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窗后的人都散了，只剩下岑卿如一人，他笑道：“卿卿，是我錯了，我不應(yīng)該在外面養(yǎng)小老婆。卿卿，咱們回家吧？我以后一定好好對你！”

    岑卿如看著他。

    如果放在一年前，她大約會很感動。姂

    可是現(xiàn)在她只覺得厭煩虛偽。

    這些年來，她不是不知道傅銀紅在外面花天酒地的事。

    她想著他將來總有改正的那天，于是處處忍讓，以致于竟有個不長眼的舞女挑釁到她的面前來，以致于他竟拿她的陪嫁首飾去討好外面的女人！

    傅銀紅也就生了一副好皮囊，t內(nèi)里的才干并不是那么突出，這些年她苦心孤詣替傅銀紅謀劃前程，想方設(shè)法托關(guān)系送禮物，總算是把他弄進(jìn)了總統(tǒng)府。

    到頭來，他的前程竟成了他傲慢的資本！

    “卿卿！”傅銀紅可憐兮兮地呼喊，“你為什么不肯下樓見我？”

    岑卿如倚到窗前看他，像是徹底想通了什么，又像是徹底放下了什么，眉梢眼角呈現(xiàn)出一種放松的神情。姂

    她的聲音甚至也柔和了兩分：“大少爺，你記得咱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在牌桌上說過的話嗎？”

    見岑卿如肯搭理自己，傅銀紅頓時欣喜不已：“當(dāng)時人多嘈雜，你說了好些話，比如不要我的金領(lǐng)夾和瑞士表，只要我送你回家。卿卿，我錯了，我現(xiàn)在才知道，原來我愛的人一直都是你！”

    風(fēng)雪太大。

    岑卿如的眼睛有些紅。

    她隔著雪幕看傅銀紅，微笑：“我當(dāng)時說，‘這場牌局很盡興，咱們也該散場了。’銀紅，咱們這場婚姻，也該散場了。”

    傅銀紅的表情僵在了臉上。

    他遠(yuǎn)遠(yuǎn)凝視岑卿如，心底突然生出一股nongnong的恐懼。姂

    他嘴唇顫抖，勉強(qiáng)扯出一個笑容：“卿卿，你真要和我離婚？”

    岑卿如最后深深看了他一眼，關(guān)上了窗戶。

    大雪落在玫瑰花上，逐漸掩蓋了鮮紅的顏色。

    仿佛那束花原本就是純白。

    ……

    “傅銀紅、岑卿如離婚啟事：我倆結(jié)婚十四載，今因感情不睦，勢難偕老，自愿解除夫妻關(guān)系，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永無瓜葛。此系兩人自愿，以雙方親族為證?？譄o憑據(jù)，特此登報聲明?！?/br>
    百花胡同。姂

    一間布置溫馨的二樓臥室里，方惠貞放下買回來的豆汁油條，把報紙遞給傅銀紅。

    她笑道：“剛在街上買的日報，你瞧瞧?！?/br>
    傅銀紅趴在枕頭里。

    他昨夜守在岑家門口一宿沒睡，天快亮的時候才來到方惠貞這里，剛小憩片刻就被吵醒，心情實在不算美妙。

    他捂住枕頭，含混道：“別吵?！?/br>
    方惠貞干脆坐到床邊，把報紙內(nèi)容讀給他聽：“傅銀紅、岑卿如離婚啟事——”

    傅銀紅猛然坐起身。姂

    他一把奪過報紙，看完那則啟事，本就遍布紅血絲的眼睛更加猩紅。

    第八十五章 也許不會回來了

    “大少爺……”方惠貞撒著嬌，從后面摟住他的脖頸，染著紅指甲的手曖昧地游走在他的胸膛上，“既然岑小姐和你離婚了，那大少奶奶的位置不就空下來了嘛？”逪

    她穿著洋行的套裙，手上戴了金鐲子和金戒指，披肩發(fā)燙成了細(xì)細(xì)的卷，容貌并不算美麗，顴骨也有些高，臉頰總像是抹了胭脂似的紅紅的，細(xì)長的眼睛又精明又有風(fēng)情。

    “滾！”

    傅銀紅紅著眼甩開她的手。

    他迅速換好衣裳皮鞋，匆匆套上大衣，正要出門去找岑卿如問個明白，突然有人重重叩響了樓下的大門，震得整棟樓都在回響。

    “要死啦，大清早的敲什么敲？！”方惠貞罵了一句。

    兩人來到樓下，方惠貞還沒來得及開門，一伙人兇神惡煞地撞開了門，他們個個手持棍棒，不由分說地對著房子一陣打砸搶。

    方惠貞嚇得躲進(jìn)傅銀紅的懷里，尖著嗓子大叫：“你們是什么人？！咿呀，我的青花瓷古董！我的西洋茶壺！”逪

    “我們是什么人？”為首的刀疤男意味深長地掃了一眼傅銀紅。

    方惠貞順著他的視線望去，隨即壯著膽子喊話：“我身邊這位可是傅家的大少爺，總統(tǒng)面前的紅人！你們怎么敢在他面前亂來？！”

    刀疤男一棍砸碎水晶壁燈，獰笑：“那我們可就來對地方了！傅少爺好大的威風(fēng)，拿太太的陪嫁首飾在外面養(yǎng)小老婆！岑小姐說了，買這棟樓的錢是從她嫁妝里面出的，這樓里所有貴重的東西也都是花她的錢買的！岑小姐發(fā)了話，這些東西都賞給我們兄弟了！”

    “什么？！”方惠貞急了，連忙拽了拽傅銀紅，“大少爺，這叫怎么個事？！這些東西可都是你送我的！”

    傅銀紅耳根子發(fā)燙。

    四周都是嘈雜聲。

    除了這群混混上躥下跳地打砸搶，胡同里的街坊鄰居也都擠在門口圍觀，沖著他和方惠貞指指點(diǎn)點(diǎn)。逪

    他自覺臉上難看，問刀疤男道：“她一定要把事情做得這么絕？！”

    刀疤男怪笑兩聲：“您是在怨怪岑小姐？聽說昨兒晚上，您特意捧著紅玫瑰去岑家道歉，我還當(dāng)您浪子回頭了呢，現(xiàn)在一看，也不過如此，難怪岑小姐不肯接受您的道歉?！?/br>
    他打量傅銀紅渾身上下，又嗤笑一聲：“中看不中用！”

    民國