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凡醒來之時(shí)，便發(fā)現(xiàn)自己身處一片漆黑，早已不在黎城之中。自己身上，還壓了一個(gè)人，這個(gè)人，自然便是清麗得如同水蓮花的碧瑤。淡淡的星光映在她雪白的肌膚上，將精致的五官烘托得更加美麗。張小凡只看了一眼，便覺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起來。他克制著，不去想那些關(guān)于邪惡的事情，然而喉嚨里傳來的陣陣灼熱，卻像是有烈火在燃燒一般，愈來愈烈。

    軟玉溫香在懷，饒是張小凡，亦是差點(diǎn)把持不住自己。

    恰在這時(shí)，一陣夜風(fēng)襲來，帶來冷冷寒意。刺骨的涼意讓張小凡心中一驚，心頭那些關(guān)于邪惡的yuhuo瞬間熄滅了下去。他只覺腦中“嗡”的一聲，便是清醒了過來。看著那一張近在咫尺的絕世容顏，張小凡只覺心頭一陣柔軟，哪能興起半分邪惡念頭？但一想到剛才心中竟是浮現(xiàn)了一些關(guān)于眼前人的齷齪想法，張小凡不禁又羞愧又疑惑。自己修道多時(shí)，理應(yīng)道心堅(jiān)定，守得住自己的心念欲望才是，為何剛才竟是差點(diǎn)把持不住？

    張小凡并不清楚，煉妖壺乃是遠(yuǎn)古十大神器中，怨戾之氣最深的一個(gè)神器。煉妖壺中冤魂無數(shù)，他們的怨念，早已充斥整個(gè)煉妖壺的廣闊天地之中，張小凡身處其中，心念自然免不了受這些怨念的影響。張小凡并非圣人，又是從血海深淵里掙扎出來的人，被煉妖壺的怨念一激，心底潛藏的邪惡自然引發(fā)出來，會(huì)有那般凡塵俗世之人的齷齪想法，也就不足為奇了。

    張小凡心中正自思忖之時(shí)，耳旁忽然傳來“嚶嚀”一聲，似是柔媚刺骨，又似是慵懶萬分。張小凡聽在耳中，不由得面紅耳赤，一顆心又突突跳了起來。

    碧瑤醒了。

    張小凡似是心虛一般，抬首望天，若無其事地看著星空。一會(huì)兒，才緩緩收回目光，往碧瑤看去，卻見碧瑤一雙如水的眼眸，正自凝望著自己，張小凡不由得心下一虛，別過臉去。

    一時(shí)間，沉寂夜色，淡淡星空，誰也沒有說話。

    許久……

    “你……可不可以先從我身上下來？”張小凡猶疑著，有些笨拙的說道。他努力平復(fù)著心緒，不讓那顆心從喉嚨口跳出來。

    碧瑤看了一眼四周，沒有動(dòng)作。她猶疑了一會(huì)兒，方才緩緩地道：“你……能不能另外找個(gè)地方讓我下來？”

    “??？”張小凡微微一愣，顯是沒明白她話中的意思。

    碧瑤猶疑著，有些羞怯地道：“我是說，找個(gè)可以落腳的地方……至少，不是四處懸空吧?！?/br>
    張小凡微微一怔，旋及轉(zhuǎn)過頭，往周遭望去。這一望，不禁滿臉羞愧，面紅耳赤。

    茫茫四野，除了頭頂?shù)强?，哪有半分景物？自己兩人，分明身在半空之中，又哪有可以落腳的地方？想到自己初時(shí)不察，竟要碧瑤從自己身上下來，不禁又羞又愧，臉上一片火辣。

    那又是什么讓自己兩人懸在空中的呢？

    張小凡心中正自思忖，脊背上的涼意恰當(dāng)時(shí)機(jī)地傳了過來。張小凡不用想也知道，那定然是軒轅劍了。只是為何當(dāng)初自己迷亂之時(shí)，為何絲毫感覺不到它的存在？

    張小凡暗運(yùn)法訣，軒轅劍亮起淡淡紫光，載著兩人往下方的地面緩緩落去。

    沉寂的夜色，一彎篝火，兩個(gè)各懷心事的人。

    時(shí)光在緩緩流逝，氣氛沉寂得有些壓抑。

    碧瑤看著那一彎靜靜的篝火，明眸之中漸漸漫起了水霧。她深深吸了口氣，暗咬朱唇，道：“你一定要離開么？”

    她的目光是迷離的?？此颇且粡濗艋鹁驮谒矍伴W爍，實(shí)則她什么都沒看到。她心里思忖的，只有一個(gè)問題：為什么，他一定要離開？

    張小凡沒有回答，他也只是如她那般，靜靜地看著眼前那一彎篝火。

    碧瑤又道：“難道這里就沒有什么值得你惦念留下的么？”

    張小凡微微一怔，一顆心漸漸沉了下去。他沒有回答這個(gè)問題，也不知如何去回答這個(gè)問題。若說沒有惦念，那是自欺欺人，恐怕就是連他自己，也不會(huì)相信吧?？墒牵瑸槭裁醋约阂欢ㄒ氐綇那暗氖澜缒?？

    張小凡心中思忖著，良久良久，都似是找不到一個(gè)稱心如意的答案。只是腦海之中，卻是不知不覺地浮現(xiàn)出了一個(gè)白色身影，那一個(gè)曾在月夜山前，漫天火雨之下，相擁而眠的身影。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早在南疆天水，那一個(gè)月夜，那迷離的劍影下，她與他，就劃清了界限。然而他們之間，依然是糾糾葛葛，纏繞不清，直到最后。這其中的原因，他又豈會(huì)不知？

    多情苦，無情苦，一生只為癡情苦……

    是因?yàn)樗矗?/br>
    張小凡怔怔地問自己，仿佛早已確定，又仿佛模糊不清。

    “那……就此別過吧……”

    碧瑤猶疑著，站起身來，低垂著目光。她緩緩轉(zhuǎn)身，像是要離去，又像是猶疑著，緩緩地道：“你……保重！”

    這三個(gè)字似是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她艱難地抬頭，看著頭頂?shù)男强?，整個(gè)天空仿如都是黯淡下來，只為此刻她眼中的黯然神傷。她抬起腳，像著黑夜前方，緩緩邁出了一步。

    “你要去哪里？”張小凡忽然有些笨拙地問道。

    聽到背后的呼聲，碧瑤心中一喜，待聽到張小凡的問話，一顆心卻又是沉了下去。她沒有回頭，只是停在那里，微微看了一眼星空，緩緩地道：“天華?！本o接著，又抬起腳，往前邁了一步。

    沉寂的夜色，沒有聲音。張小凡看著那一個(gè)身影，忽然不知道說什么好。碧瑤也似是知道身后之人已無話說，邁起腳步，往前走去。

    看著那一個(gè)在黑暗中漸行漸遠(yuǎn)的身影，張小凡心中忽覺一陣刺痛，像是有什么東西突然間碎裂了開來。他緩緩收回目光，看著眼前那一彎靜靜燃著的篝火，任由那一個(gè)身影從眼角余光中越走越遠(yuǎn)，越走，越遠(yuǎn)……

    夜風(fēng)仿如悲涼的歌聲，在心底蔓延了開來，兩滴清淚，自眼角悄然流下，落入下方的土地。碧瑤緩緩閉上了眼睛，將自己隱入了黑暗之中。

    沉默著，走了有多遙遠(yuǎn)？

    抬起頭，驀然間才發(fā)現(xiàn)。

    一直倒退，倒退到原點(diǎn)。

    倔強(qiáng)堅(jiān)持，對(duì)抗時(shí)間。

    當(dāng)眼淚，滑落的是句點(diǎn)。

    欺許了不變的，卻都已改變。

    緊閉雙眼，還能看得見，

    那些曾經(jīng)溫暖鮮艷過的畫面

    ……

    “你真的那么想救她么？”

    夜風(fēng)之中，傳來碧瑤淡淡的聲音。張小凡抬眼望去，那一個(gè)身影停在了黑暗之中，沒有回頭，亦沒有離去。

    張小凡沒有回答，碧瑤亦似是不待他回答，就已接著道：“你跟我一起回天華吧，師父……她有辦法的?！?/br>
    “天華？”張小凡口中輕輕念叨著這兩個(gè)詞，然而聽到碧瑤后面的話，卻是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動(dòng)，站起身來，道：“大師真的有辦法嗎？”

    “有的……”碧瑤淡淡道：“師父她神通廣大，一定有辦法的?！?/br>
    “可是萬年神樹之實(shí)不是已經(jīng)……”說到一半，張小凡忽然沉默下去，沒有再說。這世間唯一能重塑rou身的，便是萬年神樹之實(shí)，只是如今人算不如天算，萬年神樹之實(shí)早已毀壞，又哪里還有？

    碧瑤微微沉默，方才緩緩地道：“有一件事，除了我以外，師父沒有告訴任何人……”

    張小凡微微一怔，似是想到了什么。他沒有說話，只是等待著碧瑤把話說下去。

    “今年，萬年神樹結(jié)的是……”碧瑤一字一句地道：“并蒂雙果！”（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