她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