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傳的謠言？”二皇子面色平靜，“就算她不是朝廷命官，也是再嫁之身，做本殿下的側(cè)妃？可不是誰都是安陽王叔?！?/br>
    他話音落下，殿內(nèi)有幾人面色不太自然，尷尬地輕咳一聲。

    ——先前他們只瞧著二皇子正好沒了個側(cè)妃，琳娜又太不安分，便想借此斷了她的仕途，正正好。

    至于琳娜曾嫁過人……拜她如今戰(zhàn)力彪悍路又走的太寬所賜，他們還真忘了。

    偶有記得的人，也被憤怒中的他們忽視過去了。

    而二皇子的感受……從頭到尾都沒人在意過。

    現(xiàn)在想起，他們多少有點(diǎn)尷尬。

    不是二皇子輕辱朝廷命官，而是他們輕辱二皇子，這要是他計(jì)較開來，到底是他們理虧。

    建文帝也很是沉默。

    正在此時，一個小太監(jiān)進(jìn)來稟報(bào)：“皇上，九殿下求見?！?/br>
    “傳?！?/br>
    出乎意料的，在重臣皆在御書房議事的前提下，建文帝允了九皇子進(jìn)來。

    九皇子神經(jīng)大條，一點(diǎn)也沒察覺到里頭略微怪異的氣氛，進(jìn)來就跪下開口：“兒臣參見父皇！父皇，兒臣欲娶趙三姑娘為妻，求父皇賜婚！”

    一根筋就是一根筋，說話都不帶拐彎的。

    也半點(diǎn)沒有意思意思問候他親爹身體可安的意思，一上來就直奔主題。

    “趙三姑娘？”建文帝想了想，“是你先前救過的那個？”

    “父皇英明，正是她?！本呕首訚M面笑容，“兒臣心悅于她，想娶她回家！”

    建文帝連眉頭都沒皺一下，直接拒絕：“她身份不夠，只能做側(cè)妃?！?/br>
    “那怎么行！”九皇子急了，“叫喜歡的姑娘屈居人下，低眉順眼度日，這怎是男兒所為！”

    “她若心悅于你，便心甘情愿為你低頭。”

    顧忌著趙老爺?shù)墓匐A和身份，建文帝沒將話說得太難聽，在他看來，叫趙沁做側(cè)妃都是抬舉。

    “她愿意為兒臣低頭那是她對兒臣真心所在，但叫不叫她低頭卻是兒臣真心所在！”九皇子道，“若連個正妻之位都給不了她，生不同衾死不同xue，兒臣又有何臉面說喜歡她？”

    這個兒子很少這樣迫切且堅(jiān)定地做什么，建文帝倒是有些稀奇：“你喜歡她什么？”

    “……”九皇子瞬間紅了臉，小聲開口：“她……她與旁的姑娘都不一樣，直率灑脫，天真有趣，還……還長得好?！?/br>
    建文帝覺得最后一句怕才是重點(diǎn)。

    忽地，他想起什么，轉(zhuǎn)頭問裴西嶺：“朕記得趙家姑娘是你侄女？”

    裴西嶺點(diǎn)頭回道：“回皇上，正是臣妻家侄女?！?/br>
    “若如此，趙家姑娘倒配得上九皇弟。”二皇子含笑開口，“平陽侯的侄女，當(dāng)?shù)没首渝?。?/br>
    裴西嶺面色不改：“臣就是臣，沒有配君之說?！?/br>
    除此之外，他再未開口。

    沒有為九皇子求情娶趙沁，也沒有極力撇清關(guān)系裝不熟。

    建文帝本就信重了解于他，見狀心下更沒了疑慮。

    見九皇子還眼巴巴地看著他，他沒說準(zhǔn)不準(zhǔn)，只是似不經(jīng)意地問六皇子：“明熙覺得如何？”

    六皇子溫聲回道：“難得九皇弟喜歡，成全未嘗不可，身份不過錦上添花，再高還能高得過皇子去？”

    “話雖如此，高門士族到底家風(fēng)嚴(yán)謹(jǐn)，當(dāng)?shù)靡桓髂?，cao持內(nèi)外?！倍首拥?。

    “趙家家風(fēng)如何，且看平陽侯府便知?！?/br>
    建文帝眉頭一動。

    他是親眼見著裴西嶺越來越滋潤自在，家庭越來越和諧的。

    二皇子道：“平陽侯夫人乃三品大員嫡女，自是賢良淑德，相夫教子?！?/br>
    六皇子笑了笑，沒回他，只道：“九皇弟到底年輕沒定性，若成了家有了牽掛，到底能穩(wěn)重知事些?！?/br>
    最后一句話倒是說到了建文帝心里去。

    外人只道九皇子頑皮愛鬧，但屢受其害的建文帝卻知道這到底是個什么玩意兒。

    成了家，有了定性，到底能叫他知道點(diǎn)事……再不濟(jì)，成家便建府，禍害的不是皇宮。

    于是在九皇子驚喜的目光下，他道：“朕會下旨賜婚，望你謹(jǐn)記你皇兄之言，穩(wěn)重知事?！?/br>
    “是！兒臣謝父皇恩典！謝皇兄美言！”

    六皇子搖頭失笑。

    他對九皇子的態(tài)度叫建文帝看在眼里，無疑更為滿意。

    看著六皇子，他忽地開口：“你弟弟們都成了家，反倒是你始終孑然一身，府里連個人都沒有，到底委屈了些?！?/br>
    六皇子笑容不變：“娶妻成家便要對其負(fù)責(zé)，兒臣尚在年輕之時，僅有的時間更該為父皇分憂，為百姓謀福祉，若娶了人家卻冷待人家，到底有所辜負(fù)。”

    “娶妻便是為你cao持內(nèi)外，叫你無后顧之憂。”建文帝并不贊同他的話，還順口問起裴西嶺，“朕記得福安尚待字閨中？”

    聽到他話的眾人都齊齊一頓，心下大駭。

    若六皇子妃定了裴羨……朝局會是一場大變動。

    二皇子也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

    心里知道裴西嶺與六皇子有貓膩是一回，放在明面上就是另一回事了。

    至少聯(lián)姻若成，裴西嶺明面上能動作的只會更多，也會更掣肘桎梏于他。

    第671章 升任文書

    聽到建文帝不知有意無意的詢問，裴西嶺眉頭未動：“回皇上，小女的確待字閨中。”

    又是簡簡單單一句話，半點(diǎn)接受或拒絕的意思都沒有。

    饒是眾人都知道他就這么個德性，也不由在心里著急。

    那可是六皇子妃之位！

    便是在場重臣們皆都簡在帝心，也稱得上位高權(quán)重，可要說對這個位子一點(diǎn)想法都沒有那也是騙人的。

    六皇子妃……若有幸再進(jìn)一步，那可就是后位了。

    他們會比現(xiàn)今的承恩公更為輝煌！

    但相比他們，建文帝卻最滿意裴西嶺這等只忠君后為己的態(tài)度，語氣溫和了許多，聊家常般道：“兒女啊……留來留去留不住，福安年紀(jì)不小，焉知她不會怪你耽誤她的姻緣?！?/br>
    想起玉華公主那胳膊肘往外拐的德性，建文帝將心比心，覺得裴西嶺只怕要弄巧成拙。

    “小女孝順，只盼著能多多承歡雙親膝下?！迸嵛鲙X道，“她自幼未長于臣夫妻身邊，團(tuán)聚尚只幾年時間，且要多留些時候的?！?/br>
    裴羨自幼長于農(nóng)家，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所以即便她時至今日別說成親，連相看都不曾，也沒多少人心存疑惑，畢竟裴西嶺夫妻倆愛女也是人盡皆知的，想要多補(bǔ)償女兒些是情理之中。

    成婚那就更不必著急了，平陽侯的閨女絕對不愁嫁。

    裴羨常來宮中給皇后請安，建文帝時而也遇見過幾回，如今的裴羨養(yǎng)得極好，半點(diǎn)看不出從前模樣，但他就是記得頭一回見到裴羨時，后者那面黃肌瘦，眼神小心而謹(jǐn)慎的模樣。

    他千帆歷盡，自認(rèn)已沒什么能觸動他，但那孩子的眼神和模樣卻徑直勾起了他曾經(jīng)回憶，叫他再難忘懷。

    心念電轉(zhuǎn)間種種念頭一轉(zhuǎn)而過，便聽見二皇子開口：“平陽侯愛女如命，想要做他的女婿，那可不容易。”

    建文帝看他一眼，也沒再說起裴羨與六皇子，似乎方才只是臨時起意隨口一問罷了。

    在場人識相揭過這茬，但心里卻驚濤駭浪。

    能站在這里的，揣摩帝心的本事不會差。

    建文帝對裴西嶺的信重是他們都看在眼里的，否則不會叫對方全然掌管京郊五萬兵馬。

    方才他那一問，與其說是猜疑，不如說是起意。

    他是真心想撮合六皇子與裴羨的，這其中代表的意味……

    可他卻很快就被二皇子一句話打消了念頭——至少明面上看來是這樣，且方才他那眼神，雖轉(zhuǎn)瞬即逝，但復(fù)雜意味不可謂不濃，便更叫人深思。

    六皇子勝算更大，但二皇子仍得圣心。

    老狐貍們很快就得出這么個結(jié)論，并迅速在心里敲定了自己該擺的立場和該行的方便。

    六皇子倒是依舊笑意吟吟，與驚喜異常的九皇子聊著成婚事宜。

    建文帝沉默片刻，不知愧疚作祟還是什么旁的情緒作祟，心下終是有了決定。

    他的賜婚圣旨很快降下，趙老爺一家早有心理準(zhǔn)備，尚還算淡定，可京中卻被這一石激起浪花。

    大家想過趙沁或許有機(jī)會嫁入九皇子府，但誰也沒想到竟并非側(cè)妃，而是正妃之位！

    尤其當(dāng)聽說這圣旨還是九皇子自己去御前求來的，心里便更加復(fù)雜。

    不過少年慕艾，這個年紀(jì)的少年涉世未深，的確是只顧情愛，不看出身家世的時候，大家驚訝過后倒也能理解。

    但難免要羨慕趙沁的好命。

    九皇子是不受寵，人也沒什么大能耐，耐不住他會投胎，皇子妃之位到底叫一些人眼熱。

    趙瑾知道這事還要更早些，是裴西嶺帶回來的消息。

    “九皇子不蠢啊?！彼χ_口。

    “他蠢。”裴西嶺說得直白，“但勝在聽話，聰明的是林婕妤?！?/br>
    “母子倆有一個聰明的就不錯了?！壁w瑾道，“若九皇子太精明，對這樁婚事我反倒要猶豫再三?！?/br>
    就跟八皇子似的，吃虧就吃虧在心眼太多，還沒幾個實(shí)心的，小小年紀(jì)就作死了自己。

    裴西嶺也點(diǎn)了點(diǎn)頭，深以為然。

    在他們聊完后不久，傳旨的太監(jiān)就到了趙府，隨后此事瞬間傳了出去，成了京城眾人的談資。

    而那場英雄救美更是被人津津樂道且羨慕嫉妒。

    趙瑾看了看天色，輕聲道：“父親也該將沁姐兒記在二嫂名下了。”

    大齊關(guān)于嫡女庶女之別并沒有她以為的那樣嚴(yán)明，多得是庶女入高門，不過趙沁到底嫁的是皇家，她那生母也不是個好的，無論是為表對皇室的敬重還是為了遮掩，都是做個記名嫡女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