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忽地,她聽到一陣“嘩啦嘩啦”的舀水聲。 門沒關,因此院子里的聲音傳過來尤為的清晰。 深夜又安靜,一點點風吹草動都會被放大。 她絕不會聽錯,那就是舀水的聲音。 這么晚了,五公子舀水干什么? 她盯著灰撲撲的老舊天花板,猜不出原因。 沒一會兒,她聽見了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她連忙又閉上眼睛。 紀玄仍然是輕手輕腳地關上門,然后脫鞋上了床,大概是重新躺回去了。 她等了很久,都沒有再聽到任何聲音。 烏云散開,月光從窗外撒進來, 她看見了地板上的腳印,潮濕的,還沾著泥土的腳印。 很久沒下雨了,院子里的土都是干的,哪里去踩得濕的黃泥呢? 不對,有一個地方的土是濕的。 她今晚打水時,因為太過緊張,不小心撒了小半桶在井邊,浸濕了水井邊的黃泥。 他去了水井邊? 是去打水? 一個又一個疑問從她腦子里蹦出來,她忽然想到一種可能。 五公子不會是渴了,偷偷去舀了一瓢井水喝吧? 這個猜想很快便被木槿自己否定,五公子怎么可能做這么掉價的事情呢?以往他都是喝千金一兩的名茶,豈會半夜三更悄悄出去舀涼水喝? 但是,萬一呢? 木槿回想起晚上他一把揮開她端著的瓷杯時,臉上的躁郁表情。 突然覺得自己的猜想要是,是真的的話,那五公子似乎也不像他表面上看起來那么暴戾和不近人情。 反倒有點……孩子氣。 一怒之下,讓她拿走不喝了,還揮手打翻了茶杯,但是半夜被渴醒,渴的睡不著,實在忍不了了,所以偷偷摸摸爬起來,去院子里舀井水喝。 這不是強撐面子的少年心性么? 她又想到一件事,如果她的猜測是真的,那她剛剛聽到他起身的聲響時,心里那巨大的緊張,忽然一下子就變得有點多余和可笑起來。 算了,等明天看看打水的木桶和葫蘆瓢還在不在她原本放的位置上就好了。 到時候,她就能驗證自己的猜測了。 腦海中思緒紛紛,木槿東想一陣兒,西想一陣兒,沒一會兒,就沉沉睡去。 . 翌日,下起了小雨。 天空灰蒙蒙的,密密麻麻的雨絲織成一張大網(wǎng),將整個破敗小院兒籠罩在其中。 長滿青苔的水井石臺上,放著一只黃色的葫蘆瓢,瓢柄朝著門口的那一方。 木槿打水洗臉時,看到葫蘆瓢明顯變動了的方向,心中有些微妙之感。 她好像…… 發(fā)現(xiàn)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杯子打了,沒杯子,五公子昨晚十有八九就是用這只瓢喝的水。 她看著這只瓢,眼皮抽了下。 這只老舊的葫蘆瓢,又比她的那只杯子好到哪里去? 當木槿從小廚房領回早飯后,紀玄還沒睡醒。 她將早膳放到舊木桌子上。 盡管她已經(jīng)求廚房的大娘多給她盛一些了,但作為兩人份恐怕還是不夠,即便五公子一個人吃,估計都夠嗆。 她看著一碗清可見底的白米粥、兩個大白面饅頭、一碟子干咸菜,心里有點發(fā)愁。 木槿坐在桌邊等了好一會兒,飯都要涼了,五公子還是沒醒。 她終于意識到不對勁。 她雖然動作很輕,但進進出出這么多次,一點也沒吵醒五公子,而且都這個時候了,怎么還會睡得這么沉? 她走近床邊,將視線落在他臉上。 紀玄蓋著被子,臉色仍然是慘白慘白的,也不知道到底受了多重的傷,好像在夢里都蹙著眉,睡得并不安穩(wěn)。 她小心翼翼探手去摸,額頭guntang。 她大驚,下意識退了一步。 發(fā)燒了,這可如何是好? 若放任不管,萬一真出了什么三長兩短,那她十條命都不夠給五公子賠的。若請丹楓院管事的來,那五公子身受重傷的消息暴露了呢?五公子醒了以后一定饒不了她! 木槿心中一番權衡,管還是要管的,只是暫且先不尋求丹楓院下人的幫助。 紀玄既然頂著這么重的傷也不愿意回去,反而待在她這里,就說明丹楓院的下人并不可靠。 紀府下人每個月都有一次可以出門的機會,這個月的機會,木槿還沒用。 想到這里,她收拾一番,脫下紀府統(tǒng)一做的丫鬟衣裳,換了件家常衣裳,鎖了門,朝丹楓院管事住的地方去了。 五公子一時半會兒醒不來,鎖了門是防止別人進去看到他,倘若他真醒了,即便門鎖了,也困不住他。 . 半個時辰后, 木槿出現(xiàn)在了一家偏僻的小醫(yī)館前,醫(yī)館里只有一位坐堂的大夫。 她腳步輕,剛進去那坐堂的郎中和抓藥的學徒正低聲說著話,沒發(fā)現(xiàn)她。 她聽見他們說, 郎中問:“今兒怎么來了一群官爺在查買止血藥的?” 學徒顯然是個消息靈通的,諱莫如深道:“李郎中,您不知道么?聽說啊,是知府大人府上昨夜出了刺客?!?/br> 郎中捋著山羊胡,搖搖頭,感嘆:“膽子也太大了!連知府大老爺?shù)母《几谊J,不要命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