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蕃人又試探著攻了兩次，死傷都不小。

    等到聶雙下來喝水時，宋光彥不禁開口詢問：“看樣子，吐蕃人會一直攻城？”

    聶雙抬起頭看了看天，露出一抹冷笑：“那就將他們都留在這里?！彼麄兛赡芡浟宋湫l(wèi)軍的厲害，那他聶雙就讓他們再想起來。

    有他在的時候，能不能給武衛(wèi)軍，給王爺丟臉。

    城下的吐蕃二王子，眉頭越鎖越緊，死了太多人，消耗了太多兵馬，這都是他始料未及的，怎么辦？現(xiàn)在就離開？不可能。

    這些都是他多年養(yǎng)起來的精銳，只是抓一個馮家人就回去，只會給其他兄弟多些笑料，到時候他與那馮家廢物豈非一樣了？

    “拿本王的印鑒，再去調(diào)動兵馬，”二王子道，“本王就不信一座小小的城池，就拿不下來。”

    ……

    去往碌曲的路上。

    白婆子和白氏坐在馬車中。

    白氏低聲道：“現(xiàn)在已經(jīng)打起來了吧？”

    白婆子點(diǎn)點(diǎn)頭。

    白氏更加擔(dān)憂：“你說會不會……”

    白氏沒有往下說，但白婆子已經(jīng)明白她的意思，他們會不會又被利用，出去做餌的查碩等人可能回不來了，這就是做餌的結(jié)果，只要達(dá)到目的，誰又能管他們死活？

    當(dāng)年對付吐蕃不就是如此，大齊將她扔出去，利用完了就丟棄。

    但白婆子卻覺得這次不會。

    白婆子道：“洛泱已經(jīng)去找查碩了，我相信……若是能救，她一定會盡全力將查碩他們救回來?！?/br>
    第413章 送糧人

    查碩擦了擦臉上的鮮血，那是剛剛與二王子的人交手時噴濺上的，這次他們逃的有點(diǎn)狼狽，幾乎將能丟下的都丟下了。

    好在這次他們帶出來的馬都是最好的，再加上他對周圍的熟悉，才能一次次脫身，不過也快到極限了。

    “查碩，”白丹齊快步走過來，他面色有些難看，“老七恐怕夠嗆了?！?/br>
    白阿七他們是剛剛跟著查碩留下來殿后的，在混亂中，白阿七被砍中了腿和后腰，如果在寨子里受這樣的傷，尋個郎中好好將養(yǎng)就行，可現(xiàn)在這樣的時候，只能等死。

    因為他跑不了了。

    查碩推開人群，看到了被圍在里面的白阿七，白玉薇正在給白阿七包扎傷口，旁邊一個女眷哭的最厲害，因為白阿七是為了救她們才傷成這般，白阿七倒是一臉笑容，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不能走了，我還能藏著，等你們脫身了，再來尋我也就是了，再說，那些人一直盯著你們，我反而沒人理會了，我這是撿便宜咧，我歇著了，你們還得繼續(xù)跑，一定得等到那邊來人接應(yīng)，知道不？”

    說的好聽，二王子那些人也不傻，每次圍過來的時候，都會在草叢里搜查，他們養(yǎng)的那幾只惡犬遠(yuǎn)遠(yuǎn)就能聞到血腥味兒。

    想躲起來根本不可能。

    查碩咬了咬后槽牙，其實(shí)他早就想過這樣的情形，拋去人命來說，最好的法子就是，不管誰受了傷，跟不上隊伍，就在他身上來一刀，利利索索將人送走，免得后面遭罪。

    可真到了這時候……

    白阿七看向查碩，露出笑容：“我是不是能喝酪漿了？”

    腰間放著兩個水囊，其中一個裝的是酪漿，離開寨子之前，趙洛泱囑咐過他們，酪漿是用來治傷的，但如果傷重到不能治的時候，可以拿來喝，這一水囊下去，人就暈了，就算死也不覺得疼。

    白阿七之前就覺得這事兒很豪氣，一飲而盡之后，跟兄弟說：“送我一程。”然后就能哈哈大笑走了。

    現(xiàn)在輪到了他，他是第一個，挺好，這樣行，不然哪個走在前面，他都會跟著難

    受。

    白阿七正想到這里，就聽到查碩道：“去將箱蓋拆下來，綁在他腰上，半個時辰之后，我們繼續(xù)走。”

    白阿七一怔，想要說些什么。

    查碩看著他：“我知道肯定會疼，但你可以喝酪漿，如果被狗屁二王子追上了，我就給你一刀，將你踹下馬?！?/br>
    白阿七皺起眉頭，有幾分委屈：“就不能換個法子？”

    查碩道：“編個草甸子拖著?！?/br>
    白阿七嘆了口氣，最終他還是成了負(fù)累，早知道最后砍過來的刀他就不躲了。

    查碩這番說法讓周圍的女眷心里都多了些希望，幾個人紛紛去尋木板和布條，要將白阿七綁起來。

    白阿七道：“你這又是為啥？大家都說好的，咋能變？”

    查碩向遠(yuǎn)處看了看：“若是就只有我們，可能我也沒別的法子，只能現(xiàn)在丟下你，但我覺得他們能來，來給我們送水送吃食，或許明日就到了，但今天我卻把你扔下了，你說我會不會一輩子后悔？”

    白阿七一時無言，他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其實(shí)這話說起來不會有多少人相信，從洮州給他們送糧食？那得帶多少人，拿多少口糧？尤其是水，一人一個水囊，那得有多少？二王子也不傻，難道不會防著有人來救？

    人不好攔，運(yùn)糧的車馬還不好攔？這樣的車馬根本跑不快，而且在這里一走，立即就會被人發(fā)現(xiàn)。

    再說，他們奔逃之后，都顧不得看路了，很多地方馬車很難過來，就算可以……他們只怕?lián)尾坏侥菚r候了，總之不敢去細(xì)想這里面到底有多少難處。

    想的多了，心里的火也就滅了，徹底沒希望了。

    “水留著些，”查碩道，“就算只剩下一口了，也得給我一點(diǎn)點(diǎn)的抿。”

    查碩瞇著眼睛看遠(yuǎn)方，他希望很快就有一支送糧的馬隊前來，而且那馬隊后面沒有追兵。

    白阿七想的沒錯，二王子在外圍留了不少兵馬，他們就是為了防范有人送糧食和水給寨子的人。

    很簡單，只要守住必須要經(jīng)過的要道就好了，車、馬必須

    要從這經(jīng)過，除非有人愿意背糧食給寨子的人。

    但那肯定是許多人，一個人肩負(fù)的糧食著實(shí)有限的很，他們相信也不會有人用這樣笨的法子。

    就在白阿七受傷后的第二天，守在外面的吐蕃人發(fā)現(xiàn)了幾個放牧人，這幾個人似是偶然闖了進(jìn)來，他們趕著羊群愣愣地瞧著突然出現(xiàn)在這里的兵馬。

    這樣對視了片刻，吐蕃人翻身上馬，向放牧人逼來，放牧的一家人試圖趕著羊群離開，但畜生畢竟是畜生，哪里通人語，反而受驚的四處奔逃。

    牧人中有個半大小子，嚇得滿臉淚水，后來這一家人為了保命丟棄了羊群，向東邊逃去。

    吐蕃人順順利利地得了一群羊，捉弄了牧人一家，還派出幾個人向東邊追去，要將那一家滅口。

    總之這么一樁小事，誰也沒放在心上，直到追出去的吐蕃人灰頭土臉地回來，他們一個人也沒抓到。

    為首的軍頭起了疑心，難不成那不是尋常牧人？而是故意扮成那般來調(diào)虎離山的？齊人不是都愛用這些所謂的計策？

    這樣想著，軍頭立即吩咐人四處查看，有沒有人趁機(jī)突破關(guān)卡，進(jìn)去營救寨子的人，仔細(xì)查了幾圈，沒有瞧見太多車、馬的痕跡，只有一行新鮮的馬蹄印看著有些可疑，不過也頂多就是進(jìn)去了一匹馬而已，軍頭不覺得會因此出多大的紕漏。

    而那一人一騎一路往最難走的路上行進(jìn)。

    趙洛泱只背了一個小小的包袱，包袱里面是四叔他們做出的火器，僅此而已。

    騎行的有些渴了，少女一伸手，手上多了一個瓶子，擰開蓋子，她喝了半瓶的水，然后那瓶子就又在手上消失了。

    若是有人看到這些定然會萬分驚詫。

    趙洛泱抹了抹嘴唇，開始與腦海中的時玖說話：“接下來我該往哪里走？”

    時玖透過趙洛泱的眼睛，看那些被壓倒的草葉，然后道：“東北方向那條小路?！?/br>
    趙洛泱點(diǎn)點(diǎn)頭，可能查碩也沒想到，送糧食的人已經(jīng)到了，不過只有她一個人。

    第414章 向天借糧

    查碩感覺到后背腰間都濕透了，但他知道那不是他的汗水，而是白阿七的血，他將白阿七綁在身后，在二王子的人手中逃命。

    禿鷲一向會盯上要病死的獵物，二王子手下那些畜生也是如此，看到查碩和白阿七，便死命地追趕他們兩個。

    查碩策馬奔馳，身后的白阿七咬緊牙關(guān)一聲都沒有喊叫，鮮血順著白阿七的衣衫往下流淌。

    到了后來，白阿七半昏半醒，哼了幾聲，然后再也沒了動靜。查碩不敢往后看，他怕他看了會受不了。這條路很長，走得比他想象的還要辛苦，他有點(diǎn)明白為何母親那般鄭重地問他，想好了嗎？

    可這都是兩位母親經(jīng)歷過的。

    不，母親們經(jīng)歷的比他現(xiàn)在體會到的可怕千百倍，母親們身邊死了那么多人，生了那么多孩兒，也只有他一個人活了下來而已。

    這次臨行前，親娘就與他說了一句話，讓他覺得難熬的時候，想一想白氏，也只有這樣對白氏才公平。

    之前他沒有明白，現(xiàn)在親身體會到了，他的命是白氏用親生兒子換來的。想到阿七可能會死，他都會萬分難受，更何況自己的親生骨rou，怪不得娘說，她不如白氏，因為娘舍不得將自己的孩子用來換別人的。

    查碩抿了抿嘴唇，越是這樣的時候，他越要變得冷靜，下一段路，他會放下阿七，這樣他才能帶著更多人往前走。

    查碩眼睛漸漸變得模糊，他再次用手擦掉，神情漸漸變得堅毅，他一直向前看著，忽然在草地的盡頭，他看到了一人一騎，馬背上的少女離他越來越近。

    查碩覺得自己可能快要暈厥了，也只有這樣的情形下，才有可能會看到這樣的情景。就算有人來送糧，也不可能是趙洛泱一個人。

    可是那少女卻始終沒有消失，反而離他越來越近，面容也愈發(fā)的清晰。

    查碩停下來，忽然開口道：“阿七，是不是我糊涂了？”

    不止是查碩，寨子里的人都呆呆地看著趙洛泱，趙洛泱馳馬到查碩跟前道：“酪漿喝了多少？”

    查碩聲音沙?。骸耙豢谝矝]喝?！?/br>
    趙洛泱松了口氣，看向查碩身后：“是阿七？”

    查碩再次點(diǎn)頭，他不知道為何趙洛泱會知曉是阿七。

    趙洛泱道：“每個人的水囊上面有記號?！?/br>
    對，趙洛泱說過，若是不能帶回尸身，就帶回水囊，所以……

    查碩眨了眨眼睛：“真的是你？阿泱？”

    趙洛泱平靜地看著查碩：“我來給你們送糧食和水?！?/br>
    查碩開始覺得趙洛泱的意思是，送糧食和水的人到了，直到他們尋了一個地方歇息，仍舊看不到有人過來會合時，查碩再次詢問：“運(yùn)送糧食的人呢？”

    趙洛泱臉上露出笑容：“只有我?！?/br>
    查碩不敢置信，趙洛泱馬背上馱了幾個水囊，眼下已經(jīng)丟給最需要的人，難不成就這些？只有幾個水囊？

    查碩剛剛還滿懷驚喜，現(xiàn)在卻有些害怕，怕好不容易盼來的是一場空。

    趙洛泱查看了白阿七的傷勢，白阿七傷的很重，但好在還有呼吸，能不能救回來不知曉，只能試一試。

    趙洛泱與時玖道：“看他的樣子能活下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